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司刑不是多数人。一来他从不与人赌斗,二来他画阵不需要大量的灵气,三来如今他也不需要一直画阵。结果就形成了这没有法力可画阵的尴尬局面。
蛮月头一回觉得,或许这个师侄未必比她靠谱到哪里去。
幸好,蛮月也不是多数人。她的妖力不是从天地间的灵气炼化来的,她腕间的链子里储存了上万年的妖力,可谓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也就只有你小师叔我了,要是换了别人还不一定有灵力能借给你呢。”蛮月说道。
司刑捧着张笑脸,“我知道,旁的人哪有小师叔这样大方,多谢小师叔。”
安定看到蛮月将手搭在司刑肩上,手心和腕上的链子都浮起蓝色的微光,一点一点的没入司刑的身体。心下暗道,小郡主也是修道人,司刑早就一口一个小师叔叫着,早该想到的。只是不知兄长知晓与否。
安定眼瞧着他变戏法似得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布满符文的袋子,又从袋子里掏出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不过巴掌大的袋子居然能装下那么多东西。
又见他手中结印,施法作术一气呵成。幽蓝的符文从他翻飞的手指间逸出,盘绕在他们周围,如同一只只翩跹的蝴蝶,轻盈绮丽。安定一时间看得呆愣,不知觉伸出手去触碰,蓝色符文轻飘飘落在她指尖的那一瞬,一股奇大的拖拽感伴着司刑的声音一道袭来。
“安将军站稳了!”
眼前大片大片的白光闪过,占据了她整个视野,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忽然出现一只手牢牢抓住她的手腕,安定下意识一缩,依稀听见风声中裹挟着蛮月的话,“你放心吧,我抓着她呢。”
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这才安分了些许,连带着紧绷的身子都放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片白光散去,安定眼前的景物慢慢变得清晰起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根粗大的房梁和黑洞洞的屋顶,她动了动,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整个人像是被拆卸了再重组一般,连骨头缝都泛着酸。
“安定,你醒了。”蛮月瞧见她睁开的眼,连忙放下手中的碗,凑到她跟前。琇書蛧
她面带愧色,垂着眼,语气低落:“对不起安定,我不知道凡人不能承受越阵的阵气,是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
司刑在大倒转阵里又画了个小倒转阵,等于在那阵里强行打开一个缺口,两个阵法互相争夺那一方天地,其中的阵法之力十分凶横。他们身为妖族,身躯强大,自然不惧。司刑倒是想到阵法之力可能会对安定造成一些影响。
但他们此前也从未带凡人越过阵,没想到肉体凡胎竟这样脆弱,连一丝气息都沾染不得,险些出了大事。
安定躺在暂时收拾出来的草铺上,蛮月伏在她手边,像只可怜的小兽般细声致歉。
她忍不住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似是安慰,“小郡主已经将我保护得很好了,我又怎么会怪你呢?不必忧心,左右将养一阵子就好了。”
蛮月抬起头,朝她使劲点头:“你放心,司刑说没伤到根本,不会有大碍的。我一定会找最好的灵药,让你最快好起来。”
“司刑先生呢?”安定在她仅限的视野里没看见司刑。
“他出去给你找药了,顺便再探查一下周围的情况。”蛮月抓住她的手,小心翼翼的给她输送妖力,以缓解她身上的疼痛。
安定只觉得身上暖洋洋的,眼皮子也重得快要掀不开,勉强应答了她一声,便又沉沉睡去。
蛮月松开她,站起身,走到破庙外头,抬眼漠视着从天上砸下来的雨滴,一滴一滴汇成涓涓细流,眼瞧着水面就快漫过脚背了。她伸出手去,雨滴却径直穿过手掌,半点湿润也未曾留下。
现如今,她快分不清,这是阵中还是阵外了。
有一点,她没和安定说清楚,司刑失踪了。
从倒转阵中出来,司刑去给安定找药那日算起,已经过去整整八日了,到如今半点音信也无。要不是司刑留下的信灯还燃着,确认他性命无虞,否则蛮月定不会坐等至今。
只是坐以待毙也不是法子。蛮月扭头看向熟睡的安定,心想,若是司刑明日还不回来,她就带着安定自寻一条出路。
夜色渐浓,一道闪电划开漆黑的长空,霎时,破庙内亮如白昼。蛮月本来是倚着柱子浅眠,被这一声惊雷劈得睡意全无,干脆起来给将熄未熄的柴火堆添了把火。
这些柴火久浸在雨水中,丢进去的时候总会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蛮月抬手挥了挥自己面前的青烟,拿起一根树枝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那火堆。
说不害怕是假的,这是她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儿,司刑下落不明,不仅联系不到南虚,身边还有个受了伤的安定。
如今她只能安慰自己,虽然难过,好歹还不算绝境。至少她还清醒着。
又是一声闷雷,蛮月将下巴抵在屈起的膝头上,没去理会。
狂风拍打着半掩的门扉,门外忽然出现一个人影,影影绰绰。蛮月探头去看,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她站起身,并未靠近,而是试探着叫了声:“司刑?”
一只手徒然出现抓住了门框,那手的模样像是在水里泡了许久一般,肤色苍白到近乎透明。随着门被慢慢推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
他面上戴着张刻满了繁复花纹的银面具,头发灰白,如同早衰一般,身子都罩在一件暗红斗篷下。整个人给她一种,诡异的割裂感。
蛮月忽然觉得一阵心慌,随着他靠近,竟还生出几分莫须有的亲切来。
还未等她出声询问,男子先开了口,“你怎么沦落到这般境地了?”
这语气如此熟稔,倒像是与她是旧相识,可蛮月当真不认得他。
不过这开口便是风凉话,就算认识,只怕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蛮月下巴微扬,问道:“你哪位?”
“你不认得我?!”他戴着面具,看不见神色,不过听他的语气,似乎是很震惊。
面对这似是责怪的询问,蛮月也有些懵了,她挠了挠脸,试探着问:“我该认识你吗?”
那男子低下了头,不接她的话,不知在想什么。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蛮月站得腿酸,伸手刚捶了两下,他忽然轻笑了一声。
他说:“这么多年,你倒是没变。我想知道,当年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蛮月皱起眉,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无端端咒我干什么!”
男子走近几步,似乎是在打量她,狐疑道:“你不记得了?”
蛮月连他是敌是友都不清楚,此刻他也不知道犯的什么病,看来也管不得什么先礼后兵了,打晕了绑起来再说,先兵后礼才是王道。
男子忽然挥了一下手,一个重物突然砸落在她脚边。蛮月吓得退了两步,定睛一看是个人,“司刑!”
蛮月怎么也想不到,司刑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怒斥男子:“你对他做了什么?”
司刑浑身湿漉漉,像从水里面捞出来的,气息绵长,倒不像是性命垂危的模样。只是白衣上那一条条的血印子,瞧上去触目惊心。
“打了一顿罢了,你要替他出头吗?”男子语气恶劣,浑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蛮月气不过,手心凝聚了一团蓝火,刚想与他拼个高低。脚边的司刑忽然猛咳了几声,一歪头吐了两口水出来。
她急忙扶着他的肩膀询问:“司刑,你没事吧?”
司刑抓住她的手,提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小师叔,他......南虚叛臣......快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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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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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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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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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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