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和哥哥们巴不得她进不了香坊,那样就不必受学徒之苦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调香师非常风光,但香坊学徒千千万,最后能熬成调香师的有几个呢?
谈玉书曾经打过一个比方,说,能升到调香师的学徒,比能考中进士的读书人都要少!
“咱家田田,在家里谁舍得说她一句重话。当学徒,那可是要一天到晚干苦活,被师傅呼来喝去的……还得替师傅斟茶递水、打扫屋子,唉……”
甘冬有次无意间在家里念叨过一次,结果被大哥甘秋郁闷地按在院子里一顿暴揍。
“等等!大哥!为什么要打我!”
“因为我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可以打人吗!”
“不可以,但你是我弟弟,我可以打你!”
鉴于大哥的逻辑和理由都过于强大,甘冬居然无法反驳,就这么被自家大哥打成了猪头。
晚上谈玉书回来,看到甘冬满脸淤青,连忙追问是怎么回事。
甘冬非常委屈地把经过说了一遍,然后……
谈玉书一改平时的斯文和善,恶狠狠地抄起几本书把甘冬的脑袋又砸了一遍。
“等等,小叔叔,为什么要砸我!”
“因为我心情不好!”
“……你们可以换个理由吗?”
甘冬简直欲哭无泪了。m.χIùmЬ.CǒM
好吧,他知道小叔叔和大哥疼田田,他又何尝不是?
想到自家的心肝宝贝要去当那劳什子学徒,他心里就好受吗?
“你们太夸张了啦。”
甘田田对于自家的吉祥三宝除了翻白眼之外,居然找不出更合适的表达情绪的方式了。
有没有这么夸张,她是去学东西,不是去当奴隶啊!
“唉,田田……”甘秋在码头扛过一段时间货包,和下苦人打的交道多,对学徒工的辛苦十分清楚。
但他又不忍心告诉妹妹,这会让妹妹心里不好受吧?只怕吓坏了她!
只恨自己没用,老让妹妹操心全家生计。要不是为了家人,她在家里多自在多逍遥,何必去受那个罪呢?
所以在等待郁金坊消息的这些天里,甘田田的叔叔哥哥们一心想着多疼她一些,再疼她一些。
“田田!哥哥买了新上市的胡瓜!很贵的!”
甘秋屁颠屁颠地抱着半个白香瓜跑到妹妹跟前来献宝:“听说特别甜,但很容易坏,你今晚就把这瓜吃完吧!”
“……大哥,我吃不下。”
甘田田苦笑着,揉了揉自己浑圆的小肚子。
肚子里已经装满了烧鸭烤鱼桂花藕菊花糕香雪水绿豆泥以及三块大西瓜……
“小叔叔,大哥二哥,你们可以正常点吗?”
吉祥三宝一齐憨笑着表示:“可是我们就想让你多吃点好吃的嘛……”
你们是想让我活活撑死变成饱死鬼吗?谢谢喔!这份亲情好沉重人家承受不起啊!
甘田田四肢伸展着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消食,耳边却传来姬冰云的微微叹息。
“小姬,你大晚上叹什么气,很吓人好不好。”
“你家人对你真好。”
翻白眼,甘田田持续翻白眼。
原来萧朝传统对家人好的表现就是把人当猪仔拼命喂喔,好特别。
“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
高冷的姬公子居然也会无缘无故发感慨,好少见。
甘田田暗搓搓地猜想,难道姬冰云生前和家人关系不太好?是爹妈死得早还是兄弟姐妹不和,所以才会有这种感叹?
其实甘田田自己也很享受被叔叔哥哥们呵护的感觉啦,只是,大家能不能注意适度嘛……
很快的,郁金坊传来了好消息,甘田田通过了学徒试工。
当然这好消息是甘田田自己认为的,对于甘家其他人,这绝对称不上好。
甘家的男丁们再次积极行动起来,这回是在谈玉书的指挥下,为甘田田准备好铺盖和行李。
作坊的学徒工,必须在作坊吃住,平时没有假期不能擅自回家。
“打住,你们这是干什么?”
甘田田满脸黑线地看着往家里扛一个崭新桐油大木桶的甘秋,非常惊悚地追问:“你们不是打算让我……连浴桶都带过去吧?”
“当然啊!”甘秋甘冬齐声应道。
“……”
她还能说什么?啊?
在甘田田无数次抗议和亲自打包行李之后,她的行装终于精简到了普通学徒的水平,顶多是用的东西质量比较好,比如棉被就絮了两床——哥哥们怕她晚上在通铺睡觉会冷呀!
九月二十八进香坊那天,甘家人一早就起身,三个男丁推着小推车把甘田田送到了郁金坊门前。
“甘妹妹,你也来得好早!”
甘田田忽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回头一望,便看见苏翠影提着两个大包袱有些吃力地走了过来。
她似乎特别爱穿绿色衣裙,或许是因为名字的关系?
苏翠影走到甘田田身边,看到甘家人这阵仗,脸上表情有些惊讶:“妹妹,这是你家人送你过来?”
“呵呵,是啊。”
甘田田稍感赧颜,总觉得自家的叔叔哥哥们小题大做,让外人看了笑话。没看人家都是自己提着行李来上工的吗?
“这位姑娘,你也是和我们田田一块儿来上工的?”
谈玉书对苏翠影笑道:“田田年纪还小,这是头一回离家,麻烦你多照顾了。”
“啊,好的。”
苏翠影微微怔愣,随即温柔地应下,侧头朝甘田田抿嘴一笑。
甘田田更不好意思了,赶紧自己把行李从手推车上搬下来,和苏翠影一道进了郁金坊。
她的叔叔哥哥们还在后头叫着:“田田,休假的日子一定要赶紧回家啊!”
“要好好吃饭!”
闭嘴,吉祥三宝!
甘田田欲哭无泪地拖着行李往前走,一面向苏翠影解释说那是她小叔叔、大哥、二哥。
“哦,我上回听你说,你家里双亲也不在了,我还以为……”
她嘴角扬了扬,没继续说下去,但甘田田大概能体会她的感受。
如果她真像所说的那样,在父母去世后被兄嫂苛待,那她也许觉得同样失去了父母的自己和她处境相似吧?
但今天看见自己和家人亲热,苏翠影心里或许并不好受。
这事只在甘田田心里闪了闪就过去了,也没往深处想。
她没义务把别人的情绪照顾到底啊,各人有各人的际遇。苏翠影家人对她不好,也不关自己事嘛……
“好,今天来上工的学徒,到这边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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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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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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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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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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