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其实是有一瞬间的犹豫的,谁知身体像是根本不受他自己控制似的,他冲出去的一瞬间,站在旁边的三个男人像是刚刚才注意到头顶摇摇欲坠的吊灯。
贺西楼瞳孔一缩。
陆训脸色一变。
陆衍拧眉抬腿想要上前。
但已经晚了。
头顶的吊灯在他靠近一瞬间砸下来,他几乎能听到玻璃撕裂空气的裂帛声!纪容与眼睁睁看着头顶的吊灯砸到自己头上,他一把抓住贺书弦,将他死死护在身下,贺书弦后背撞到地上,嗯哼一声抬头,两人眼神在半空中对视,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贺书弦瞳孔一缩。
纪容与用整个后背承受了头顶剧烈的一撞,吊灯应声而碎,剧烈的疼痛从后背传来,钻心蚀骨的疼。
纪容与脸色霎时间就白了,接触到贺书弦震惊的眼神,他忽然冲贺书弦笑了一下。
眼睛弯弯的,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很好看。
鲜血从他的头顶流下来,染了他的眼睛,睫毛,眉毛,像是在他雪白皮肤上开出的彼岸花,妖冶而惊心动魄到了极致。
贺书弦张了张嘴,嗓音沙哑到了极致:“学长.......”
贺书弦嗓音颤抖起来,重复一遍:“学长?”
纪容与眨了眨眼睛,扣住他的掌心,轻轻应了一声。
他张张唇,声音已经无法说出口,最后几秒,贺书弦读懂了他的口型。
再见。
我爱你。
眼泪从贺书弦眼眶里汹涌而出。
“学长。”
这次,再没有人应他了。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没给人反应的余地,陆衍皱眉一个箭步上前,将纪容与死死护住的贺书弦拉出来!陆衍回头去看,刚刚死死撑着背后砸下来吊灯不伤到贺书弦的纪容与,像是脱力一般四肢一软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贺书弦脸色苍白,终于支撑不住,也晕了过去。
陆衍抿唇没看周围,他脑袋嗡嗡直响,跪在纪容与面前将纪容与身上的吊灯扒开,碎片很多,扒开的时候碎片割裂的掌心,血顺着流下去,落在地上,绽放出一朵一朵的血花,与纪容与的血液融为一处。
贺西楼沉沉吐出一口气,他的呼吸隐隐也不稳,他走到纪容与面前,掏出手机开始拨打120。
男人攥着手机的手指隐隐颤抖起来。
“喂?”
“快点过来。”
陆训蹲下来,帮陆衍将纪容与身上的玻璃碎片清理干净,有些已经扎到了肉里,陆训不敢动,他后背全是玻璃碎片,后脑也被砸伤,血涌了一地,唯有那张脸是完好的,面容恬淡安静,漂亮到了极致,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救护车很快便到了,陆衍半点没有耽搁,小心翼翼避开他身上的玻璃碎片,抱着他朝楼下冲去。
冲下去的时候险些摔了一跤,陆训在一旁扶了他一下,贺西楼阴沉着脸抱着自己的弟弟下楼,将两人一起送到了医院。
纪容与没死。
贺书弦醒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学长的下落。
贺书弦睫毛颤抖着,眼圈红红看向得知消息赶来的哥哥。
“哥哥,学长呢?”
贺西楼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贺书弦心脏已经沉下去一半,他嘴唇颤抖,心底已经闪过了千万种结果和念头。
学长该不会是.......
就听到贺西楼低声道。
“你跟我来。”
贺书弦心底燃起了一丝希望,他匆匆穿着鞋下了床,下床的时候因为太急还踉跄了一下,贺西楼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贺书弦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甩开他的手。
这个动作下意识做出来,两个人都微微一怔。
贺西楼退后一步,手指摸了下侧兜里的烟,手指微微摩挲,带出一点淡淡的香烟味道。
医院禁止吸烟,男人最终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手。
男人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眼下一片淡淡的青色,胡茬都多出来不少,又颓废又失落,与前几天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大相径庭。
贺书弦急着去见纪容与,跑得快了才能跟上贺西楼的步伐,他一路小跑着到了重症监护室前,却没想到还有两个熟悉的面孔。
贺书弦微微一怔,对上陆训和陆衍的脸,就听贺西楼低低嗤笑了一声。
“还不走?”
陆衍靠在墙上,无所谓的态度:“他还没醒,我怎么走?”
贺西楼瞥了眼陆训。
陆训直起身子,“我也是一样的态度。”
几天没见,这几个男人似乎达成了一种诡异的约定,形成了一种其妙的和谐的相处状态,虽然还是阴阳怪气的,气氛并没有之前的剑拔弩张。
贺书弦心尖颤动,并没有理会他们三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重症监护室只允许一个人进入,贺书弦走进去,贺西楼没告诉他纪容与究竟怎么样了,愈发靠近了,贺书弦心脏愈发加快了跳动。
终于,他看到了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学长的脸。
贺书弦缓缓抬起手,捂住了嘴,眼泪几乎要汹涌而至。
与前几天看到的鲜活对着他笑对着他说情话的学长完全不同,现在纪容与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隔着一层玻璃,浑身插满管子,就是靠着那些管子勉强续命,他那张脸有些违和的恬淡安静,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像是在暗夜中静静绽放的白玫瑰。
纪容与没死,只是变成了植物人。
据医生所说,砸下来的吊灯砸中了他的后脑,这是导致他变成植物人的根本原因。
贺西楼克制道:“他能不能醒来?”
医生摇摇头,低头看了一眼纪容与的检查报告。
“伤势有些严重,没有当场死亡已经是幸运了,请家属做好病人随时会离开的心理准备。”
现实就是这样,给了人希望后,又给人重重一击。
闻言,陆衍有些颓废的抓了把头发,他眼睛里覆盖上几分红血丝。
“若是小嫂子能醒来,我跟你们一起照顾他都可以。”
他做出了极大的让步。
陆训蹙眉看向他,看清陆衍眼底绝望之后,他手指忽然攥紧了。
陆训忽然道:“也罢,只要他能醒来就好。”
贺书弦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闻言只是动了动,他没反驳什么,只是手心里攥紧了纪容与给他的那枚平安扣。
这是他们结婚前一天纪容与为他求来的,他还记得学长那天笑眯眯对着他的眼神,以及学长的话。
“这是我给你求的平安扣,我们贺崽崽从小身体就弱,有了这枚平安扣,它可以替你挡灾挡难,救你一命。”ωωω.χΙυΜЬ.Cǒm
贺书弦眨眨眼睛,反问道:“就像是我的神明一样?”
纪容与:“对,就像是你的神明一样。”
真正的神明,还是他的学长。
他这条命都是学长救下来的,贺书弦吸了吸鼻子,将脸埋进膝窝。
只要学长能醒来,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他这条命。
只有贺西楼半句话都没有说,男人显得很沉默,从纪容与出事那天开始,他的话便少了许多。
晚上,纪容与的各项指标又开始急剧下降,濒临死亡的边缘,整栋医院灯火通明,紧急召开手术,终于将纪容与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那天之后,贺西楼望着纪容与周围仪器上平稳的数据,看了眼他趋于平稳的心跳,终于松了口。
贺西楼唇角弧度落下去,“这么荒唐的事情,做一做也不是不可以。”
公司的公务不得不处理,陆训和贺西楼甚至将笔记本拿到了病房办公。
三个月后,纪容与的情况居然有了奇迹般的好转,所有人甚至都觉得他有醒来的希望了,贺书弦更是欣喜若狂,指标出现好转那天,得到消息的贺书弦高兴到了极点,直接逃了音乐会赶来看他。
但似乎只是空欢喜一场。
看到依旧躺在病床上的苍白的脸,贺书弦眼底多了几分失望。
医生告诉他们:“病人现在病情平稳,已经可以脱离重症监护室了,你们可以考虑出院,在家里进行保守治疗,只是每天的护理以及各种药物需要专人护理。”
四个人沉默一瞬。
贺书弦站出来:“我们接受这个方案。”
钱,有的是。私下治病贵,这都不是问题。
至于护理,贺书弦坚决不愿意请保姆或者护工,他不放心任何人照顾接管学长。学长的一切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请求亲自来做。
出院之后,纪容与直接被搬进之前贺家的别墅,与之前不同的是,其他三个男人也都住了进来。
似乎是遵守履行之前的那个承诺。
四个人,每个人抽一天的时间轮流来进行对纪容与的护理。
每天的按摩防止肌肉萎缩,擦干净身体,上药,换衣服。
一切都心照不宣地进行着。
其他几个人似乎也都默许了对方的存在。
.........
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卧室。
整间屋子很大,放满了各种专业的医疗器械,令人眼花缭乱,东西很多但井井有条,最中央放着一张大床。
男人就睡在那张大床的中央,像是睡美人,闭着眼睛,嘴唇苍白毫无血色,纤长如同鸦羽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处打下一片阴影。
男人垂下眼睛,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从那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身体游移,力道不轻不重,动作娴熟,偶尔划过敏感的地方时,有些痒。
男人的动作忽然一顿。
他眯起眸子,垂眸。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刚刚他的手指划过腰侧的时候,那一处的皮肤,似乎是颤动了一下?
这个发现让男人有些兴奋,呼吸都急促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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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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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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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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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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