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坚持我的计划,小船已经准备好了,我跟着两位船夫上了船。他们撑开船,慢慢地划起桨来。
天空晴朗,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没有一丝秋风。伏尔加河静静地流着。小船左右摇晃着,迅速地划过黑黢黢的波浪。我展开了丰富的想象力,大约过了三十分钟,我们的小船划到了河中央。突然,两个船夫小声低语起来。
“怎么了?”我惊恐地问道。
“不知道啊,鬼才知道呢!”其中一个船夫说,他凝望着一个方向。
我也顺着那个方向望过去,只见夜幕中有一个东西沿着伏尔加河向下漂过来。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我让船夫停下来,等它靠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时,月亮被厚厚的云朵遮住了,那个顺流而下的东西也变得模糊了。它离我们已经很近了,可我还是辨别不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呀?”两个船夫说道,“说是船帆吧,又不是船帆,说是栀杆也不像栀杆……”
忽然,月亮从云朵里钻了出来,把眼前一切照亮了,浮现出来的景象极其可怕。是一副绞刑架,正朝我们这个方向漂过来,它被紧紧地钉在木筏上,上面的横梁上吊着三个死尸。看到这些,我疯狂的好奇心开始激荡,真想亲眼看看那三个被绞死的人是什么样的。
船夫按我的吩咐用船桨钩住了木筏,我们的小船和木筏撞在一起。我跳到木筏上面,站在两根恐怖的柱子中间,在月光的照耀下,我清晰地看到,死者的脸已经变了形,其中一位是上了年纪的楚瓦什人,另一个人是俄罗斯的农民,长了一副魁梧的身材,二十多岁的样子。当我看到第三个人时,吓了我一跳,我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是万卡!我可怜的万卡啊!他一时糊涂,投靠了普加乔夫。”他们三个人的脑袋上面各钉着一块黑色木牌,上面写着几个白色的大字:土匪和叛贼的下场。
两个船夫默默地看着,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手里抓着船桨,钩着木筏,耐心地等着我。我返回到我们的小船上,木筏继续沿着河流向下漂。那凄凉的绞架还在不停地摇晃着,朦胧中依稀可见。最后,它终于消失在了远方。我们的小船靠在高高的、陡峭的岸边……
我慷慨地付了船费,其中一个船夫带我去找村长,这个小村庄就在渡口附近。我和他一起走进了一间小茅屋。村长一听说我要一匹马,态度就非常恶劣,但是带我来这里的人小声和他说了一句,我也没听清楚说的是什么,然后,他的态度就转变了,变得非常热情。不一会儿,就准备好了三套马车。我坐了上去,让车夫把我带到我父母的村庄。
我们的马车在大道上疾驰着,路过安静的村庄。我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在路上被阻拦。因为我在伏尔加河上发现的那个绞刑架就能证明这一带肯定有普加乔夫的人,同时也证明了我们的政府正在加大力度清剿。我身上不但带着普加乔夫给的通行证,还有格里尼约夫上校的一个手令,两件物品足以保证我顺利通过。但是,我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天亮时,我便可以清晰地看到小河和枞树林了。我家的田地就在这后面,车夫使劲抽打着马,半个小时以后,我就驶入了××村。
我家的宅子就在村庄的另一头,我们的马匹以最快的速度向目的地前进。突然,车夫拉住了马缰。
“怎么了?”我急忙问道。
“前方有岗兵,少爷!”车夫回答道,他用力勒住奔跑的骏马。
果然,我发现前方有一些障碍以及一个手里拿着粗木棍的哨兵。那个农民走了过来,摘下头上的帽子,问我有没有通行证。
“什么意思?弄这么多障碍做什么?你在这放哨是想看着谁啊?”我问农夫。
“年轻人!我们开始暴动了。”他挠着脑袋对我说。
“谁是你们的头儿,他在哪儿呢?”
“我们的头儿嘛,在哪儿?”那个农夫重复了一遍说,“我们头就在谷仓里。”
“咦?怎么会在谷仓里呢?”
“因为我们村里的秘书长安德留沙下达了一道命令,把他们给铐起来,再把他们押送到皇帝那儿去!”
“天啊!快把障碍给我搬走,你这个蠢货!还戳在那里干什么?”
哨兵迟疑了一会儿。我跳下车,当即给他就是一个耳光(我是有罪的)。自己亲自动手挪开了路障。那个农夫愣住了,傻傻地看着我。我回到车上,吩咐车夫继续向老爷家前进。谷仓就在院子里,谷仓的大门死死地锁着,门外同样站了两个手持粗木棍的农夫。我们的马车一直驶到他们跟前。我跳下车,朝他们走过去。“把门打开!”我大声命令他们。也许是我的模样很恐怖,他们吓得扔下手中的木棍,立刻逃跑了。我原本想撬开锁,砸烂大门,但门却是用橡木制成的,那把大锁怎么也撬不开。正在这时,一个年轻的体形均匀的年轻农民从一间仆人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脸高傲的表情,问我为什么敢冒死来这儿胡闹。
“秘书长安德留沙在哪儿呢?让他出来见我!”我冲他大声嚷道。
“我就是安德列·阿方纳西耶维奇,可不叫安德留沙。”他双手叉着腰,傲慢地说道,“你想干什么?”
我二话没说,一把抓起他的衣领,把他拖到谷仓门口,命令他给我开门。他原本想反抗,但是“严父般的”惩罚对他起了作用。他立刻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谷仓大门。我一脚跨进门槛,冲到里面。屋里黑黢黢的,只有顶部一个狭小的天窗透过来一道细微的光亮。昏暗中,我看见我父母坐在一个角落里,他们的双手绑了起来,还被扣上了脚镣。两位老人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我,因为我离开了他们三年,这段时间的军旅生活使我的模样变了很多,他们差点没把我认出来。我母亲深深叹了口气,眼泪直往外涌。
正在这时,我听到了一个既熟悉又甜蜜的声音。“彼得·安德列伊奇少爷!真的是你吗?”我一下子愣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她坐在另一个角落里,同样也被绑了起来。
我父亲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双痛苦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我立刻用军刀割断了他们手上的绳索。
“你好啊!彼得鲁沙!”父亲紧紧地抱着我说,“上帝慈悲,我们终于把你盼来了!”
“亲爱的彼得鲁沙!好孩子!”母亲激动地说,“上帝真的把你给带来了!你现在过得好吗?”
我正想立刻带他们出去,但是,刚走到门口,我就发现门被锁上了。
“安德留沙!”我大声叫道,“把门打开!”
“开门,不可能!”秘书长在门外面回答,“你也乖乖地待在里面吧!看你还敢在这里耍威风,居然还敢揪皇帝手下的衣领,看我这次怎么教训你!”
我开始仔细察看谷仓,想找个地方逃走。
“别浪费力气了。”父亲对我说,“我盖的谷仓是绝对不会给盗贼留条道随便进出的。”
我的出现使母亲高兴了半天,但是现在又重新陷入了绝望,因为她发现我现在也无能为力,要和全家人一起在这里等死。但是,我和我的双亲以及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在一起,就大大增加了我的信心。我身上挎着一把军刀,还有两支手枪,我还可以挡得住围攻。格里尼约夫应该会在傍晚时分过来搭救我们。我把所有的安排告诉了父母,这下,母亲放心了。我们便完全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
“好,彼得!”我父亲说,“你淘气淘够了吧,我是生过你的气,但过去了,我们不再提了,我希望,从今往后,你能改正缺点,不再继续放任了。我知道,你在服役期间表现得非常好,是个正直的军官。太谢谢你了,你大大地安慰了我这个糟老头,如果你这次有功救了我,那我将用我的余生加倍偿还你,让你幸福地活着。”
我流下了激动的泪水,亲吻了他的手。玛利亚·伊凡诺夫娜由于看到我和他们在一起,而表现得十分开心,我看着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幸福和安宁。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我们都听到了门外发出异样的喧嚣声和叫喊声。
“怎么回事?”父亲问道,“难道是你的那位上校前来搭救了吗?”
“绝对不可能。”我回答说,“他不会在白天来的。”
此时,外面的喧嚣声更大了,警钟响起来了,院里冲进来了一些骑着马的人。谷仓顶部的那个小窗户外面露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原来是我的仆人沙威里奇,他用可怜的语调说:“安德列·彼得洛维奇!阿芙多吉娅·华西里耶夫娜!我的彼德·安德列伊奇少爷!亲爱的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小姐!现在不好了,强盗们进村了!彼得·安德列伊奇!你知道谁是这帮土匪的首领吗?是亚历克赛·伊凡内奇·希瓦卜林!”一听到这个令人生厌的名字,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双手一拍,然后就愣住了。
“你听着!”我对沙威里奇说,“你立刻派一个人骑马到××渡口,去那里迎接骠骑兵团,转告上校,就说我们在这里的处境非常危险。”
“可是派谁去呢,少爷?那些年轻人都开始暴动了,马也都被他们抢光了。哎呀!不好了,他们已经闯到院子里来了,——马上就要到谷仓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些人说话的声音。我默默地朝母亲和玛利亚·伊凡诺夫娜打了个手势,让她们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然后,我抽出军刀,站在门后,紧贴着墙根。父亲手里拿着两支手枪,扣上了扳机,站在我旁边。听到了开锁的声音,门被推开了,秘书长把脑袋探进来往里看。我一刀了砍下去,他倒在地上,堵住了门口。同时,父亲也朝门外开了一枪。把我们包围起来的土匪开始破口大骂,一步一步往后退。我把受了伤的秘书长拖到门口,关上了大门,用里面链子把门锁上了。院子里的人全都拿着武器,我一眼就发现了希瓦卜林。
“不要害怕!”我对屋里的两个女人说,“我们还有希望,而您,我亲爱的父亲!请不要再开枪了,我们要省下最后的几发子弹。”
母亲在默默地祈祷。玛利亚·伊凡诺夫娜站在她旁边,身上散发出一股天使般的安详,等待着上帝为她安排的命运。从门外传来了土匪的叫骂声,我仍然站在原来的地方,要是有谁敢第一个闯进来,我一定会砍掉他的头。忽然,外面的土匪安静了。希瓦卜林在叫我的名字。
“我就在里面,你想干什么?”
“快投降吧,布拉宁!反抗是没有用的,就可怜可怜你那年迈的双亲吧!反抗到底也救不了你自己,我早晚能控制住你的!”
“好!那就试试看!你这个老贼!”
“我才不会傻乎乎地往里冲呢,也不想糟蹋我手下的命,我只要下令放火烧了这谷仓,你们就完蛋了,看你这个白山要塞的堂吉诃德先生还有什么花招儿!我现在先去吃饭了,暂时不会拿你怎么着,你好好想一想吧!再见了,玛利亚·伊凡诺夫娜!我不会再请求你的原谅。也许,你和你英勇的骑士坐在黑暗的角落里,是不会感到寂寞的吧!”
希瓦卜林带着几名士兵走了,留下几个人在外面看守谷仓。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各想各的心事,也不敢交流意见。我想到了这个残忍的希瓦卜林所能做出的所有坏事。我根本没考虑到我自己。在这里,我要说句真心话,在我心里,玛利亚·伊凡诺夫娜的命要比我父母的命更重要,更加使我担心。我深知,母亲的口碑一向很好,得到了当地农民和家奴的爱戴,而我的父亲,虽然是个严厉的人,但他为人正直,深深体味到手下人的生活艰辛,因此也会得到人们的拥护。这次的暴动,是他们一时糊涂,走向了歧途,绝对没有发泄仇恨的想法,我的父母也许会得到宽容。但是,玛利亚·伊凡诺夫娜的命运又将如何呢?那个好色无耻的恶人会怎样对待她呢?我不敢想这个恐怖的结果,并在心里暗暗下了狠心,如果她再次落入那个恶人手里,我就一刀把她杀了,请上帝原谅我吧!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村里响起了土匪喝醉了的歌声。看守着谷仓的士兵听了非常羡慕,于是就拿我们出气,开始大骂起来,威胁说要打死我们。终于,院子里又发出很大的动静,我们又听到了希瓦卜林的叫骂声。
“怎么样?你们考虑好了吗?愿意投降了吗?”希瓦卜林冲里面大声喊道。
我们谁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希瓦卜林让士兵搬一些干草来。又过了几分钟,火苗开始烧了起来,照亮了整个原本黑黢黢的谷仓,浓浓的黑烟从门缝往里钻。正在这时,玛利亚·伊凡诺夫娜走到了我身边,握着我的手,小声说:
“够了,我的彼德·安德列伊奇少爷!不要为我一个人而牺牲了你们一家,让我一个人出去吧!希瓦卜林一定会听我的话的。”
“这怎么行!”我气愤地说,“你知道你出去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吗?”
“我一定不会被他侮辱的,”她冷静地答道,“但是,我很有可能救出我的恩人和他的家人,因为你们一家宽容地收留了我这个可怜的孤女。再见,安德列·彼得洛维奇!再见,阿芙多吉娅·华西里耶夫娜!你们对我要比恩人亲得多啊,对我恩重如山!祝福我吧!也请你原谅,我的彼德·安德列伊奇少爷!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说到这儿,她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了,双手捂着脸……看到此情此景,我几乎要疯掉了。母亲也在不停地哭。Χiυmъ.cοΜ
“别再胡说了,玛利亚·伊凡诺夫娜!”我父亲严厉地说,“我们谁也不让你一个人去强盗那儿的!你坐下来,不要再说了,我们要死就死在一起。听!外面在喊什么?”
“到底投不投降?”希瓦卜林大声喊道,“你们还没看清形势吗?再过几分钟,你们就要被活活烧死在里面啦。”
“我们坚决不投降!你这个无耻的强盗!”我父亲坚定地回答道。
他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在如此激动的时候显得格外精神,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两条白白的眉毛下面,一双大眼睛威严地发着光。他转过身,大声说道:
“我们现在冲出去!”
他一脚踹开门,大火苗呼呼地往谷仓里钻,燃到了长有干藓苔的木梁。父亲朝门外开了两枪,迅速向前迈了一步,跃过了门槛,大声喊道:“都跟我过来!”我抓起了母亲和玛莎的手,迅速走到了门外。希瓦卜林横躺在门槛边,他刚才被我父亲的枪击中了。面对我们突如其来的攻击,那群土匪可吓坏了,几秒钟后,他们重新鼓起勇气,又向我们进攻过来。我使劲用刀乱砍了几下,但是不知从哪飞来了一块砖头,正好砸在我胸口上。我立刻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等到我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希瓦卜林正坐在沾满了血的草地上,我们全家人就在他面前。我被几个士兵挟着肩膀,一群农夫、哥萨克以及巴什基尔人紧紧地围在我们旁边。希瓦卜林面色惨白,他用一只手按在受了伤的肋部,脸上露出痛苦和邪恶的表情。他慢慢地把头抬了起来,瞥了我一眼,用虚弱而又断续的声音对我说:
“把他绞死……还有他的家人……除了她……”
说完,那帮土匪立刻上前靠拢过来,叫喊着把我们拖到了大门口。但是,他们不知怎的,突然把我们扔在地上,四处逃跑了。格里尼约夫骑着一匹快马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连的骠骑兵,每个人手里都举着锋利的军刀。
叛匪们吓得四处逃命,骠骑兵在后面紧追,砍死了很多人,把剩下的当成俘虏带走了。格里尼约夫跳下马,向我的双亲深深地鞠了一躬,又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幸好我赶到了,总算没晚,”他对我们说,“哈!这位就是您的未婚妻吧?”说到这儿,玛利亚·伊凡诺夫娜脸涨得通红。父亲走到他面前,再三向他表示感谢,“请赏光,到寒舍休息一下吧。”我父亲对他说,然后把他们带到了屋子里。
当我们从希瓦卜林身边经过的时候,格里尼约夫停下了。“这位是谁?”他看了一眼受伤的希瓦卜林,不解地问,“他就是土匪的首领。”父亲用一位老军人的英勇气度回答了他,“上帝保佑,我用这只老手狠狠地惩罚了这个年轻的浑蛋,替我儿子报了血仇。”
“他就是希瓦卜林。”我对格里尼约夫说。
“他是希瓦卜林!我太高兴了。我的骠骑兵,快把他抬过去!让军医给他包扎一下伤口,要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他,然后尽快把他送到喀山军机委员会去,他是其中一个主犯,所以他的口供非常重要。”
希瓦卜林有气无力地睁开了疲惫的眼睛,从他的脸上,除了能看到肉体上的疼痛以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几名骠骑兵把他抬到斗篷上,兜走了。
我们一起走到屋里,我颤抖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屋里的一切勾起了我儿时的回忆。一切都没变,和原来一样。希瓦卜林没让手下抢劫这间屋子,虽然他是一个卑鄙的小人,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保持了对贪婪之心的厌恶。我们家的奴仆们出现在前厅,他们没有去参加暴动,并且真心替我们的获救而感到欣慰。沙威里奇一脸扬扬自得。要知道,就是他在土匪们在围攻谷仓的紧急关头时溜进了马厩,那里拴着一匹希瓦卜林的马,他偷偷地把马牵了出去,趁着一阵骚乱,神不知鬼不觉地奔到了渡口,他恰好遇见了正在伏尔加河岸休息的一个骠骑兵军团。格里尼约夫一听说我们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立刻命令骠骑兵团迅速前来搭救——感谢上帝,他们终于及时赶到了。
格里尼约夫坚持要把秘书长的脑袋挂在酒店前的竿子上,示众几个小时。
骠骑兵们追捕逃跑的土匪回来了,还活捉了几个。立刻把他们关进了刚才关着我们的谷仓。
我们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我的双亲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我也整宿没有合眼了,这时,我软软地往床上一躺,马上就睡着了。格里尼约夫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晚上,我们全都聚在客厅的茶炊旁,兴奋地谈着已经过去了的危险。玛利亚·伊凡诺夫娜正忙着给我们倒茶,我坐在她旁边,一直盯着她。我的父母好像也在一旁偷偷地看我俩暧昧的样子。直到今天,这天晚上的情景还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非常幸福,达到了幸福的顶峰!在人们短暂的一生中,这种幸福的感觉还能有多少回呢?
第二天,我父亲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一大帮农民已经来到了我家的大院,向我父亲请罪来了。父亲走了出去,站在台阶上。他一出现,那帮农民全都跪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傻孩子们?”他问道,“你们怎么会去造反呢!”
“老爷,我们有罪啊!”他们一起答道。
“没错,你们是有罪,你们这么折腾一番,得到什么好处了吗?上帝保佑,我又能见到我的儿子彼得·安德列伊奇了,我很高兴,就饶了你们吧。行了!俗话说得好:‘好剑不砍悔过之人’,你们当然有罪,上帝慈悲,现在天气好,到了割草的时候了。可是看看你们这些蠢货,这三天都干了些什么?村长!让他们都去割草吧!你得认真点,赤发魔头!在伊林节[104]以前,要把所有的干草都堆成垛。行了,你们干活去吧!”
农民们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干活去了,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希瓦卜林受的伤并不严重,不会致命。他被士兵押往喀山,我透过窗户看着他上了车。我们对视着,他低下了头,我也赶紧离开了窗户,因为我不想在仇人的不幸和屈辱面前表现出幸灾乐祸的样子。
格里尼约夫率领着士兵要继续前进,我决定和他一起走,尽管我还想多在家住几天。在出发的头一天,我来到父母面前,按那个时代的规矩,我应该跪在双亲的脚下,请求他们同意我和玛利亚·伊凡诺夫娜的婚事,并赐予我们祝福,我父母激动地把我扶了起来,脸上挂着喜悦的泪水,向我宣布他们同意了。然后,我再把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带到二老面前,赐予了我们真挚的祝福……至于我当时的感受,不用多说了。有谁处在我当时的境地,不用说就会明白了。如果有人还没经历过这些,我只能深表惋惜,并且奉劝这位先生尽快找个中意的对象,并祈求父母的祝福。
第二天,所有官兵集合。格里尼约夫和我的家人道了别。我们每个人都坚信,这场痛苦的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的,并且在一个月以后,我就可以做幸福的新郎了。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和我道了别,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和我接吻。我坐在马上,沙威里奇还跟在我后面,要与我同行。然后,我们便出发了。
我一直凝望着那个离我越来越远的乡村小屋,一种阴冷的预感再次袭上了心头。冥冥之中,好像有人在我耳旁低声说:你的厄运还没有完全结束呢!当时,我心中又掀起了新的暴风雨。
我不打算在这里讲述我们的行军过程与普加乔夫战争的结束。一路上,我们路过很多小村庄,没有一个村子幸免,全都被普加乔夫的手下洗劫一空,而我们又不得不掠走灾民们费了很大力气藏起来的可怜的食物。
村民们不知道该服从谁的领导,因为各地的行政机构都已经瘫痪了。地主们全都躲进森林。一股又一股的土匪到处横行。各个小分军的首领都按着自己的方式随意处置自己的手下,这片烽火燎原的景象的确很恐怖……只求上帝开恩,别让活着的人看到这些没有意义的、冷酷无情的俄罗斯式的暴动吧!那些想在国内煽风点火,发动一些必然失败的变革家们,不是因为年幼无知,就是完全不了解我国百姓,要不然就是冷血之人,用别人的命开玩笑,也不把自己的脑袋当回事。
普加乔夫逃跑了,伊凡·伊凡诺维奇·米赫尔松在后面紧追。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得到消息,说那个假皇帝已经被捕了。同时,格里尼约夫也收到了一个命令,让他立刻停止进一步的行动。我终于可以回家了,我无比兴奋,但是,不知为什么,心中的喜悦被一股奇特的感觉像个阴影一样蒙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更新,附录 被删去的一章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