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记住了?”
“记住了。”
“重复一遍,回去应该怎么跟他说?”
“我找了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但我碰巧遇见了一个熟人,是我过去的一个客人,一个老色鬼,他就在邮局工作……”
萨根迟迟不来,汪女郎一遍一遍地默念着陆所长跟她的对话,一遍比一遍熟练,流畅。熟能生巧,她甚至调整了一些用词、句式,变得越发正确、简练、自如。越是熟稔自如,她越是盼望萨根快快出现。可萨根就是不来,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好像萨根已经知道她被人策反收买了,不敢来了。
其实萨根知道个屁,他是分身无术,没工夫来。黑明威从成都回来了,带回来那么多东西,又是指示又是装备,他要马上向少老大去汇报。这个突发的小小变故,可把汪女郎折磨狠了!时间摇身一变,变成了火焰,烤得她心烦意乱,心焦欲裂。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等过人,像坐在老虎凳上被拷打,躺在油锅里面受煎熬。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趟了这汪浑水。
后悔!
后悔啊!
可世上哪有后悔药,纵是悔青了肠子也不能一走了之。走不了的,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伙一前一后守着她呢。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会拿我怎么办?说实话,比起萨根来,汪女郎其实更怕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他们有枪有刀,有审讯室,那刀子差点……天哪,天哪,我怎么就钻进了这么个绕不开、退不回的死胡同?她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如坐针毡,什么叫做度日如年。她简直快要发疯了。
天黑下来了,汪女郎的运气开始好转了,先是陆所长走了,再是——该死的萨根终于来了!萨根其实是陆所长一走就来了,两人几乎是擦肩而过,实在是机缘未到。别紧张,放松,放松,放松……可就是放松不下来。身上有了秘密,心中有了鬼,举止就变了形,面部僵硬,声音发颤,手心冒汗,真讨厌!好在萨根刚领了赏,心情如花一样灿烂,心里涌着一股要表达喜悦的急切,见了她,又是捏她屁股又是拍她脸蛋,又是认错道歉又是撒谎解释,活生生地把她的紧张和窘相掩护了,赶走了。萨根高兴还有个原因,就是:他以为,汪女郎等他这么久都没走,说明她一定是出色完成了任务。
“怎么样,很顺利吧?”
“顺利个屁,我找了好几个人问,都说不知道。”
“怎么回事?”
“这是个保密单位,你知道不?”
“我怎么知道?见鬼!”
“不过算你运气好,我碰巧遇见了一个熟人……”
言归正传,已经难不到她,因为该说的话已经默诵了数十遍,再紧张也不会出差错。不但没有差错,还有出色的临场发挥,诈获了两单生意钱。
“你得给我补上这个钱。”
“什么钱?”
“别装蒜了,要不是为你办事,他凭什么占我便宜?这种死老头子就是给我钱我都不稀罕!”
说得跟真的似的,振振有词,有理有节。萨根刚鼓了腰包,替个穷鬼付点嫖资,小菜一碟,二话不说,给了。汪女郎收下钱,非但不言谢,还得寸进尺,要他再给一份。
“这是为什么?”萨根略为不悦。“因为明天我还要去找他,”汪女郎对答如流,她已经完全进入角色,言谈十分机巧、洒脱,“我敢肯定,他说管地址的人今天不在单位多半是骗我的,他就想让我明天再去找他,再占我一次便宜,你就帮他先预付了吧。”
哈哈哈,言之有理,萨根爽快地又付了一份钱。至此,汪女郎觉得下午的老虎凳算是没有白坐,事情很圆满嘛,比盼的还要好。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啊,那么心焦欲裂地熬了几个小时,真是不该,不该,千不该万不该啊。啊啊,心花怒放的汪女郎几乎又想吃后悔药了。
可以想象,与陆所长相比,汪女郎的好心情不过是“小巫”。
月朗星疏,夜风吹醒枯草,淡淡的火药味飘浮在空中。陆所长满腹狐疑地追着火药味走,走进喧嚣的食堂,受到夹道欢迎的待遇。没有人告诉他设宴的真实原因,但他已经预感到——闻到了“天降大喜”的味道。罚酒三杯后,杜先生跟他咬了句耳语,把喜讯告诉他,他不亦乐乎地又自罚三杯。这种情况下告诉他喜讯,其实是对他最大的惩罚,除了不停地喝酒,他没有任何宣泄喜悦的渠道。喝得太猛,他像个不中用的酒鬼,转眼就喝大了舌头。一根大舌头怎么还能留在酒席上?不把实情捅破才怪!走,杜先生提前离场,顺便把他带走了。跟一根大舌头也没什么好说的,杜先生从食堂出来后,直接朝车子走去。他要走了,临别之际海塞斯突然有一种冲动,想把幕后英雄陈家鹄一语道破,但话到嘴边又被虚荣心压了回去,变成了语焉不详的祝贺:
“杜先生,我也要祝贺你啊。”
“我有什么好祝贺的?”杜先生不解地望着他。
“你找到了一位罕见的破译人才。”海塞斯目光灼灼地说。
“谁?陈家鹄?”
“是。”
“你那么看好他?”
海塞斯点头:“是的,所有人都应该看好他。如果先生同意,我想提前请他下山来,他没必要再呆在那儿了,对他来说受训跟浪费时间没有两样。”
杜先生看着一旁的陆所长,也许是希望他接过话去,但已经喝高了的陆所长哪里还有察言观色的敏锐,他显得很木讷,睁着眼无辜地望着杜先生,不得要领。杜先生只好亲自挡驾,沉吟道:“磨刀不误砍柴工,还是再培训培训吧,可别搞成个夹生饭就麻烦了。”
海塞斯真诚地说:“相信我,没必要了。”
木讷的陆所长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抢答,声音大得像在嚷,还动手抓着海塞斯的肩膀,很不体面,“教授,破译密码你是专家,可说到用人你就不懂了,他还有其他问题,我们需要再观察观察。”
“其他问题?”海塞斯皱起眉头,“什么问题?”
“这不是你考察的问题。”陆所长依然大声嚷嚷,“你负责考察他的才能,我们要考察他——才能之外的东西。”
“除了才能,其他的都是零!”海塞斯不乏冲动地说。
“不见得吧,”杜先生上前拨开陆所长,和颜悦色地对海塞斯笑,“如果他有才而无德呢?”
“什么意思?”海塞斯的眉头又拔高了一寸,“他怎么无德了?”
“我是说如果,你放心,这是小心的说法,事实上应该没什么。”杜先生握住海塞斯的手,“我们改天再谈这个,你看他这样子能谈事吗?”指着陆所长,“他需要马上睡觉,我呢也需要马上回去向委员长汇报你的开门大吉。我相信你该得到的奖赏不仅仅是一串鞭炮和一顿酒,静候佳音吧,我们至少还要给你定制一枚金质勋章呢!”笑声朗朗,像月光一样穿破了夜色,随风远行。
送走杜先生后,海塞斯苦于欲罢不能,被陆所长强拉去办公室,听他唠叨酒话。后者有心唠个通宵,只是力不从心,只唠了个开场白,便换了声道,变成了单调的呼噜声。陆所长的办公室套着一间休息室,有床,可以睡觉,自入黑室以来,他大部分的睡眠时间都是在这张冷床上打发的。海塞斯把他拖上床,拔腿就走,直奔办公室而去,迫不及待。
莫非他又要去加班?
非也,他去会钟女士,他们在敬酒时已经约好晚上到办公室幽会。这才是庆祝胜利的最佳方式,海塞斯这么想,也这么做了。这天晚上教授为自己像少年一样骁勇善战而震惊,钟女士几次痛不欲生,最后一次咬破了嘴唇,血流不止,嘤嘤地哭了,像个少女一样。在睡梦袭来前,海塞斯朦朦胧胧地想到一句话:身体是精神的奴隶。
把酒醉压缩为一次睡眠,是醉酒的最好归宿。这天晚上,陆所长睡得像婴儿一样香甜、有观赏性,流了口水,说了梦话。他的梦是沉重的,没有梦到晚上的开心事,梦见的都是下午的烦心事:萨根久等不来,自己久寻“黑室”未果——他要给萨根寻一个邮箱地址,下午百思而不得,进入梦乡还在思而索之。
功夫不负有心人,找到了——在梦里!
二
是石永伟的被服厂。
一大早,陆所长便带上老孙去实地视察。先是在外围绕围墙溜达一圈,末了又进院子里去转了一圈。守门的老头已经熟悉老孙(或许还记着上次小周拿枪抵他太阳穴的事),满脸堆笑迎接他们的到来。两人入院后又是漫无目的地转,曲里拐弯,不经意间穿过深长的小径,来到了后面家属区。上次陈家鹄躲藏的那个小院子依然如故,柚子树还是那么绿,只是一树黄灿灿的柚子剩下不多了。陆所长立在柚子树下,不禁想起当时陈家鹄跟他拼命的情景,心里升起一股盲目的乐观情绪。显然,他在为自己当时的克制庆幸。
“怎么样?”从后院转出来时,老孙问所长。
“你觉得呢?”所长反问他。
“我觉得可以,院中有院,别有洞天,像那么回事。”
“外面的工厂像是作掩护用的,更像个秘密机构。”
“嗯,不错,位置也不错,城乡接合部,四周比较空旷,便于我们监视。”
“也便于他们行动。”
“那就定在这里了?”
“定了,就是它。”
“他们约好今天下午还是在老地方见面,中午我必须把地址告诉她。”
“你是说汪女郎?”
“嗯。”
“要派人盯着她,别让她跑了。”
“我派了小林盯着的。”
“要跟去她家,见到她父母,她就不敢跑了。”
“我向小林交代了,一定要跟着她,摸清她家在哪里。”
两人边说边往外面走,又回到前面厂区。老孙提议所长去见见石厂长,“我们需要他的配合,”老孙说,“你出面打个招呼人家会更加重视,反正你们本来就熟悉。”
确实熟悉,已经打过两次交道:第一次是找他了解陈家鹄和惠子;第二次是让他把陈家鹄的婚礼改在重庆饭店。想起这些,陆所长笑道:“嗯,这人不错,爽快干脆,懂是非,明大理,是该见见他。”
石永伟一见陆所长,立刻热情地起身相迎,握住他的手,哈哈地笑,说他早就知道陆所长会再来找他的。陆所长心领神会,说:“找是找你,但不是你想的事,我今天来找你跟惠子无关。”闲话过后,陆所长拖过一张凳子坐下,开诚布公地说:“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这么大的工厂,这么多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要管理,所以我长话短说。”
石永伟很客气,让他有事尽管说。陆所长就干脆地说道:“我讲三点吧:第一,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虽然我们交情不深,但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朋友看了,陈家鹄就是我们之间的桥,友谊之桥;第二,我们现在需要在你这儿做点事,主要是要派人接替你的门卫。说好听点,我派人来帮你站几天岗吧,怎么样?”
石老板一怔,满脸狐疑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陆所长让他放心,他们可以绝对保证他工厂的安全,“万一有什么闪失,一切责任都由我们来负责。”
“你们要做什么?”石永伟忍不住问道。
“这不能告诉你,我要说的第三点也就是这个意思,我们来这里的事不能外传,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多一个人知道都不行。”
石老板蹙着眉头思索起来,他虽然不知道陆所长的真实身份,但他明白陆所长肯定是个不一般的人,要不然以陈家鹄的固执倔强,最后怎么可能乖乖地去了他那里?
陆所长似乎猜到他的心思,安慰他说:“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不是黑社会,如果我们之间有什么秘密的话,也绝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主要是为你和我们大家的安全考虑。有些东西说了你理解不了,听到耳朵里反倒成了包袱。总之一句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尽管放心。”
石永伟想,你当然不是黑社会,但得罪了你可能比得罪了黑社会还要麻烦。不过话说回来,被服厂也不是什么民间草台班子,要较起真来也可以通天,拉扯上一张虎皮做大旗,也可以刁难他们一下的。但何必呢,再怎么说他现在是陈家鹄的上司。这么想着,石永伟索性做个好人,爽快地答应了,正如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他扯着大嗓门对陆所长说:“我这是第三次配合你工作了,从来没有回报。”陆所长打心眼里喜欢他豪爽的性情,还真想给他个什么回报,认真地问他:“你想要什么回报,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全力以赴。”
“举手之劳的事。”石永伟说。
“不妨说来听听。”
“见到陈家鹄代我向他问个好吧。”
“可惜陈家鹄不知道我今天来找你,否则他也一定会托我向你问好的。”
两人相谈甚欢,握手告别之际,陆所长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天竟是石永伟在生死簿上画押的日子。几天后当陆所长再次来到这里,他握着石永伟冰凉的手,无法忍住汹涌袭来的悲痛,禁不住当众号啕。毫无疑问,是陆所长把他送上了不归路,他为萨根设下的每一个圈套、每一个陷阱,都是对石永伟的一次催命——多么吊诡!人间处处都有绝处逢生的风景,但对石永伟却只有赴死的噩梦了。wWW.ΧìǔΜЬ.CǒΜ
三
这一天该诅咒!
不仅仅是因为提前预约了石永伟的死期,更是因为有一千一百三十一名无辜平民葬身于敌机惨无人道的狂轰滥炸。这一天是一九三八年九月二十七日,是重庆历史上最悲惨、最黑暗的一天,也是重庆人民永远不会忘却的最恐惧、最苦难的一天。正是从这一天起,日本鬼子开始对重庆平民区实施了长达三年的无禁区轰炸,在无耻的罪恶簿上又添了血腥、野蛮、令人发指的一笔。
事发在陆从骏离开被服厂回单位的途中,他们的车子刚开进城,呜啦呜啦的防空袭警报突然响彻城市上空。按照常规,至少还有十几分钟敌机才会凌空,但这一次不知怎么的,敌机来得特别快,几乎在警报拉响的同时就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敌机的轰鸣声,转眼间,警报声已被愈来愈大的飞机引擎声淹没。陆从骏从车里看到,眼前的城市像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所有人惊叫着从屋里逃出来,又惊叫着向同一个方向逃跑,像决堤的河水,源源不断地、仓皇地穿过大街,朝附近的防空洞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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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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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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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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