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桃花作诗基本是烂大街的送分题了,基本上各家姑娘来之前也让西席老师们准备了几首关于什么桃花春意之类的诗词,这会儿齐齐的下笔如飞,生怕被人抢了先去。
一整片看下来,也就只有卿宁一个百无聊赖的伸手折了折宣纸的边角,半点没有提笔的意思。
红锦见状,挤到她与陆梦烟中间中间一边研磨,一边挡住她的视线,虽然并没有什么用,陆梦烟的簪花小楷写的很是秀气,五字绝句容易朗朗上口,也算是巧心慧质。
可以向太皇太后求一个恩典,这样的场合谁得了不是求个好姻缘,平阳王世子和安乐侯的正室都还空着,怎么让人不放手搏一搏。
知暖四下看了看,大家伙都忙着埋头作词,装作弯腰捡东西的动作,悄悄的把袖里的手绢在卿宁案下露出了一半,她瞄了一眼,正是一首还算中上水平的桃花调。
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大好了,这丫头是操了多少心啊,连小抄都给她准备好了。
可惜卿宁一点没有要才冠群芳的意思,淡淡给了一记“快收好”的眼神,手也从一片空白的宣纸上收了回来,也不看旁边的了,目光往对方随意看了一眼。
却看见对面笔停墨收的探花郎案上的宣纸几乎整张都挂了下来,手掌大小的字秀逸雅姿,以她的视力看的十分真切,上面写的是“谁道芳尘色,难与九天同……”在往上一些,徐然在一片苦思悯想的公子哥儿中间,微微笑着,甚至还朝她点了点头。
我去……这么作弊真的好吗?
卿宁伸手揉了揉眉心,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安安静静的当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的不好吗?
干嘛一个个都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
小丫头委委屈屈的照做收好了小抄,又见她这副模样觉得有些不忍。
旁边陆梦烟刚好题完最后一句,轻轻一吹,墨迹干的差不多了便满意折合了起来放在靠右手边的位置。
红锦识相的退回了原来的位置,此刻基本上还没几个写好的了,陆梦烟看着另一边案上的纯白宣纸,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早就同二妹妹说了,这宴上若是不会些诗词歌赋是上不了台面的,可惜你不听好人言……”丢脸在人前。
众人眼里,一个是自小广受文化熏陶才华贵女,一个是穷乡僻囊里养出来的愚笨痴儿,这种方面哪里有什么可比性。
卿宁却淡淡的笑了笑,把案上的宣纸折成了乌篷船,随手放进溪水中,不一会儿便与满溪落花漂浮着搁浅在暗石旁。
唐诗宋词千百首,她记得也不少,此刻无所谓道:“不过些许名利,何必如此在意。”
后者掩唇轻笑,宫人步履盈盈的下来把个人案上所作的诗词都收了上去,有如陆梦烟这样胸有成竹大大方方交了卷,也有最后关头急急忙忙画蛇添足的,不多时后,两边席位的答卷都收到了太皇太后案上。
厚厚的两叠大约上百份,秦或对这些酸腐陈词是没有多大兴致的,王子公主手里各自分了一些拿去比较,太皇太后也留了几份翻阅着,时不时同他说上两句,秦或点头应付着,却是一句也没记到脑子里。
一张张千篇一律的酸词飞快的翻过去,小公主忽然眼睛一亮停顿在哪里,痴痴吟了起来,“谁道芳尘色,难与九天同。”
皇后笑着问她,“是哪家公子的诗词,竟把公主看的这边心神不宁的!”
下方的落款端正秀逸,小手儿偷偷的轻轻的抚摸过去,眉眼间俏脸上都似带上了娇羞之色,却不忘抽出来拿到太皇太后跟前,献宝似得道:“太奶奶,今次之题当以此为魁首,孙女儿识珠爱才,也当称得慧眼!”
这话一出,却是众人都笑开了,太皇太后接过去,看了两遍,不由赞道:“果真好句!不愧是今朝探花郎!”
秦或懒懒在太师椅上眉眼如初,似乎结果早在意料之中。
一叠宣纸都翻了个遍,秦逸轩拢到一处直接递回给了宫人,看样子是没有顺眼的。
却是一边的小侯爷抽出一张簪花小楷字的,有意无意的径直朝他用极其闺怨的模样朗声念道:“何事怨东风,默默不解语……啊……不解语!”
这两句话传道耳边的时候,卿宁明显感觉到身旁陆梦烟的目光半是娇怯半是春怨望着秦逸轩,后者面色有些不太自然的别过脸。
自从白玉镶金配的事件之后,秦逸轩对陆梦烟的态度也一落千丈,避而不见许久了,忽然被美人一双秋水凝波目这般望着,别说男人人,她也不得不叹一句我见尤怜。
男宾席毫无悬念被探花郎夺了魁首,女宾席这边却是有些争议了,向来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姑娘家读书习字大多是为了和未来夫君多些沟通用的,翻来覆去除了相似相近的一些,也就小侯爷吟过两句的那首和另一个江太傅低孙女江心瑶作的出彩些。
两篇诗稿递到太皇太后玉案上,粗粗一看从用词着句水平都是不相上下的甚至走的都是婉约闺阁风。
上边谢贵妃拿了小侯爷挑出来念了两句的道:“以花为媒,东风解意,臣妾以为梦烟这篇堪称才冠群芳!”
几个妃嫔附和着说好,皇后温柔笑着,拿了另一张递过去“本宫还是觉得江千金的这一篇巧思慧质,温柔多情更胜一筹!”
又有跟着说这篇好的,皇后和谢贵妃面和心不合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太皇太后把两篇诗稿一叠,笑道:“既然如此,按老规矩办!”
宫人闻言,利落的传了乐师带了古琴上来,花溪源头两名宫人碰了一盏花灯,点了红烛随时听到吩咐就放入水中。
片刻后,蒙着眼睛的乐师手已经搭在了琴弦上,太监总管刚张口还没发生,席上一直不发一言的秦逸轩忽然刷的站了起来。
原本就是显眼的人,这么一站更是引人注目。
太皇太后有些惊诧,“轩儿,这是……”
秦逸轩看一眼末席,道:“太奶奶寿辰之日,不如让逸轩吹奏一曲,以助佳兴!”
平阳王世子除却相貌不俗之外,萧声也是一绝,底下的少女心早捧了红心洗耳恭听,太皇太后心情大好,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小侯爷看了依旧没有表情的秦或一眼,悠悠然的摇了摇扇子。
碧竹萧早已备好,秦逸轩从席上走出两步,身子偏移一些,背对着溪流。
清风动,萧声起,曲调呜咽悠扬,跟现在的场合很是搭调,花灯逐流而下,在溪水里的暗石间磕磕绊绊,速度忽急忽缓。
下方少女们一脸如痴如醉,秦或手抵着玉案,要不看太皇太后兴致颇好,几乎要直接拿手堵耳朵了。
末席处卿宁揉揉眼睛,听得几乎要昏昏欲睡。
身旁陆梦烟用一种“草包就是上不了台面”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就把目光投向了溪流中的花灯上,萧声依旧飘飘荡荡,姑娘们也逐渐从痴迷中稍微恢复了一点原先的矜持,此刻都把关注点放在了花灯上。
仅隔了一个席位的江心瑶这会儿也是心口悬着一颗石头,看看花灯又看看上边吹奏的秦逸轩,小脸有些紧张。
“小姐,小姐……看来轩世子这次还是中意大小姐多些……”知暖在耳边低语,卿宁睁眼敲了敲,花灯已经明显飘过江心瑶的席位,接着往下边来,见她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小丫头有接着道:“这是桃花流水宴一项特例,但凡有不分伯仲,便以音律放花灯逐水,乐声停的时候,花灯在谁前面就算谁赢的!”
难怪秦逸没事要跑出来揽事,卿宁托腮看着越来越近的花灯,啧……怎么一个个的作弊都作的这么光明正大?
果然不多时,萧声戛然而止,秦逸轩收了碧竹萧,受了几句夸赞后,保持一张清高脸站在那里往这边看。
许许多多目光落在花灯上,叹气的,嫉恨的,身侧的陆梦烟捏着帕子,脸上已经浮现了掩不住的娇羞笑意。
身前就近的宫人,上前躬声道:“回太皇太后,花灯落在了陆家大小姐席位前!”
这话说的很是清晰,太皇太后头点到一半,陆梦烟已经盈盈起身准备说些体面话谢恩的时候。ωωω.χΙυΜЬ.Cǒm
煞白着一张小脸的江心瑶忽然站起来道:“这花灯明明是停在了陆卿宁前面!”
陆梦烟起到一半身子僵在了哪里,朝着花溪仔细一看,却是连脸色都不大好了。
陆家姐妹坐的是一个席位,不过一个靠内一个靠外些,原本卿宁也没参加这次的作诗,所以也没人关心这一点点的差距。
而江心瑶却是不同了,明明才气相当,却被硬生生的作弊作输了,这会儿就是抱着谁赢就不能被陆梦烟抢了彩头的心思。
“哦?”皇后望了望那边,原本有些失望的情绪又被很好的掩藏了起来,笑道:“方才,怎么不见陆二小姐的诗作!”
太皇太后这才刚想起来一般,笑吟吟叫身边的老嬷嬷带人重新下去确认了一番。
情况却刚好是,一艘纸船被暗石搁浅在那里,花灯刚好漂流到这里又被一同堵住了,不远不近,不偏不倚,正对着卿宁无疑。
老人家听了汇报,不经意看了一眼右侧的秦或。
后者道:“既是如此,让陆二补上一首便是!”
这一位虽然明显的对这种宴会没兴致,但身份摆在这却是没人敢忽视的。
卿宁坐着也躺枪,索性落落大方的站了起来,诚恳道:“我不会作诗!”
满场嘲讽、不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享受许多次反面衬托带来巨大效果的陆梦烟端坐着露出一个极柔的笑意,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二妹妹若是真心为难,姐姐也不是不能帮你的……”
席间有人噗嗤一声笑开了,“陆家二小姐也太草包了!”
细如蚊虫的议论渐渐响起,秦或嘴角好似有一个极浅的弧度,没有在说话,只这么遥遥的看着她。
却是一旁的秦逸轩又压不住站了起来,臭着一张脸道:“既是不会,来这里丢人现眼做什么!”
众人颔首低笑。
太皇太后却朝她和蔼笑道:“你不必如此谦逊,或俗或雅,信手捏来两句便是!”
这边是怎么都推不掉了,上百双等着看笑话的目光聚在她身上,一时间安静的过分。
卿宁仰起头,凤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看着手握碧竹箫的秦逸轩,十分应景的信手捏来道:“春风拂纬意寥寥,谁教玉人暗吹箫?”
全场寂静,忽听得“噗”的一声。
却是秦慕栩把喝到一半的酒水喷了出来,,连声叹道:“此句极好!此句极妙!”
下一刻,却看见秦逸轩铁青着一张俊脸,手里的碧竹萧应声而断,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方能解恨。
女宾席里还有许多听不懂的问稍年长些的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对面男宾席里却是一下子炸开了锅,正对面的探花郎目瞪口呆看着她,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她却依旧淡淡而立,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好像那两句诗全然是偶然而得,丝毫不知还有第二层意思。
“你倒是说说这好在哪里妙在何处?”安怡公主不解的问,几个经过人事的妃嫔或轻咳或当做没听见。
秦慕栩笑嘻嘻的打断解释一番,却被太皇太后率先开了口“小四以为如何?”
“甚好!”秦或正看着远处身姿灼灼语出惊人的那位,墨眸都不自觉含了笑。
“哀家也觉甚好!”这便是一锤定音了,太皇太后设的宴,秦逸轩气的七窍生烟也只得硬生生忍着。
“赏黄金千两,珊瑚手钏一对,白银缠丝双扣镯一对……”
某尾席上,卿宁在众人的注目礼下又坐了回去,赏赐的礼物流水一般往这边送来。
说好的大字不识呢?
陆梦烟看的气血攻心,眼眶微红移到另一方向,红锦畏畏缩缩的躲远一些。
她道了谢,一边让知暖收了东西的同时,把这一切看看在眼里,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
这就受不了?
不急,好戏还在后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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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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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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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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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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