后院。
胡不喜客栈的掌柜浓眉大汉,正躺在卧椅里闭目养神晒着太阳,两只手交叉大拇指打着转转,悠然闲适。
根本不知道那客栈里面现在有了大乱子。
林静闲走到他跟前,贴着耳朵说道:“掌柜。”
“嗯?”
浓眉大汉睁开眼睛看他。
“你道上有人不,咱家麻烦大了!”
林静闲一句话差点让汉子从椅子里摔出来。
浓眉大汉扶稳椅子把手,说道:“怎么回事?”
林静闲嘘声道:“董家的大少爷来咱家打砸抢了,你还搁这晒太阳,店不要了?”
很快,林静闲就将昨日在客栈里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可是一旁的大汉非但不害怕,反倒听得津津有味。
林静闲忍不住道:“你可有法子?”
浓眉大汉摇头,道:“我没有但是我大侄子有,那董家大少爷不过是来卖个威风,而仲蒙他对付得来。”
林静闲怔愣了一会儿,朝他竖起大拇指,道:“牛气!我也去帮你对付对付。”
“诶,你别乱来啊!”浓眉大汉连忙伸手阻止道。
可是那少年已经离开了。
谁也没有看到的是,在林静闲离开后。
浓眉大汉隔空一抓,几米外石案上的那顶毡帽顿时飞了过来,罩在他的脸上,遮挡阳光。
客栈内。
林静闲小心翼翼跑到柜台下,听着动静。
只见店小二叽叽喳喳了半天。
那胖子就杵在原地频频点头,最后满意地拍了拍仲蒙的肩膀,就要离开。
陡然!
林静闲从柜台后猛然站了起来,伸手大声道:“慢着!”
仲蒙顿时脚下一个踉跄,扭头一脸幽怨地看向他。
林静闲从柜台上抱下两瓮酒水,屁颠屁颠跑了过去,眯眼笑道:“少爷,拿两瓮酒再走,不能空着手啊!”
胖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让随从接过,赞许地看着少年,道:“你小子很上道,我记住了!”
“走!”
董家大少爷大手一挥。
随从依次跟随离开。
“驾!”
华丽的马车浩浩荡荡地驶离庆安街。
街道上的摊贩们都长舒一口气。
仲蒙摊开手掌糊在脸上,擦了擦冷汗,悠悠道:“你还给他酒干什么,多此一举。”
“那不是酒。”林静闲站在门槛上翘首以盼马车离开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说道。
“那是啥?”仲蒙疑惑道。
“马尿。”
仲蒙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吼道:“马尿——!”m.χIùmЬ.CǒM
他拉了一个长音。
林静闲看他这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撇了撇嘴道:“放心,兑酒马尿,尝不出来。”
仲蒙哑口无言,久久无语,不知道该说他些什么。
此子实在是...
胆大包天!
……
正午过后,经过董家大少爷这么一闹,客栈饭铺中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林静闲坐在柜台后百无聊赖地打着算盘。
幕布被掀开。
掌柜的从后院来了,对着林静闲说道:“你跟我来。”
林静闲心中郁闷,但还是和他一起出去了。
二人来到一处羊汤馆,大旗上写的是“李记羊汤”。
馆子里人数不多,往来交谈者也不多。
其中一个腰间围着白布的年轻人手持着一个大铁瓢站在锅盖旁。
“小李,来两碗水盆羊肉!”
“好嘞!马上就好。”戴着围裙的年轻人大声应道。
灶台前酱料翻飞,一一滚入锅中,袅袅白烟升腾。
林静闲看着那个年纪比自己高不了多少,却开着一家规模不算小的饭馆的年轻人。
“这羊汤馆他家的?”
大汉从头上摘下那顶毡帽,放在桌子上。
“这羊汤馆是他父亲开的,打算让这孩子接他的班。”
“可是这孩子一心想要考取功名,死活不听他爹的话。”
“于是在这庆安街,经常可以见这孩子慌慌张张沿着胡同跑着,他爹就在后面拿着一把笤帚追,邻里街坊都是知道的。”
大汉笑了笑。
“当年我还帮过这小子一次呢!”
“咋帮的?”
“快往左跑,你爹从右边截你去了!”
林静闲无语,紧接着疑惑不解道:“当个官也挺好的,他爹为啥不同意。”
大汉叹了一口气,道:“无非是世道难,人心乱。”
“他祖辈上是吃过大苦的人,代代认为只要有个安安稳稳的正当行业不饿肚皮就可以了。”
“至于官场,波谲云诡,风云莫测,稍有不慎就会跌足万丈深渊。”
“所以,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他爹更倾向于一个捏在手中的安稳。”
林静闲若有所思,赞同地点了点头,道:“所以他现在听了父亲的话?”
“差不多。”
林静闲不知道他这个“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大汉道:“这孩子读书不错,也考取了一个功名,两年前已经赴京做了小官。”
“但是他爹死了,家中还剩下孩子的一个老母亲,不得以之下回来子承父业,一直到现在。”
“死了?病死的?”
林静闲皱了皱眉头,有点不敢相信。
“被衙门的人打死的。”
大汉缓缓道:“当时衙门有个朝廷下来的大官,看中了庆安街的一块地皮,要建一座私人府邸。”
“不巧这李记羊汤刚好被选中,说要按一平方丈二十吊钱折算,他爹死活不干。”
“这百年招牌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挣的并不快,但人熟地熟还算落个自在。”
“况且,这是他要留给儿子的,儿子不要,未必以后的孙子不要。”
大汉眯眼说道:“不过人被打死后,那名朝廷下来的官员也惹上了官司,不再觊觎这块地皮了,最终落了个不了了之。”
“不过呢,事情还不算完。”
大汉看着那年轻人,抽了抽鼻子。
“这孩子不相信世道有这么恶。”
“有一天冬天,他冒着大雪背着行囊暗夜离开,里面装的是状告信,无奈丢下老丢下少,打算去京城里求人为他父亲报仇。”
“可是,那封状告信还没到目的人的手里,在衙署里就被人拦截了下来,以至于被人揍到一瘸一拐回了家。”
“他这才死了心,说自己父亲是对的,诸事不求个顺遂,只求个安稳就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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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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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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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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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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