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月只觉得自己一直在下坠,下坠了一段时间,猛然跌落在地上,疼得她嗷嗷直叫,神志都不甚清醒了。
她趴在地上,等缓过神了,才扶着腰爬起来。周围一片漆黑,她嗤笑一声:“又来。”先前被亡灵算计过一回,这回她可不会再上当了,她手中直接燃起一个火球,周边瞬间变得亮堂堂的。
蛮月抬头一看,一轮弯月悬挂在空中,不过她也只能看到这一轮弯月了,原来坐井观天竟是这么个新奇体验。井底宽敞得很,奇怪了,挖井不是要往深处吗,怎么这口水井跟造房子似的挖这么大。
她走了几步,脚下踩到了一片东西。是蛇褪下的皮,这下才明白,这口井曾经是一只蛇妖的老窝,怪不得井底这么宽敞。
不远处好像有块大石头,蛮月走近了,火球一照,才发现那是个人。
少年的脸上沾了血渍和泥土,脏兮兮的,可依然掩盖不住那副皮相的出色。许是感觉到了热源的靠近,他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看着她,他不知道自己跳下来的时候摔折了几根骨头,只是动一动浑身都会痛,比一具尸体好不到哪儿去。
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乞求天神怜悯。
此刻,有个人徒然出现在他面前,出现在这井底,是天神施舍给他的希望吗?
他的声音细若蚊呐:“你是......天神吗?”
“在你眼中,只有神才会救人吗?”她神色低落,忽然就不想再隐瞒,“我不是天神,我是妖。”
反正,他是个凡人,醒来后,也不会记得梦境中的事情。在人间遇到的人,她都将这些人当做很重要的朋友,欺骗也是迫不得已。
少年愣愣盯着她看了许久,一瞬间的惊诧过后便是平静。
“你不怕我吗?”蛮月不解问道,陆长风的反应有些不一样,其他人见到妖,吓都吓死了。
他眼里满是苦涩,“应该怕吗。至少,你的眼睛很干净......”他的遭遇告诉他,眼前这只妖可比外面那些拿刀的人友善多了。许多人从未遇见过妖,依然惧怕妖族,到头来却是被同族手刃。
左右也是将死之人,死在妖手中和饿死,难道还能分出个高低贵贱来吗,下场都没什么两样。
蛮月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叮嘱他:“陆长风,你所见到的这些东西都过去许久了,它们只不过是幻像,别被骗了。”
随后念起静心咒,手心亮起一道光幕,那些光源源不断朝陆长风靠近。迷阵梦境不过是迷惑眼睛的把戏而已,稍强一些的会让人信以为真迷失本心。她并不精通阵法,只能先让陆长风清醒过来,他醒过来了,梦境也就不攻自破了。
陆长风忽然握住她的手,从眼睛上移开。
“陆长风,你没事了?”m.χIùmЬ.CǒM
井底漆黑,借着朦胧的月光,陆长风看清她的长相,开口嗓音低哑:“小郡主?”
头疼欲裂,就如同有人朝他劈了一刀似的,陆长风喘着粗气,捂着额头坐起来,额角两侧坠坠的疼。到底怎么回事,先前郡主不是还卧病在床吗,一转眼就......
心下奇怪,觉着好像错过了什么。
蛮月手背到身后,变出一条长绫,一会儿从井里出去也不知会遇到什么场景,若是让他见到自己亲人尸体,未免太残忍。再者,这一会儿梦境的场景变化也不好解释。
她拿着长绫就往他眼睛上遮,陆长风抓住长绫,人还不大清醒,“你这是......做什么?”
“一会儿出去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你把眼睛遮上,看不到自然就不害怕了。”
虽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发生了什么也无从得知,蛮月又行为怪异,但她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陆长风心想,等她胡闹完了再问清楚缘由。
他头偏向一侧,闷声道:“我不怕。”
蛮月动作一顿,手里摩挲着长绫,“如果是你亲人的尸身你也不怕吗?”
不是怕,是不敢面对那血淋淋的一幕。他直直望着她眼眸,记得蛮月落水了,他来上村求药,过了沼泽之后,他遇到了一个中年男子......
然后,就是蛮月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了,“这到底是哪儿?”
蛮月眨眨眼,以陆长风的个性,不问清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陆长风你听好了。”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上村供奉的根本不是什么神明,而是亡灵......”
怎么跟他解释亡灵呢,蛮月挠挠头,有些着急:“亡灵也就是鬼,不对不对,就是鬼在人间盘桓久了,就会失去记忆,并且变得凶恶无比。这样的鬼就会被地冥天的人关进亡灵国,你明白了吗?”边说还边比划,生怕他不懂。
陆长风迟疑地点点头,蛮月松了一口气,再跟他解释他们如今的境遇,“你就是着了亡灵的道,他们会将你的恐惧织成梦境,而你如今所处的地方,就是你的梦境。我,是来救你的。”
原先是陆长风为救她而来,现在却是反过来了,早知她能自己醒过来,何必上演这一番弄巧成拙的糊涂戏码。
末了,没想到他来了一句:“你又是如何得知?”
她把松了的那口气又咽回去,有时候真想把陆长风嘴堵上,五花大绑拖走就是,同他说那般多废话做什么。说实在,陆长风这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劲儿,跟从前的她简直如出一辙。
总算是明白当时师傅为什么想砍死她了。无奈。“我呢,博学多才,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我全都知道。你相信我就是了,我又不会害你。”
也是,她身旁多的是能人异士,那位神秘家主又重视她,怎会不教给她几招保命的本事。关心则乱,是他小丑跳梁,平白给她添麻烦罢了。
亡灵之说未免太过荒诞,陆长风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梦境,恐惧,不论真假,他是不愿面对当年的噩梦。
他握住长绫,从蛮月手心里抽出来,闭眼缚上,淡淡道:“小郡主可要领好我。”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蛮月扶他站起来,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确认他真的看不见。抬手结印,几撮幽蓝火飞出去,那一层阵法像是干燥的布帛,被火舌蚕食。
蛮月抱住陆长风的手臂,带着他往前走,陆长风僵硬地跟着走,手更是半点不敢动弹。
浓雾淡去,院子的地上横七竖八躺了许多人,兵器散落一地,浓重的血腥味席卷而来。有些人张着嘴瞪大了眼,蛮月也没见过这场面,并不好受,只好强撑着不去看。
陆长风久经沙场,手上也有不少人命,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味道,心底一阵发紧。这亡灵还真是会探人心思,他最怕,无非是井底那段日子,获救时,尸体都被收殓了,因此他并未见着到底是怎么个惨状。恰恰是从未见过的,反而成了最大的噩梦。
“陆长风,停。往我这边儿走。”蛮月急道,面前躺着也不知是他的什么人,要是一脚踩了,陆长风还不当场气死。
兜兜转转,领着他走到了院门口,“有台阶,抬脚。”
好容易出了门,陆长风就要去扯脸上的长绫,被蛮月拉住:“等等等等。”
她转身,变了扇门关上。看情况,井底是陆长风的梦境,而院子里的是一道迷阵,防止有些人从梦境中苏醒而设下的。
据中年男子所说,迷阵是大人布下的,可这大人的意图有些奇怪啊。到处布迷阵,困住他们,却不杀,恐怕安的也不是什么好心。最新网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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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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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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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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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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