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像你的箱子,上了锁没有钥匙打不开一样。我这个锁你不知道密码也是打不开的。密码是多少?比如说我设定的是123,OK,那只要将这三个数字分别拨到123就行了。如果密码是你设定的,我虽然不知道,但我其实也可以试得出来,无非就是在000—999之间,也就是1/1000。但我们面对的密码和它不一样的是,它——你现在看得到是三个数字,如果看不到呢?”
“你首先要判断它有几位数?”
“对,如果你位数判断错了,一切都无从谈起。破译密码,最关键的就是这一步:判断它的位数,级数。这个所谓的1/25000就是现在我对21师团密码级数的判断。”
陆所长似乎听懂了,点了点头。
海塞斯又继续说道:“如果我的判断没错,运气够好的话,甚至第一道演算就能解开它。现在演算已经过半还没有解开,可以说我的运气不够好。但是你想,只要我没判断错,答案肯定在后面的一半中。当然,如果我判断错的话,两万五千道演算全部算完也不会有答案。那样的话,我只能重新下判断,重新去找,那就麻烦了。”
陆所长笑道:“你不是信上帝吗?我为你祈祷,愿上帝与你同在。”
海塞斯突然很生气,瞪一眼,厉声道:“你们中国人就是粗鲁,什么东西都拿来开玩笑!我警告你,今后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说罢拂袖离去,令陆所长像一条上岸的鱼一样难堪、惊惧。
四
有两个人真正遇到了足以一生难堪的时刻:赵子刚和吴华。
第二天,海塞斯来上课,陆所长把赵子刚和吴华从教室里叫了出来。吴华垂着头,没说什么,似乎认了。赵子刚却很是不解,追着陆所长问:“为什么不让我上课?”
“你不需要上课了。”所长低着头,边走边说。
“为什么?”
“你被淘汰了。”
赵子刚急了:“你们搞错了吧所长,一定是搞错了,我解了题的。”
陆所长冷笑:“你是解了题的……”
赵子刚抢白:“就是,左主任可以作证,我解了题的。”
陆所长霍地停下脚步,咄咄逼人地盯着他,“你是解了题,你不但自己解了题,还帮别人也解了!”
事情就是这样,吴华被开除是因为无能,他没有如期交卷,可赵子刚则不同了,他是因为无耻。赵子刚其实是继陈家鹄之后第二个交卷的——只比陈家鹄晚了不到一天,十七个小时,且答案正确漂亮,被教授评为“上乘之作”。不幸的是,事后他被林容容专门为他挖的陷阱彻底丢翻,上乘之作于是乎被一笔勾销。
事发在前天晚上,即赵子刚交卷的当天晚上,林容容从左立那儿再次领到任务,让她去“老戏翻新戏”。夜深人静之时,林容容披挂上阵,嘴唇涂得红红的,辫子当然要解开,要长发飘逸,脚上趿着土鞋,像个狐狸精一样,敲开了赵子刚的房门。
“哟,是你啊。”赵子刚又惊又喜,“有事吗?”
“怎么,不欢迎?”林容容嫣然一笑。
“欢迎欢迎,当然欢迎。”赵子刚连忙将她往屋里请,热情有余。但毕竟男女有别,赵子刚请她入屋后,没有关门。没想到林容容主动回过身去,把门关上了。林容容要扮演狐狸精呢,关了门,刹那间,人变了,颔首低眉,郁郁寡欢,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对不起,我想跟你说点事。”
“什么事?”赵子刚关切相问。林容容的悲苦似乎一触即发,突然捂住脸抽泣起来,搞得赵子刚一时手足无措。“别……你别哭……”赵子刚慌忙地安慰着,“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说嘛……别哭了,这样不好,人家听见了多不好,你……你到底怎么了?”林容容先是吞吞吐吐不肯说,被赵子刚问急了,猛一擦脸上的泪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xǐυmь.℃òm
“我做不出来!”
“什么做不出来?”
“那道题,我解了好久都没解出来,我快要疯掉了……”
“啊呀,我还以为什么事,原来是这事……这也值得你哭呀,不就一道题嘛?”赵子刚面对陷阱一无觉察,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觉察。
林容容眼泪汪汪的,噘着嘴说:“做不了这道题要走人的……我不想走,走了,就……就再也看不见你了……”说着欲盖弥彰地含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羞涩地看着赵子刚。
刚才说林容容是老戏翻新戏,事实上,就在头一天晚上,她已经在陈家鹄面前演过一次了,结果惨遭奚落,陈家鹄以豪言为盾,拒她于前,壮语做矛,击溃在后,击打得她落花流水,乖乖认输。不知是因为故伎重演,林容容的演技长了,还是赵子刚心智顽愚,意志薄弱,总之他就这么上当了,在狐狸精的眼泪和诱惑面前败下阵来,把自己的“上乘之作”拱手相送。
一切就这样板上钉钉,无可挽回,赵子刚送出去的不仅仅是一个答案,更是自己的前程。在这个连一只狗都知道忠诚和保密就是生命的地方,他居然置若罔闻,将“生命”抛在美色之后,实属无耻之徒,令所长感到有种受辱的气愤。
“不争气的东西!”陆所长愤愤地呵斥他,“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干我们这行必须死守铁的纪律,须臾不忘,生死不变,你明知故犯,顶风作案,我可以叫你去坐牢!”
这天刮的是西北风,教室坐北向南,所长的骂人声被轻易送入教室,正在上课的海塞斯听了不禁哈哈大笑,“遗憾,遗憾,一个十五岁的芝诺就撂倒了你们两位同学,真是令人遗憾啊。不过,这很正常,在海德堡,我曾经也给德国空军开办过这样一个班,入学时有十五人,最后毕业的只有六个——还不到一半。这六个人以后至少又有一半以上将终生碌碌无为,能够建功立业终将寥若晨星。这就是破译事业的残酷性,你们也许无法适应它,但必须面对它,接受它。”
此时包括林容容在内,海塞斯面前只剩下四个学员。人是少了一点,但教授不会因此心慈手软,他还要继续设卡,继续减少。“闲话少说,言归正传。今天的课程是先讲解上次的试题,完了我要布置新试题,继续筛选你们。现在我要请你们中的一人上来讲解一下他的答题情况。”
请的是陈家鹄。
“陈家鹄。”
“陈家鹄。”
“陈家鹄!”
众目睽睽之下,陈家鹄不知是得了神游症,还是有意为之,自始至终不予搭理,充耳不闻。海塞斯只得走到他面前,敲着桌子对他说:
“喊你呢,没听见?”
“听见了。”陈家鹄如梦初醒。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
“哦……对不起……”陈家鹄吞吞吐吐地说,“不过我……其实……也没有可对不起的,我是故意不理你的。”
“为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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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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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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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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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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