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骤然有了光亮,纪容与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等眼前的模糊散去,眼前的一切才清晰起来。
玉砌成的浴池散发着袅袅雾气,池沿半靠着个男人,男人唇角带着笑意,那声音终于有了能相对应的脸。
纪容与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忽然觉得,方才唧唧说的的确是对的。
这个男人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好看,是介于邪气和俊美之间的,并不会雌雄莫辨,一身灰色外袍丝毫不掩饰他的气质,反而将他那张出众的脸衬托的更加出尘几分。
纪容与抿起唇,忽然道:“本王忽然后悔了。”
男人愣了一瞬,好看的唇落下去,“后悔?”
纪容与抬手摩挲了一瞬下巴,“应该给你起名为大漂亮。”
那些有文采的名字安在男人身上,简直是浪费。
男人失神一瞬,反应过来后失笑。
“这又是哪一出?”
这男人身上有种与纪容与相似的气质,都像是行走的人形春药,纪容与张扬,男人身上荷尔蒙爆炸,尤其是他现在懒懒靠在池沿,身上的衣袍因为被水珠浸湿并未系好,而是随意散开,露出大片的胸膛的皮肤,他皮肤并不是病态的白,透出几分健康和男人的力量感。
见纪容与没有回答,男人又道:“王爷对在下可是满意?”
纪容与收回目光,勾唇往池沿靠去,温热的水将池沿熏的温热,即便这么靠着,后背也是一股暖融融的热意,他掀起眼皮,与男人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对视。
“满意,自然是满意。”
唧唧说的对,恐怕方才若是段程锦没有来过,纪容与这会儿当真把持不住跟这个男人发生点什么。
泡的差不多了,四肢百骸都开始放松,哗啦一声,细嫩的脚慢慢沿着台阶走上来,出了水。
早就等候在一旁的男人及时走上前,用绢帕仔仔细细给他擦身体,又用方才来时带的衾被将他裹起来。
做这些时,男人神情认真,他微微低着头,又用绢帕去擦拭纪容与未干的头发,纪容与头发长,男人做这些时很细心,一缕一缕给他擦干,纪容与不由得仰起头。
男人的睫毛很长,他才发现男人的瞳孔很淡,透出淡淡的灰色,唇也很薄,带了几分血色,鼻梁高挺好看。
看着看着,两人的呼吸近乎近在咫尺,男人眼睛忽然染上些许笑意,定定看向他。
纪容与微微屏住呼吸,甚至以为男人要直接亲下来。
空气一瞬间停滞。
男人望着他,那双淡淡的灰色的眸中没什么情绪,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道:“时间不早了,王爷便自己回去罢。”
纪容与抬眼,“你呢?”
“在下?”男人没成想纪容与会问他的行踪,便笑了一下,“在下还要去逍遥自在一番。”
"...........”
男人匆匆走了,纪容与并未信他说的什么逍遥自在,至于男人的身份,也处处透着神秘之处。
男人不肯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与他说话时处处打太极,他的容貌也十分陌生,并非纪容与记忆中的人。
纪容与边往回走,一边拧起眉头。
既然与他毫无瓜葛,那他又是怎么招惹上了这个男人的?
转眼间已经到了寝殿,门口的宫女再看见他,已经是缄默站在一旁静候他进门,半点都不敢多言。
纪容与浑身就披了件衾被,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直接推门便入,直到对上一双茫然的眼睛后,纪容与的脚步才一顿。ωωω.χΙυΜЬ.Cǒm
他回头将房门关上。
屋子里一下子暗下去几分,赵鄢坐在床上,抬头茫然看向他。
“王爷,您怎么?”
“........”差点把他给忘了。
赵鄢的床榻挨着门,纪容与从始至终都被蒙着眼睛,根本没注意到赵鄢。
这小家伙怎么醒着呢?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把他吵醒了吧?
纪容与轻咳一声。
“怎么没睡?”
他本想坐到赵鄢床头,坐下来像是与他谈心一般,扮演一个慈祥的形象,可是刚迈开腿,看清自己身上的衾被,纪容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估计没有谁愿意看着老父亲身上一丝不挂披着被子促膝长谈的。
赵鄢揉了揉眼睛,他眼睛还有些红,瞧着像是根本没睡好,闻言摇摇头。
“方才王爷进来,才醒了。”
纪容与松了口气。
原来是刚刚醒的。
即便如此,纪容与依旧没有打消心中的疑虑。
纪容与:“那,你方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赵鄢满脸茫然着摇了摇头,“什么声音?似乎方才好像听到屋中有说话的声音.......赵鄢还以为是听错了,或者还在梦里没醒来。”
纪容与面不改色:“那便应该就是你在梦中梦到,听错了。”
赵鄢点点头,完全信了这番说辞。
纪容与同时松了口气,撩开帘子往寝殿内走去,赵鄢的床榻与他的床榻隔的不远,中间用珠帘隔开。
他坐到床上,长舒口气,总觉得今晚上经历的实在是过多,有些搞他心态,他将衾被褪下来,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的伤口。
方才一直注意那男人,纪容与根本没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口,如今仔细一看,他只想骂段程锦是个畜生。
怪不得连大漂亮都放下要对他做出什么的念头了。
纪容与眉心跳了几下,借着烛光数自己身上密密麻麻根本数不清的伤口,不仅如此,腰间背后还有在桌沿硌出来的淤青,动一动都觉得疼。
他从匣子里摸出外伤药,药粉洒在伤口上,沙沙的疼,纪容与嘶了一声,只好硬着头皮将药粉往伤口上面敷。
疼,但是为了不让其他人瞧出端倪,还是要加速这些伤口的愈合。
几处大的伤口下来,纪容与额头沁出冷汗,鼻尖泛红,他想咬住唇忍痛,但忽然又想起方才唇也被他咬烂了。
纪容与不由得暗骂一声段程锦这个小崽子。
太草了。
这小崽子根本没想给他留活路。
再往下,纪容与指尖都在颤抖。
“王爷,您受伤了?”
纪容与指尖一抖,瓶子里的药粉倒多了,疼的他抽了一下,眨眨眼睛。
两行泪水顺着眼眶落下来,浸润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太丢人了,上个药还能把自己上哭。
他没想到赵鄢能看到他这边,纪容与耳边听到赵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眉心跳了跳,扯过绸布围在腰间,挡住关键位置。
几秒钟的时间,赵鄢已经跑到他的面前,刚抬头欲要说些什么,一眼望见纪容与身上的伤口,赵鄢瞬间便怔住了。
“王爷........”
纪容与垂下眼睫,未干的水珠挂在他的眼睫上,眼尾通红,那身原本白玉般的皮肉在烛光下,透出色彩斑斓的惊艳感。
赵鄢楞在原地,半晌才无措道:“王爷,这究竟是谁.......”
摄政王已经如此手眼通天,在赵鄢眼底是根本没人能撼动的存在,如今纪容与竟然被人伤成这副模样,赵鄢心中受到的震惊不亚于被雷当场劈中天灵盖。
纪容与突然觉得赵鄢的模样有些好笑,他抬眼。
“没事,就是与人打架打输了,愿赌服输,没什么。”
赵鄢吸了吸鼻子,眼睛从他的伤口上掠过,忽然有些心疼他,小家伙往前走了一步。
“疼吗?”
“疼死了。”
纪容与根本不敢活动,只要他一动作,四肢百骸都传来疼痛。
赵鄢定定望了会儿他身上的伤口,突然道:“王爷,不如让赵鄢来给您上药。”
纪容与:“这恐怕不太好。”
他要说什么?
男男授受不亲?
不知道为何,方才让男人给他沐浴时,纪容与心底没有半点的羞耻感,可是让面前的少年仅仅是给他上药,纪容与心底忽然生出些不好意思的感觉来。
赵鄢眼也不眨,“王爷救了赵鄢,是救命之恩,赵鄢报答王爷给王爷上药,并没有什么不好之处。”
也是。
既然他那么积极,更何况后背还有些根本无法上药的地方,纪容与干脆就躺平了。
赵鄢将他手心的药接过来,他上药时很仔细,一点都不像是莽撞的少年,有有着足够的耐心,手法也很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纪容与总觉得,方才上起来疼痛难忍的药粉现在也减少了几分疼痛。
也有可能是已经麻木了。
气氛陷入一瞬间的寂静,赵鄢专心致志给他上药。
纪容与忽然道:“你这名字,还记得是怎么来的么?”
纪容与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想起这个问题,许是方才与男人谈论起名字,纪容与忽然对他的名字起了几分好奇。
他记得当初问那青楼老鸨时,老鸨只说这孩子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赵鄢垂下眼睫,忽然道:“记得的。”
纪容与一顿。
赵鄢:“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这名字,是父母当初丢我时给我起的。鄢同湮灭的湮,与死相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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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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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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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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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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