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踏进内帐,三步就并作两步踏了进去。
里面的丫鬟婆子看得谢君楼,惊得瞪大了眼眸:“你怎么闯进来了?男人不宜进入这里,还不快出去。”
“我没事,你来干什么……”燕明殊朝着谢君楼勉强的笑了笑,那笑容格外虚弱,嘴唇都被她咬破皮了。
“七七,别怕,我在这里。”
谢君楼无比心疼地替燕明殊,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眼底都生出了红血丝。
稳婆查看了燕明殊的情况后,忽然低呼了一声,让众人心头顿时一紧。
看着几个投过来的眸光,稳婆紧张不已地道:“夫人胎位突然不顺,只怕是……是要难产……”
轰——
这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一般,直直地劈中了谢君楼的身体,男人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脸色变得十分惨白。
难产……
仅仅是两个字,却让所有人的心都凉了。
“你胡说,我家姑娘身强体壮,怎么可能会难产?”
含珠的脸色顿时就白得不行,眼眶发红,声音变得十分颤抖。
方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难产了?
女子生产是最怕这一关,当初国公夫人也曾难产,可……可燕明殊为什么也会遇到?
稳婆也是脸色惨白,急忙请示谢君楼:“夫人一直出血不止,胎斜难产,稍有不慎就会引起血崩,若……若是如此,大人和孩子……”
谢君楼整个身子都晃了一下,似乎站都站不住了,目光看向意识不清的燕明殊,瞳孔猛然收缩。
他只觉得喉咙里,一股腥臭之气冲了上来,显然去痛急攻心了。
“我要七七安然无恙!”
谢君楼跪坐在燕明殊跟前,下了这个沉痛的决定。
他死死地抓着燕明殊发凉的手,好不容易才让她活了过来,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一世夫妻之情,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
这世上,什么都没有她重要!
他可以不要这个孩子,但是,他绝对不能失去燕明殊!
谢君楼目光悲痛地看向她高耸起的肚子,紧紧地闭上了眼眸,然后转过头去,话语都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保大人!”
“不行!”
话音刚落,意识不清的燕明殊猛然睁开眼眸,浑浊的目光透露着坚决,咬牙道:“保孩子……要保孩子……”
“七七!”
谢君楼痛心地看向燕明殊,握着她的手慢慢收紧,话语都变得哽咽,眼角,更是有几滴晶莹划过。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含珠哭得眼睛都肿了,却不得不劝道:“姑娘,性命攸关的时候,你就别倔了,孩子以后还可以再有的,可姑娘你不能有事啊。”
“姑娘,你好不容易才和世子在一起……”
她脸上挂满了泪痕,扑通跪在了地上:“上天为何这般不公平,只要上天能够救下姑娘母子,我愿意替姑娘,承受一切苦楚。”
谢君楼眼中更是噙着泪水。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替她承受所有的痛,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
“七七,这次你必须听我的。”
谢君楼痛苦而无奈的看着她,眼底都是慌乱和无助,哽咽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但凡有一丝可能,我也不愿意放弃这个孩子,可如果没你了,我会疯!”
泪水从燕明殊眼底滚滚而出,天机现在灵力紊乱,自身难保,根本就没办法帮她,孩子确实会再有,可是……
可她是一个母亲,这个孩子,是她十月怀胎而来的,她怎么能够舍弃自己的孩子?
见燕明殊满脸泪水,谢君楼也心如刀割。
他疼得难以呼吸,知道燕明殊舍不得,可他又何尝能舍掉这个孩子,只能狠心地说:“保住大……”
“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决定!”xǐυmь.℃òm
燕明殊用尽力气嘶吼了一声,吼完这一声后,她就感觉体内力量逐渐消失,用哀求的语气和谢君楼说:“阿楼,你相信我,一定会平安无恙的。”
“我们的孩子,没有这么脆弱……”
她是一个母亲,做不到舍弃自己的孩子!
谢君楼心疼得说不出话来,手逐渐捏紧,对燕明殊这哀求的目光,他没办法拒绝。
“……好。”
他含泪点头,嗓音都在发抖。
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了一个好字。
区区一个好字,就如同万千利刃,要将他千刀万剐一般。
见谢君楼终于妥协了,燕明殊松了一口气,朝着他笑了笑。
她抚摸着谢君楼的脸颊,虚弱地说:“放心,我还要去找我爹爹呢,还要去找我的妹妹,还要看小遂愿长大,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好,我去外面守着你。”谢君楼沙哑无比地开了口,好不容易才忍住喉咙里涌上来的血气,站起身来走出去了。
燕明殊不知道的是,谢君楼刚走出内帐,在天机和燕明渊询问的眼神里,身子猛然一抖,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几个人团团围了过去,燕明渊脸色发白,紧张地问道:“师傅,阿姐怎么样了,您……”
“爹爹……”
小遂愿肉嘟嘟的小脸都拧巴起来了,湿漉漉的眼眸里,包着一眼眶的泪水,要掉不掉。
谢君楼抬手擦去了唇边的鲜血,目光淡漠地看了两个人一眼,连最疼爱的小遂愿都搭理了,抬脚就朝着帐外走去。
帐外依旧冷飕飕的,冷风如同刀子一样,一刀刀割据着他的心。
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她有个什么万一,他绝不独活!
天机急忙追了出去,见谢君楼站在那里吹冷风,眉头皱了起来,急忙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就算谢君楼再怎么紧张,也不至于急得吐血,明显不对劲。
而且,谢君楼面无表情,看起来是正常人,但靠近他才会感觉得出,他的情绪十分不稳定,浑身上下散发着极为冷洌的气息,稍有不慎就要暴走了。
谢君楼深吸了一口气,眼眸闭了又睁,好半晌才道:“七七难产,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七七坚持要保孩子。”
“你说什么?”
天机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眸。
他摇头,不可思议地呢喃:“我探过她的脉,明明可以平安生产,怎么会……难道是寒毒促发的?”
天机知道燕明殊体内有寒毒,当初神医老人将她体内的寒毒,压制了三年,需要在三年内找到解药。
但如今过去三年有余,天机和想法子继续压制,但功效是没有那么显著的,再加上她有了身孕,他更是耗费灵力帮她。
如今,他自身难保,否则也不会连蛊毒,都解不开,他要怎么去帮她?
谢君楼紧握着拳头,眼底流露出的寒意毛骨悚然,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若苍天不肯护她,我必定让天下人给她陪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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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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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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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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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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