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至中途,三瓶清酒后,宋壬借口出去,返身坐下时,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大束香气熏人的紫罗兰,优雅高贵的紫色,绽放出生命哀伤的底色。他表情夸张地对她祝福:“祝我的女神生日快乐。”服务生笑吟吟地端上心形抹茶蛋糕,三根蜡烛已经点燃,生日快乐的音乐奏响,林幽兰的笑容僵住了,三十岁生日了?她的心脏倏地收紧,愣了半天,她才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怎么晓得我生日”?“我乱猜的,准不准?”宋壬得意至极,自以为给了林幽兰莫大的惊喜,她必定心花怒放呢。
“天哪,你真逗,生日怎么能乱猜嘛?”林幽兰笑了,她也纳闷呢,她的生日,她怎么会不记得?原是他送花的借口。宋壬也笑了,再见林幽兰,他真实感受到她的好,她貌似狐狸精背后的温婉贤良,她不以美貌自居的安静懂事,他真的动心了,今夜,他决计要冒险一次,为他下半生的幸福,为他没有缺憾的情感。
“幽兰,你嫁给我!”宋壬放下花,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充满希望地对她表白,而她的手却冰冷如雪。
“你不是已经有老婆孩子了吗?”林幽兰心有所属,轻声嗔怪他。她要抽回手,可宋壬握住不肯放。“我宋壬也不是没见过世面,漂亮女人也交游得多,能在我宋壬心里占据位置的女人,今生,也只有你。这么多年了,我仍然无法忘记你。”宋壬动情地说道,此刻真情流露。林幽兰别过头,不敢直视他热情似火的双眼,心乱如麻,她该如何回绝他的好意?用什么样的理由?多说无益,她使劲将手抽出来,低头抱起紫罗兰放在鼻端来回嗅着,借此摆脱他的荒唐举动。
“幽兰,我是当真的!你要是同意和我结婚,我就和她离婚!我早受够她了!没素质、没修养,就会撒泼、斤斤计较的农村中年妇女。财产我和她对分,我和她一人一个女儿,我每年赚的钱养活一个家庭不在话下。”宋壬说出他由来已久的念头——和赵凤凰离婚的念头,也不是遇上林幽兰才有,当如青挨耳光时他就想过,再到如青出车祸,他更想了,心肠如蛇蝎的女人,他害怕畏惧,更何况还要下半生日日同床共枕。没遇上林幽兰,还能将就,遇上了,他心野了,余生还长,不可将就!曾经沧海难为水,林幽兰这样的女人,才是他最想娶的女子,温婉得当,进退有礼。如青,总自以为是,公主病太多,做情人玩玩尚可,做老婆火候还欠缺。
“对了,金一的画如何?”林幽兰等他表演完毕,稍加休息,切换话题。
“这小子命好,遇上我这个兄弟,我准备下血本投资包装他,马上就给他做场迎春个展。”宋壬踌躇满志。
“那就好,你们兄弟一起赚钱。”林幽兰笑容舒展,金一好,她就好。“喂,你别再关心金一了,我会吃醋。”宋壬见林幽兰提到金一眉宇间的柔情跳跃,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讨厌,你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美女,我都未曾吃过你一滴醋呢。”林幽兰假作含怒嗔怪他。晚餐吃完,两人走出料理店,宋壬瞧见林幽兰的裙间有些许褶皱,忙细心地低头为她抚平,幽兰也埋首扑打。如青和两位闺蜜也在这儿刚吃完饭,她去取车,就见林幽兰和宋壬亲密的侧影,胸中燃烧起熊熊怒火,当机立断,拿出电话,就拨号打给宋壬——这还是她今年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
电话响了许久,宋壬才慢吞吞接听,语气不情不愿:“你好,有什么事吗?”如青冒出更多不满:“没什么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了?”她质问他。内心委屈万分,才多久呀,昔日卿卿我我的恩爱就荡然无存了。说什么为了她为了两人各自家庭和谐,她终于肯放他一马,才抚平失去他的创伤,现在亲眼所见,原是他有新欢的措辞!他欺骗她,她还信以为真,自己真是愚蠢!还在继续上他的当!怎么不令她怒火中烧?她对宋壬的花心无度,彻底绝望,极度不甘心。天下漂亮女子那么多,他为何就偏偏搭上林幽兰?果然是旧情复燃?如青的头炸裂似的疼痛,她装不了镇定,也不会装,她的语气阴阳怪调:“哼,又勾搭上狐狸精了?老情人相见,就忘记我了?你他妈个王八蛋!”宋壬听得吓出一身冷汗,四下偷偷张望,难道她见到他了:“胡说个啥?你又在发神经了?”他没好气地抢白她。“是你老婆吗?干吗态度那么不友好呢,得对人家好点儿。”林幽兰见他神情变化,慢悠悠地劝慰。
“不是,碰上一个脑壳有包的宝器!咦,你就不会吃醋,要是我还和别的女人不清不白?”宋壬对她坦然自若的冷静,持怀疑态度。
“我干吗吃醋?你有你的自由,你懂得你做事的后果,再说了我对自己自信,自信的女人不需要吃醋,不需要处处证明自己。”林幽兰沉吟片刻,说出她的真实想法。说到本质,是她根本不在乎他。“宋壬!”如青凄厉的叫声在他们背后响起,宋壬听出是如青的喊声,脊背陡然发冷,真是冤家路窄,她不是已经放弃他了吗?他脑袋飞快地转动着,停住脚步,还没想好对策呢。如青风一般跑到他们面前,一脸的笑意盈盈。“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竟然在这里遇见你们,你们两个不要脸的狗男女!”如青娇滴滴媚笑着,咬牙切齿地恨声挤出话来。林幽兰并不畏惧她,她乖巧地退到一边去,她知道如青对宋壬上心。在林幽兰面前,宋壬不敢发火,只得换上一副哭笑不得的沮丧表情为自己解围:“哎呀,我们三个本来就是同学的缘分嘛,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口是心非地胡乱应对,暗中思虑,怎么甩掉这个难缠的女人?
“天哪,这不是林幽兰吗,我们班上公认的‘女神’?你不是在大城市发大财吗,怎么舍得回到咱这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呢?”如青神色夸张地欢呼雀跃,嘴里没半句好话,在宋壬看来,她真是病得不轻。“这里是我的故乡,狗不嫌家贫嘛。”林幽兰轻笑着回应她,毫不受干扰。抬手随意抹了下发丝,套在拇指上的玉扳指光泽莹润,光彩夺目。如青瞪圆双眼,她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别致的玉扳指,想必价格昂贵呢。她怎么就能拥有那么多好的玩意儿呢?上天不公平,待她太好!如青嫉妒、羡慕、恨,齐齐涌来。“我好饿呢,宋壬,我和你们一起吃饭吧?”如青亲热地主动挽住宋壬的胳膊撒娇。林幽兰目光转向别处,她就是这么懂事。宋壬悄无声息地用力扳开如青的手:“对不住了,老同学,我们刚吃饱,下回专程单独请你!”宋壬阔步走到林幽兰身边,拉起她的手。多年前分别的一幕重演,如青的心被怨恨塞满,宋壬当场拒绝她,时至今日,他依然选择林幽兰。“幽兰,你干吗不找金一?他现在可还没婚嫁,说不定就在等你呢。”自讨无趣后,如青岂肯罢休,心生一计,款款迎向林幽兰,她知道她喜欢金一。
“我,我……”提到金一,林幽兰变得心慌意乱,人人都有软肋,她垂下眼皮,仓促应答。宋壬看穿如青的算盘,这姑奶奶的手段,他惹不起,弯腰赔着笑脸对如青说:“对不住了,老同学,我们下回约,下回约。成不?”语调有低声下气的恳求。如青不吃这一招,左一个老同学,又一声老同学,听得她火冒三丈。她可曾只是他的老同学?他是她的初恋,是她深爱的男人,两人一起相亲相爱过,不是单纯的同学。下回?还有下回吗?她抓住林幽兰的软肋不放:“幽兰,我真心替你不值,放着金一那么好的男人不要,干吗选了个赖皮的宋壬呀?他多乱呀,和我上过床,还是赵凤凰名正言顺的老公!”如青的语调尖利,字字浸透血泪。宋壬听不下去,又不好当场发作,林幽兰更是尴尬,无话可说,也无地自容,三人一时僵住了。m.χIùmЬ.CǒM
“宋壬,要不,你陪陪如青,我先回去。”林幽兰不是不体谅如青的心境,她那么爱宋壬,自己也那么爱金一,这一点,女人的天性相似。“幽兰,不,等等我。”宋壬坚决地摇头,他自有办法,快步走到如青耳边,嘀嘀咕咕耳语几句,如青瞬间神色大变,脚步匆匆,招呼也不打,就仓皇离去。
“你对她说什么啦,她那么快就跑了。”林幽兰很是疑惑。“她老公吴来喜破产了。”宋壬慢条斯理地说,他抵押画廊借款就是接手吴来喜在省城抛出的一块地皮,吴来喜的资金链断了,他的债主满世界在搜寻他,如青还什么都不知道。
宋壬鼻孔冷哼着:“风水轮流转,也该我们这代人风光风光了。”宋壬本欲趁了酒意与林幽兰共成好事,天不作美,他的车在距酒店500米处熄火,没油了。靠,真混蛋,宋壬踢着轮胎,沮丧得很。“那我先走回酒店,散散酒气。”林幽兰暗暗好笑,小跑回到酒店,大堂内,张海潮拦住她,林幽兰激动地尖叫起来:“你到了,怎么也不说下?”“先回房说。”张海潮眼神警惕,神态疲惫,他连着飞了几十个小时的国际长途,又转机直接飞到省城。房内光线明亮,张海潮瞅见林幽兰拇指上的扳指,忙责备她:“你胆子太大了,明目张胆地戴在手上干吗,还不快收起来,戴在脖子上!”“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林幽兰反驳他,还是乖乖听话,将玉扳指取下来套进脖间。“小心驶得万年船。你看看我这个,是不是能够以假乱真?”张海潮得意地在她眼前晃动着拇指,他手上套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玉扳指。“啊?这是你新作的高仿品?林幽兰取下来,仔细端详,色泽、大小、颜色、料子,细节处的刻字,太精美了,这么精湛的做工,当真能够以假乱真呢。”她惊叹着。两人正热切讨论着玉扳指,床头电话铃声响了,林幽兰将玉扳指顺手放在床头桌面,接听电话,是酒店前台要她下楼去,说有客人找她。
“可能是我那个男同学,他车没油了,也不知道找我下楼干吗,我先下去,你要不要一起,顺道吃点东西?”林幽兰想着应该是宋壬。“我就不跟你去了,我们一起下去,我在大堂沙发等你。”张海潮点点头,两人同时步出房门,下电梯到酒店大堂。
“找我的人呢?”林幽兰左右见不到宋壬的身影,她来到酒店大门,张海潮不放心,也随她出去问门童。“找你的先生在那儿呢。”门童指向酒店露天停车场的树林下,林幽兰隐约见到一个人的身影,在黑暗中轻微晃动。“真是的,好端端躲进树林干吗?”林幽兰以为是宋壬怕被他老婆发现,故意到阴影处见她,直觉得好笑,毫无防备地走过去。张海潮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林幽兰刚靠近黑影,就听到她受到惊吓的惨叫,他快步跑过去,扶起她,黑影一跃而起,从树林匆忙跨到马路上,只听一辆大货车碾压重物的尖利声呼啸而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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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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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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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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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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