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舟反问她:“那你呢?你什么时候成亲?你比我大,不也没说人家。”
没想到他会这样的反对,棠梨理了理头发站起:“我要给爹娘守孝。”
泱舟沉默了会:“反正你要是想嫁给姓赵的,我是不同意的,爹娘也不会同意的。”
自己的将来还没在计划里,眼下就是想给泱舟定心,打消跑回鞑靼的想法。
她也无所谓这些,不以为然的嗯了声,转身进厨房准备晚饭了,泱舟搬了小桌在梨树下,姐弟两个默默吃完饭,泱舟将碗洗了放好,棠梨拿了衣裳正要洗浴,泱舟站在东厢房道:“二姐,我有东西给你看。”
他能主动跟自己说话,那是再好不过了,嗯了声放下衣裳去了泱舟屋子。
泱舟将一些东西摊在桌上,棠梨看了眼,就很惊诧。
“你哪来的这些?”
泱舟用手拨弄金锭,宝石还有几颗好大的玛瑙:“道尔吉给我的。”
棠梨皱眉:“所以这就是你要回鞑靼的理由?”
“不是,”泱舟抬起眼,静静的道,“你难道不晓得都城就不是你我该呆的地方?陈家当年的事满城皆知,父亲因为他的糊涂断送了陈家满门,我们回到都城这么长时间,可曾有过一个亲戚上门来?人人都当我姐弟是蛇蝎,避之不及,那这地方还呆这做什么?”
棠梨眉心拧的死紧,她不能理解泱舟的这些想法,缓了缓气息道:“日子是我们自己过的,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你也说了是当年的事,都过去这么久,谁会记得?再说,张家,袁府不也一样被查办了,跟我们家比起,过犹不及。”
泱舟不说话,垂着眼拨弄桌上的玛瑙珠子,棠梨忽地想到什么:“是不是你在学堂里,有人说什么了?”
泱舟看了她眼,懒懒起身:“你不去洗澡?那我先洗了。”
他这反应那就是被棠梨猜中了,但她不能理解,她一个姑娘家都不在意这些,泱舟一个男孩子又怎地会在意别人的说话,想来想去叹了口气,姐弟两个分开太久,对彼此的性子都不了解,说是姐弟,互相了解的还不如一个熟识的朋友。
泱舟突然拿出这些财宝出来,也算是安慰了棠梨为他奔波的辛苦,起码他是愿意在此地置些东西的,棠梨想开个铺子,可她不懂这些,跟泱舟商议,泱舟当即推翻她的计划——还不如去买些田地自给自足。
到底是男人,虽然还小,想法比她要久远的多,于是就打听城外可有什么土地可卖的。
一转眼十几天过去,置田地的事急不来,她也不急,凌尔庭前几日抱了个小子,送了红鸡蛋跟糯米红糖粥来,棠梨欢喜的接了,然而没欢喜多久,就笑不出来了,凌尔庭说的很委婉。
陈家收监的第二年,也是棠枝进教坊司的头一年,教坊司死了几个官妓。
话没有说透,棠梨却如同冷水灌顶,浑身僵直站在原地,愕然瞪大眼:“这消息是从哪听来的?”xiumb.com
凌尔庭很是惋惜的道:“早前你不在的时候就听说了,没敢告诉你。”
她脑子有些晕乎乎的,扶着围墙双腿发软道:“那死去的官妓可有名册。”
凌尔庭颔首:“宫中去世的內侍,女使都会登记在册。”
她要去看着名册,看看棠枝是不是在上面,只是登记的册子在宫中,她是瞧不见的,凌尔庭又道:“知晓这事后,我曾去看过,只是那本册子少了半本。”
他这样一说,棠梨想起来,当时赵元陌也曾去帮她看过,也是说少了半本。
“怎么会少了呢?”这紧要的东西怎么就会不见了,她脑中有些晕,也不好再麻烦凌尔庭,人家是来给她报喜的,不是来给她办事的,还是缓匀了脸色笑道:“以后再说吧,我这先恭喜嫂子,回头就去看她。”
凌尔庭笑说了声好,打马走了,棠梨回到屋里,坐了会忍不住将此事告诉了泱舟,泱舟眼神闪了闪,突地道:“如果这些死去的官妓里面有大姐怎么办?”
棠梨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黯然道:“你那么远,我都找回了你,又怎会找不到棠枝呢。”
泱舟看她眼眶泛红,叹了口气慢声细语的道:“远的都能找回,近的却总是找不到,有时候事情发生前,好的打算坏的打算都要有,不叫事情临头了慌乱的不晓得怎么办才好,就像我,好几次我以为我快死了,我也做好死去的打算,这样想着,心底才不会难受。”
棠梨揉了揉眼,她知道泱舟这是在开解她,不管棠枝在不在世上,她都要有所准备,但是心里是真的难受,且在这样的事情上,泱舟比她更加稳重,好像他才是大的,她是小的。
泱舟见她伤心,也跟着叹气,其实凌大哥今天来的那一通话,十有八九是给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姐姐不在世上了。
这话题太悲伤,泱舟按下心底的酸楚,提了口气问:“不是说给我说亲的吗?那姑娘是什么时候进城?”
泱舟扯开话题,愿意跟她说别的事情,这让棠梨心中稍许安慰:“说是立秋这天进城,你们两个好好相看一番。”
泱舟其实还小,眼下说亲也只是定下来,要成亲还得等上几年,那丁芳比泱舟还小上一岁,泱舟从来没想过娶亲的事,愿意见丁家姑娘,是为了宽棠枝的心,再说了,两人见了面,未必人家就合适他,他要看着不喜欢,也可以回绝。
“我今天怎么听马婶婶也给你说了门亲?”
棠梨叹了口气,没什么精神的看着如豆的烛火:“我不想成亲,马婶婶是好心,唉,先看吧,我守孝十年,对方不一定愿意等。”
泱舟想想也是,就不说这事了,灭了灯各自睡下了,窗外虫声啾啾,各式各样的虫儿叫起来此起彼伏,声儿还不一样,有的尖细,有的长,还有的叫的好听,婉转的跟唱曲似的,中间还会歇上一歇。
他从前没有这样过,泱舟一直觉得他真是命大,谁家孩子五岁被流放还能活下来的——他活下来了,还活的好好的,在草原上的时候,睡在毡房里,也能听到草原上的虫子叫,但那声跟这里不样,都城是个温柔舒意的地方,虫子叫起来也带着温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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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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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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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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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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