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埋在他的怀里闭目,听到外面的声音,一脸慵懒地起身,杨焱取了搭在榻上的月白色斗篷过来给她披上系好,戴好帽子。下一秒就被掌珠伸手掀掉帽子,鼓嘴:“都快入夏了,热死。”
“江边风大!”杨焱不容分说地将它戴上去,还把边沿往下拉了拉。
掌珠没好气地往上提了提,她的眼睛都快看不到了。
杨焱勾了勾唇,将她抱下马车来,拉着她的手往江边走,福生提着行囊跟在后面。刚走了一段路,就见一群人往他们这边走来,里面还有熟面孔。wWW.ΧìǔΜЬ.CǒΜ
“大人,您的同僚来送您了。”福生认得其中一个人。
杨焱为人本就低调淡然,不喜热闹,此刻听福生提醒放眼望去,就看到打头那个一身花哨,笑得风流倜傥的人,不禁微微皱眉。
掌珠也发现了一群男子往这边走来,不着痕迹地挣脱开杨焱的手,她微侧着身避免与他们打照面。
汤白鹭领着几个同科进士走近杨焱,拱手笑道:“杨修撰,我等已在此恭候多时了,特来相送。”
虽是正儿八经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怪味。
杨焱拱手淡淡道:“多谢,不必麻烦了。”
几个进士也上前恭贺寒暄了几句,杨焱都一一谦和地回礼。大家也发现了杨焱身边的女子,不过文人墨客身边带着红颜知己本就是风雅正常的事情,更何况是状元郎,大家见她穿着斗篷躲着他们,也就识相地不去瞧。
只有汤白鹭这人不按常理出牌,本就想见识一下杨焱的心上人,此刻见她穿着斗篷一副神秘的样子更是激起了他的好奇心,趁着杨焱与众人寒暄的功夫,好似不经意地走到她对面。
掌珠感觉到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条件反射地抬眸,正好就与那人打了个照面。不都说书生是最守礼的么?这人行为举止怎得如此孟浪。掌珠微微蹙眉偏头避开他的视线。
汤白鹭见过不少美艳的京都闺秀,还没见过这种灵动脱俗的,那双剪水眸子就如山涧淌过心间,让人生出清爽惬意之感。
忍不住诗兴大发,他一展扇面,踱了几步,缓缓道:“都说春光无限好,我叹伊人胜春光。锦花彩蝶眼中缭,不如剪水映心间。”
好酸,掌珠忍不住恶寒。众人却点头道好诗。
杨焱道了一声告辞,便拉着掌珠往前走。大家也知道状元郎不高兴了,也就不上赶着往前凑,原地目送他们离去。
掌珠见他不太高兴,眉眼弯弯道:“我觉得你作的诗比他作的好多了。”
“何以见得,”杨焱看了她一眼,淡声地道,“我觉得挺好。”
掌珠摸摸下巴,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的诗内敛深情又豁达,就如同好茶越品越醇,回味持久。他的诗么?就如糖水,初尝很甜,喝多了就腻。”
杨焱偏头看了她一眼道:“没想到你还是我的红颜知己。”
“那是,”掌珠得意地笑,“不会作诗还不会品诗?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
杨焱忍不住勾起唇角。
福生从没见过他家大人如此轻松过,自从来了京都整个人都软了起来,不像从前清冷得让人不敢接近,福生不由得想多亏了这位未来夫人。
他们边走边聊着,很快就到了渡口,浩瀚的江面上停了一艘红漆雕花大船,船上的隔间就像一座屋子,四角昂翘,屋檐上张灯结彩,很是壮观。
凭着文书他们可以免费坐这趟船直接到府城。
安置好后,掌珠出来想透透气。她凭栏站在船上瞭望着远方,披着月白色的斗篷,吹着江风,眉眼带着几分淡色,颇有点遗世独立,羽化登仙之感。
杨焱走到她身边忍不住道:“掌珠,进去吧风大。”
收了心神,掌珠偏头看他:“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壮观的风景,你就让我多瞧瞧,整日待在家里多闷啊,出来还得往屋里凑。”
杨焱瞥了一眼那些不时往这边瞧的进进出出的学子进士们,微微皱眉。
掌珠了然,笑眯眯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家要看就看呗,又不会少块肉,你就不要那么小气嘛。”
“你真是歪理一堆堆。”杨焱摇头叹息。
掌珠正准备回他,就看到江面上飘来一只木船,木船上站着一位年轻僧人顺流而下。
他穿着宽袖的青灰色僧袍,衣袂飘飘。手上捻一串佛珠,眉如远山,一双深沉睿智的眸子不透一丝杂念,让人不敢生出丝毫亵渎之意却又忍不住生出仰慕之心。
掌珠不由得朝他双手合十。
本以为那样出尘的一个人不会理她,没想到他微微垂头回礼,便直视前方飘然而去。
掌珠微怔了片刻,侧身朝杨焱问道:“有没有赞叹高僧的诗句?”
如苍海般的眸子望了她一眼,杨焱很干脆地道:“没有。”
掌珠翘了翘唇角,转身背对着江面,抬头细细地瞧着他的面容,一脸揶揄之色:“我觉你这副面容再加上这副表情也很适合去当个僧人。”
杨焱两眼冒火地瞪她一眼:“瞎说!”
“哎呀,我说笑的,”掌珠抬眸看着他笑嘻嘻,“我可舍不得你去当僧人。”
杨焱垂眸望着她,没好气地道:“我就算做了僧人,遇到你这妖精也得不了道,成不了佛。”
忍不住坏笑一声,掌珠眼眸转了转:“说不定上辈子还真是坏了你的修行,所以这辈子来还债了。”
杨焱摇了摇头:“到底是谁还谁的债?”
掌珠忍不住嘀咕:“你就算再辛苦,最后还不是给你做媳妇了,有什么亏的。”
“那倒是,”杨焱赞同地点点头,轻轻笑道,“还省了聘礼。”
掌珠撅起小嘴:“那我岂不是亏了。”
杨焱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眼睛里都是笑意:“那你要多少抬,三十二抬还是六十四抬,我砸锅卖铁也给你凑。”
掌珠想了想,眸子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要你一世深情为聘。”
杨焱耳根有点红:“你一女儿家怎得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也不知道害臊。”
“办不到就算了,我想下船。”说着毫不犹豫就快步往外走。
说真的,一上了船,她心里还有点怵,之前被兴奋冲昏了头,此刻倒有些近乡情怯,她忍不住就想逃避。
杨焱皱眉,几个大步就追上她,一把捏住她的胳膊就将她拉了回来。
“怎么?”掌珠一脸幽怨地回头。
杨焱看了看四周,犹豫了片刻,终是咬牙低声道:“别说一世,三生三世也行。”
掌珠立马笑成了一朵花,双手捂脸道:“你说起情话来比话本里的书生还厉害。”
许是太兴奋,没注意控制音量,船上看风景的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感叹才子佳人,一脸艳羡。
额角青筋跳了跳,杨焱不由分说地拉着掌珠的手就往船舱的隔间里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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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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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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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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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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