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思惠并没有急着睡觉,而是跑到凌美姐妹的房间,陪她们睡下了,自己在床边绣十字绣。丁云怕她们口渴,拎着一个暖瓶走进来,看到卢思惠绣十字绣的样子,不由得一怔。灯光下的她是多么的静谧和精致啊。白腻的侧脸就像月光一样温柔和恬淡,和以往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卢思惠在他面前显现得似乎总是泼辣和强悍的一面。
“你看什么?”卢思惠发现了他。也许她仓促不能从温柔恬淡的状态中走出来,语气依然是柔柔的。
“没事。”丁云赶紧把暖瓶放在桌下,“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还不睡……你应该已经很累了。”
“我有个毛病。一旦经历过麻烦的事情,就很难睡着,”卢思惠把针戳进布帕,款款轻抽。“必须得过一会儿才能放松下来。”
“那十字绣就是你放松的方式,是么?”丁云接口。
卢思惠微微一笑,朝凌美姐们看了过去。她们睡得很甜,在台灯的灯光下就像两只小白鼠,“她们从小睡觉就怕黑。喜欢开着灯……我看着她们安心一点。”
“觉得自己可以就近保护她们是么?”
“不,”卢思惠凄然地一笑,“是我需要她们。”她没有细说,但丁云知道她是说她需要心灵上的依靠。他没想到平日那么强悍的卢思惠竟然还有这一面,便更加觉得她可怜可爱。他找了个椅子坐下来,轻轻地说:“凌美他们……也跟我说了你的事。”
卢思惠的捻着针的手指猛地一颤,“她们说了什么?唉,这两个多嘴的丫头……”
“她们说你很好啊。”丁云凝视着她,“她们说你从小就对家族里的人很好,不管是谁有了困难,都会去帮……是坚决捍卫家族的卫士。”
卢思惠没有说话,表情变得更加温婉哀伤。
“不过,我也看到你坚决地保护于半夏……你不仅保护家族里的人,还在家族的人做坏事的时候主持公道,算是很了不起了。”
“你不觉得我很矛盾么?”卢思惠冷笑着说,不等丁云说话,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没你想得这么伟大。我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自己的家族。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如果任由家族里的人胡作非为,肯定会引起社会的注意,并且找来毁灭的命运。我其实很自私的,你不用赞扬我。”
“是么?”丁云微微一笑,“如果你真的只想着家族,就不会坚决地保护于半夏了。她是你家秘密的知情人啊。杀死她固然可能会找来社会的怀疑,但留着她的风险却更大——如果她到处乱说的话。如果你真的只为了家族,就会帮着他们将于半夏灭口了。”
卢思惠不说话了。
“好了,说了这么多,想比你也渴了。”丁云笑着倒了杯水,送到卢思惠的嘴边,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卢思惠感到他的目光里有不同寻常的热度,赶紧把杯子接了过去,把目光也撇向一边。
欧阳正躺在客厅的床上发呆。他把双手交叠着垫在头下,表情凝重地看着天花板,忽然向左一瞥,略带嘲讽地笑了:“你来干什么?”
于半夏正站在他左边的阴影里,悻悻地说:“原来没有睡着啊。”
“如果我睡着的话,你想怎么样?”欧阳看着她藏在口袋里的手,目光变得犀利,“想偷袭我,杀了我么?”
“我没你想得那么凶狠,”于半夏鄙夷地一撇嘴,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应该是想弄晕我吧。我闻到氯仿的味道了。”欧阳的目光依旧犀利。
“哼。”于半夏拿出一块手帕,扔在地上。
“应该还有一条。”欧阳冷笑着凝视着她。
于半夏不甘心地把另一条手帕也抽出来,扔在地上。
“你是想用氯仿迷昏我么?”欧阳笑着看向天花板,却用眼角瞄着她。
于半夏没有说话,表情却等于默认。
“你是从哪里得到氯仿的?”
“从卢思惠的包里。”作为一名“战士”,卢思惠的包里也有各种各样的“凶器”。
“迷昏了我之后你想怎么办?”
“找出你的手机翻出你那个朋友的号码,叫他把卢志鸿放掉。”
“哦,以我的名义是吧?你知道我那个朋友是谁么?”
“我不知道。我只要找出你最近的通话记录,打过去就可以了。”
“你还真聪明啊。”欧阳冷笑着坐了起来,盯着她。“看来我只要有一点不小心,就会被你算计了。”
“你到底把卢志鸿藏在哪里?”于半夏脸色铁青,计划受挫让她心浮气躁。
“你放心,他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欧阳狡黠地笑着。
“你到底要关他多久?”见他对自己的焦急和痛苦不以为然,于半夏感到心里像被辣椒腌过一样痛。
“等卢家人交出秘方为止。”
“如果卢家人坚持不交秘方呢?”
“我想他们不会这么固执吧。放心,我有的是办法。”欧阳的笑容中泛起一丝狠毒。
于半夏一怔,忽然明白了,脸顿时涨得发紫,“我明白了……如果卢家不交秘方,你是不是会伤残卢志鸿的肢体?就像威胁我的那样?”
“这是你说的哦。我可没说。”欧阳狡黠地一笑,但他的神情简直是默认。
“你难道没发现自己很卑鄙么?简直都没人性了!”于半夏的眼泪“唰”地一下涌了出来,声音就像心肺破碎时发出的声响。
欧阳一惊,眼看就要怒了,最后却只是淡淡地一笑,“卢志鸿已经变成怪物了,你不是还对他牵肠挂肚么?你对卢志鸿是什么感情,我对我妻子就是什么感情。我原以为你会理解我的心情的……”
“我是还对卢志鸿有感情,但我没有做任何违背天理,伤害别人的事情!”于半夏感到心中怒火熊熊,连眼泪都要烧干了,“可是你呢?做了无数过分的事情……即使是为了爱情,也不能不择手段!再说,你也做了很多亵渎感情的事情!”
欧阳一怔,朝于半夏看了过去。于半夏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的目光风起云涌,眼中积蓄了很复杂的东西,似乎马上就要喷薄而出。然而,令人意外的,这些神情在他的脸上很快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是淡淡地一笑。
于半夏彻底被激怒了。如果他辩解,不,即使他狡辩,抵赖她也可以接受,但他竟然只是无所谓的一笑……简直不可原谅!
于半夏冲了过去,伸手就去掐他的脖子。欧阳大惊,赶紧抓住她的手。他从没见她如此激动,诧异地盯着她。当他看到于半夏眼中隐藏着被辜负的女人所特有的愤怒的时候,眼中露出了愧疚和凄惶。然而,这种神情,同样只持续了一瞬。他的表情飞快地变得冷酷,最后竟变成了戏虐的神情。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想说我欺骗了你的感情?”
于半夏的脸猛地变得煞白,接着又如火烧云般红了起来,羞愤地低下头去。
欧阳冷笑一声,忽然捏住她的下巴,强要吻她。于半夏吓坏了,拼命地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欧阳抓得太紧了。
丁云忽然进来了,以为他们在亲热,忍不住哈哈大笑,“注意影响啊!”
欧阳戏虐地一笑,放开了于半夏。于半夏猛地退到一边,低着头,羞愤欲死:他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想干什么啊?
白天。一夜未睡的于半夏到超市买安眠药。她的脸已成了灰色,眼圈也黑黑的。她拿了一瓶强力安眠药,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外。卢思惠叮嘱大家注意掩藏行踪,所以于半夏走小巷回丁云家。小巷里人少,走起来可能有些风险,但于半夏觉得那怪物还不至于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来。
小巷里没有人,但有很多猫狗,于半夏倒觉得这里很热闹。有一只小猫就在离于半夏不远的地方徜徉,见她过来,调皮地翻滚了一下,对着她露出肚皮。于半夏知道这是猫表示友好的方式,微笑着走了过去,用手指逗弄它。猫愉快地发出了咕噜声。
于半夏很高兴,正想伸手抚摸它,忽见猫的神情变了。它猛地翻过身,蹲在地上,看着于半夏,露出了恐惧的神情。紧接着竖起了全身的毛,张大嘴发出“咝咝”的声音。
于半夏很惊讶,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事情。等闻到身后飘来的腥气后,才猛然惊觉:它是害怕她身后的东西。
这腥气很浓,也很复杂。像是很多人的血重叠在一起发出的味道。于半夏的身体僵硬了,想回头看,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身后忽然一声轻响。似乎那东西挪动了一下身躯。于半夏心中剧震,忽然像通了电一样跳起来,朝丁云家里冲去。她跑得是那么快,几乎脚不沾地了。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那个东西在迅速地跟过来,似乎马上就能揪到她的领子。
她终于跑到了丁云家的楼道口,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拼命地擂门,“快开门!”
因为卢思惠来了,丁云今天呆在家里,一听见擂门声赶紧来开门,“怎么了,你?”
于半夏没有回答,炮弹一样冲进屋里,反手把门关严了,又把所有能栓的能锁的全部锁上拴上。
“怎么了?”见她这样,丁云的心也“砰砰”地跳了起来。
“不好了,那东西来了……那个吸人血的东西……”于半夏喘着粗气说,“他可能跟过来了……可能已经知道我们的位置了!”
其他人从屋子里冲出来,都变了脸色。
“你觉得他会袭击我们么?”欧阳皱着眉头问卢思惠。
“会。”卢思惠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他是个疯子……一看到期盼的猎物就会不顾一切。”
于半夏打了一个寒战。
“那他会在什么时候袭击我们?晚上么?”欧阳看着窗外。窗外阳光很灿烂,却仍让人发毛。
“被他袭击还是小事,”卢思惠咬了咬嘴唇,“最怕的是弄出动静,把黑影组惹来……他大概也是黑影组追击的对象……如果把黑影组引来了,我们也会很倒霉。”
“那我们就想个办法,等他一出现就把他制服。”欧阳下意识地朝自己的包盯了一眼。从昨天开始,他就把这个包放在自己的视线之内。这里面有他的麻醉枪。看到它之后,于半夏的身体本能地痉挛了一下。她知道,比起击毙,欧阳更想把那个东西活捉——虽然她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卢国奕,但她更倾向于称呼他为“那个东西”。不管怎么说,两个人质总比一个人质强。而且,用他来胁迫卢家比用卢志鸿还强——他可是最近一系列的杀人吸血案的犯人啊。如果他被社会发现了,卢家绝对会被愤怒的人们消灭的。
几个小时过去了。丁云从冰箱里拿出方便面,让大家吃了。虽然大家推定吸血怪晚上才回来袭击,但仍觉得惴惴不安。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欧阳和卢思惠立即拿着武器闪到了门边。卢思惠拿的是用猎枪改制的短枪,欧阳拿的却是麻醉枪。
“谁呀?”丁云远远地应门。
“是我啊,小丁。”原来是楼下秦大妈。“我做了点红烧肉,给你送点来。”
“哦,好的,”丁云朝猫眼里瞄了瞄,确认只有秦大妈一个人后才把门打开。饶是这样,欧阳和卢思惠仍然不敢放松,生怕吸血怪会从角落里冲出来。
秦大妈拿了满满的一大碗红烧肉,香气扑鼻,“小丁,一个人住要格外注意照顾自己。我看你这几天都瘦了,吃点肉好好补补。”
丁云连声称谢,接过红烧肉来,忽然发现秦大妈的脸色似乎有些白。
“砰!”忽然一声巨响,靠阳的那扇窗户整个都被打碎了,玻璃木屑飞溅。吸血怪冲了进来,一把抓住于半夏!
“啊!”大家失声惊叫。秦大妈却趁机逃了。原来秦大妈是吸血怪特意抓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的。
吸血怪仍是披着斗篷,斗篷的颜色更深了些,腥气也更浓。他用巨爪扼住于半夏的喉咙,朝欧阳他们得意洋洋地吼道,“你们过来我就扭断她的喉咙。”然后看着于半夏,舔了舔嘴唇,“小甜点啊,我们又见面了!”
因为离得很近,于半夏依稀可以看到他斗篷阴影下的那部分脸,那是颧骨以下,嘴巴以上的部分……好畸形的颧骨啊,大得过分了……上面也布满可怕的青筋……而他的眼睛,也透过斗篷上的眼孔闪着可怖的光芒……
于半夏呆呆地看着他,似乎被吓坏了,手却不经意似地放到了吸血怪的手上,然后狠狠地按了下去。
吸血怪忽然感到手上一痛,初时还不觉得有什么,接着忽然全身都软了下去。他猛然醒悟,伸爪朝于半夏的喉咙抓去,却发现爪上已经没有力气了。于半夏猛地挣脱它,远远地跳到一边,脸色白得像涂了石灰。在这一刻,大家全都屏声静气地看着吸血怪慢慢歪倒。原来,为防不测,于半夏把一个图钉绑在戒指上,针尖向里,并涂上了麻药。如果吸血怪抓住了她,她便此自救,说不定还能抓住吸血怪。这个本来只是后备计划,没想到派上了大用场。
吸血怪躺在地上,微微地扭动了几下,终于不动了。欧阳拿来绳索和胶带,跳过去把吸血怪牢牢地捆住,又用胶带把它的嘴封上。ωωω.χΙυΜЬ.Cǒm
“这下它就跑不掉了。”欧阳咬着牙说,目光既狠毒又兴奋。
于半夏偷看着他,轻轻地咬住了嘴唇。卢思惠和凌美姐妹目光复杂地看着吸血怪,几次想走过去,最终却没有这么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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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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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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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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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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