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因为他和温如玉、沐天麒三人经常到这儿小聚。这里环境优雅,又是温如玉自己的酒楼,三人在这里可以无拘无束、开怀畅饮。
只是皇帝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个地方?
见景剀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也不敢问。只能跟着他进去。
“张大人。”掌柜早就认识他,连忙迎上来。
看到景剀走在前面,气度非凡,掌柜有些疑惑,却没有问。
“我带了位朋友过来,楼上还有空间么?”张夕照道。
“我们王爷今天在这里与文友聚会,楼上没有空位了。要不我向王爷禀报一声,你们加入他们中间吧。”掌柜道。
景剀给张夕照使个眼色。张夕照忙道:“楼上那个专门为我与小侯爷留着的小间还在吧?我们就在那里好了,不必打扰你们王爷了。让他们尽兴地玩吧,也别让他知道我来了。”
掌柜点头称是。
景剀轻轻嘀咕了一声:“难道他的伤这么快好了?”
掌柜有些诧异,暗想此人必定与王爷极熟,否则怎么什么都知道,连忙答道:“没有。王爷是盛情难却,忍着伤过来的。我怕他身上痛,给他在椅子上铺了很厚的软垫子。”
景剀摇头:“这个人难道永远不懂拒绝别人?”
两人悄悄进了那间安静的厢房。透过镂空的木质花窗,他们正好可以看到厅中的情形。
温如玉还是一身白衣,罩一件浅蓝色的披风,头发用一枝玉簪挽起,两边垂下几缕碎发。看来已饮过几杯酒,脸上略微有一些红晕,不像两天前那么苍白。
高挺的鼻梁、光洁的额头,看起来仍然那样高贵、优雅。
此刻的温如玉,多了几分书生的文弱风骨,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凌利气势。
周围坐着七八个文人,从二十几岁到四十几岁都有。
大家谈笑甚欢,看来关系极其融洽。
景剀一边慢慢饮着酒,一边默默观察着温如玉。
张夕照几次想问他来此的目的,但看到他专注的表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玉,你为皇上打退了乌萨兵,战功赫赫,皇上有没有给你什么赏赐?”一位身穿紫袍、瘦瘦高高的中年男子问道。
景剀不禁皱眉,如玉?他们居然直呼其名。看来这些人,真的与温如玉关系莫逆啊。
温如玉微笑道:“天下太平就是给我最大的赏赐了,何计其它?”wWW.ΧìǔΜЬ.CǒΜ
众人笑开来,一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道:“如玉哥哥胸怀天下,视百姓福祉为己任。应龙兄还当如玉哥哥在乎什么赏赐么?”
景剀的眉皱得更深,如玉哥哥?温如玉和这些贫民百姓都这样称兄道弟的么?
被称为“应龙兄”的紫袍男子嗤笑道:“我只怕皇上小肚鸡肠,不仅不赏如玉,反而心里存着猜忌。”
景剀的脸猛地沉了下去。
张夕照也不禁心头一凛。
却见温如玉正色道:“应龙兄莫要胡说,皇上是个明君,断不会坏了君臣之义。何况……他对我恩重如山,我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根本不求什么赏赐。”
景剀的脸色缓下来,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张夕照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如玉,你新做的那首《蝶恋花.居崤关之役》真是好词,我帮你收录在你的《倦客集》中了。”一位面色微红、高额阔鼻的男子道,此人看来已到不惑之年了。
“多谢秦关兄。”
“秦关兄总是藏私,自己最先得了如玉的词,又不告诉我们。还不念来听听?”旁边有人抱怨道。
“秦关兄”念道:“今古山河无定据,画角声中,兵戈无重数。剑气连天霜雪寒,蹄声踏破天涯路。满目凄凉谁可语,一朝逐鹿,何计百姓苦!谁引银河补天裂,扬鞭力挽烟尘住。”
刚才开口的那位年轻人神情凝重,幽幽叹道:“如玉哥哥这词中充满悲凉的意味。从古到今,那些高高在上的君王们,总是为一己野心,妄图称霸天下,害得百姓们颠沛流离,受尽苦难。真希望世上多几个如玉哥哥这样的英雄,力挽烟尘,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温如玉苦笑道:“我哪里是英雄?只是希望为百姓尽一点绵薄之力而已。可是,有时候万般不由人……”想到自己马上要挑起战争,心情便黯淡下去,住口不语。
众人只当他想到战争所以难过,连忙岔开话题。
紫袍男子笑着提议道:“如玉现在越来越忙,总是没时间与我们聚会。今日难得有机会,我们一定要罚如玉唱首曲子,补偿我们一下。”
众人欣然叫好。
温如玉好脾气地笑道:“不如我吹箫一曲给大家听吧,这歌么……不唱也罢。”
“不行,一定要唱。”众人哗然,看来是不想放过他了。
景剀看得有些愣神,这个人平素一副出尘的模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想不到与这群人在一起时,竟然随意到了极点。
温如玉无可奈何,唇边却仍然含着笑意,道:“好吧。大家想听谁的词?”
“当然是如玉哥哥自己的词了。”年轻人道。
温如玉道:“那好,我唱一首《遐方怨》吧,林兄弟,你帮我吹箫。”
“不要,我的箫声不堪入耳。还是如玉哥哥一边抚琴一边唱吧,让我们一饱耳福。”
“抱歉,我今日未带琴来。”
“我带了!”年轻人展颜笑道,神情透出几分调皮。
温如玉看着他哭笑不得,原来自己竟被设计了。
只能点头同意。
众人开心地笑起来,将桌上酒菜挪开些,摆上琴。
温如玉拨动琴弦,微微垂下眼帘,曼声唱道:
香雪尽,薄春衣。梦回江南,犹见小楼人独椅。眉锁春山愁未尽,缘一诺,三生里……
歌声如水般悠悠荡漾。平素听他说话已是非常好听,唱起歌来更是韵味十足,一字一句仿佛渗入到人心里去,听得人荡气回肠。
景剀与张夕照都听呆了。
看着他眉间一抹淡淡的惆怅,湖泊般的眼睛里微微泛起波澜,众人知道他又在忆起结发妻子萧雨尘了。
大家都屏息凝神地听着,看着他。
看他抚琴时那种绝美的姿势,那种温婉,每个人都为之陶醉。
景剀有片刻的恍惚,心里泛起异样的感情,竟然有些妒嫉这些与温如玉称兄道弟的布衣文人。
这个人,真的是国士无双。
可是,在自己面前,他从未这样放松过。
自从知道李默被乌萨人收买后,景剀就频频忆起谪仙楼中发生的那一幕。那些人,想必是洛花安排好的吧?他们故意制造君臣之间的嫌隙,好让他们离心。
所以他才要来亲自体会一下,民间究竟是如何评论温如玉的。
却没想到遇上了温如玉与文友聚会,让他看到了温如玉的另一面。
至少有一点没错,他,真的是得尽民心。
他忽然有些冲动,站起来开门走了出去。
温如玉的琴声戛然而止,看着突然出现的景剀,呆若木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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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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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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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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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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