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很快,只为不想让温如玉看到自己眼里即将掉落的泪水。
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生生刺痛他的心。
而温如玉却仿佛毫不介意,依然笑得温润、笑得优雅、笑得云淡风清。
这笑容,更让他的心痛了三分。
要怎样的勇气,才能去面对从此成为残废的事实?那样翩翩风姿,一举手一投足都成风景的人,如何忍得下这种缺憾!
而他,还在微笑,还在安定别人的心。
他那消瘦的身体里,藏着怎样惊人的力量?
景渊忽然觉得一股气在胸口翻涌,恨不得立刻喷射而出。他大步往乾清宫走去,姿势便如飞蛾扑火一般。
“父皇!”一脸沉郁地站在景剀面前,目光凛洌,直视着自己的父亲。
“渊儿?”景剀愕然地看着他。这孩子莫不是疯了?见到自己不行礼,反而一副要挑衅的样子。
“父皇为了江山,为了野心,一定要闹得众叛亲离么?”硬邦邦的话砸过去,把景剀砸得晕掉。
“你在胡说什么?”景剀的脸马上沉了下来。
“你逼姑父去灭乌萨,害得他失去右臂,成为残废。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他那样好的人,那样绝世风华的人,那样高贵的人,如今被你逼得只剩下一个残躯!他对你忠心耿耿,他为我们康朝的江山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可是你利用他!你逼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你好残忍!你……”
吼声被狠狠的一耳光打断,景渊倒退两步,几乎跌倒。用手捂住脸,毫不妥协地瞪着景剀。
“畜牲!你敢这样跟朕说话!跪下!”景剀怒不可遏。
景渊僵持片刻,终于扛不住父亲的威严,缓缓跪倒。
“你懂什么!都是跟如玉学的,一样的妇人之仁!你这样的心性,将来朕如何把江山交给你!”景剀气得发抖,在景渊面前走来走去,满腔怒火没地方发,转身拿起桌上一个花瓶,狠狠地砸在地上。m.χIùmЬ.CǒM
“皇上……”张夕照闻声奔进来,见此情景,连忙劝道,“皇上息怒。太子年轻……”
“年轻?朕象他这个年龄都当了皇上了!”
“父皇……”景渊有些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太过无礼,垂首道,“儿臣错了,请父皇原谅。只是姑父……他实在太可怜了。”
“可怜?他可怜?他快将朕逼疯了,你说他可怜?”景剀仰天大笑,忽然转头对张夕照下令,“去将乌莽传来见朕!”
“皇上不等明天早朝?”
“朕现在就见他!快去!”
“是。”张夕照领命而去。
景剀向景渊一挥手:“你起来。”
“谢父皇。”
“你在这儿等着,朕让你看看你姑父做了什么!”
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景渊呆呆地侍立在景剀旁边,心中忐忑,不知道父亲又抓住了姑父什么把柄。
乌莽走进来,脸上再没有霸气,跪倒在地:“罪臣拜见皇上。”
景剀摆手,唇边微微露出笑意,竟是一派平和:“免礼平身。”
乌莽似乎没想到他的态度那么好,有些愣神。站起来,低头不语。
“朕听如玉说,你是主动投降的?”
“是。罪臣慑于王爷神威,未敢赌千万将士的生命,所以不战而降。”
“不战而降?”景剀一愣,这个词一下子引起他的兴趣,不禁笑得更深,目光直直地盯着乌莽,“你是说,你们在寂水城并未交手?”
“是。”
“那么……如玉的手臂是如何断的?!”景剀缓缓站起来,无声的压力一下子压在乌莽身上。
乌莽愣住。
自从跟温如玉见过那次,聊了自己的身世后,他再也没见着他。还以为他忙于公务,原来竟发生了意外?他自己一直幽居在王宫中,这几天几乎与世隔绝。
回来时一路上温如玉坐车,他也没有见到他。
温如玉没有与他串供,所以他一下子被景剀问住。
景剀笑起来。如玉啊如玉,你那样聪明的人,终究也会百密一疏吧?是不是交代好了所有将士,却忘了还有对手在这里?朕倒没想到,随便与乌莽聊两句,就这么轻易地将你的设计套出来了。
“罪臣……不知。”乌莽终于只能用不知两个字来应付。
“好的。朕知道了,你先回去,明日早朝过后,朕自有决定。”
“是。”
景剀回身:“渊儿,你听到没有?你姑父在寂水城根本没费一兵一卒就打了胜仗,他的手臂是自己砍断的。他这样欺君,你还要为他抱不平么?”
景渊的心深深沉下去。原来……事实的真相比谎言更残忍,姑父竟是自己毁去了这条手臂。
他是不想成为父皇杀人的利器吧?
他的心一阵颤栗。
无声地看着景剀,痛心到极点。
“父皇,你……难道不明白姑父的良苦用心么?”
景剀掀眉。
“他对你一片忠心,不敢违抗你的旨意,又不愿意违背良心做事,所以才宁可自毁身体。他是真正的英雄。请父皇饶过姑父的欺君之罪,他灭乌萨建下奇功,就让功过相抵吧。”
景渊说着跪下来,深深俯首。
景剀沉吟不语,半晌道:“你从王府过来?”
“是。”
“你姑父醒了?”
“是。姑父已醒过来,只是……还很虚弱。怕明天上不了朝了。姑父让儿臣向父皇奏请两件事。”
“什么事?”
“请父皇解散鲲鹏军。”
“还有呢?”
“将兵权归还兵部。”
“朕知道了。你去吧。”
“父皇……”景渊期待着他的答复。
景剀挥手:“朕心中自有主意。你去吧。”
“是。”景渊无奈地离去。
景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面沉似水,忽然将张夕照叫进来,道:“明日午时,朕于御花园设宴,招待乌莽。你去准备一壶毒酒,到时将他毒杀!”
“皇上!”张夕照大惊。上午温如玉与景剀谈话时,他在门外守卫,听得清清楚楚,景剀分明已答应温如玉不杀乌莽的。现在突然反悔……
景剀笑道:“他以为他是神,可以保住天下苍生?朕这样做,只是对他小示惩诫而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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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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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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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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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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