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高空中欣赏了这特别的景致,足尖一点,身子便落到了天机跟前,不由得揶揄了一句:“阿哥,你这到底是给我阿姐送嫁妆,还是来送葬的?”
这是曼珠沙华,生长在世人看不到的穷域之巅,可其真正出现的地方,是云天之巅连接着摘星楼的黑河边上。
而在人间古籍上的记载,他们管那条黑河叫做忘川,那花,便称作是彼岸花,开于忘川,寓意死亡。
天机凉凉地递了燕明渊一眼,嗓音慵懒:“她是摘星楼大祭司,超度万千亡灵,此花生长在黑河彼岸,拿来送她,有何不可?”
“可她现在不是大祭司!”燕明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天机做得这么明显,是生怕燕明殊猜不出来吗。
“不是我要这么送的,是梵音的意思。”
天机弯了弯唇角:“你也知道,蓬莱和云天之巅关系匪浅,梵音又师承云天之巅,我自然要卖个人情给她。”
燕明渊对此十分不屑:“她那么歹毒的一个人,就算师承云天之巅,可也并非是嫡传,有什么可卖给她的。你卖她人情,她领情吗?”
“……”
天机笑而不语。
队伍不急不缓来到了国公府门口,门口此刻空荡荡的,没有看门的家丁,廊檐下的两盏风灯,都已经熄灭了。
大门缓缓地打开了,女子素手提着白色灯笼从里面出来,一身黑色的长裙,面容寡淡,连口脂都懒得涂抹了。
灯笼打出了惨白惨白的光芒,让燕明殊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冷风吹过,都凉飕飕的。
燕明渊看到燕明殊竟然提着白灯笼出来,唇边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了,他看了天机一眼,果断站到了燕明殊身边。
这么巧的迎接方式,她这是在拐着弯骂谁呢?
那些黑暗执法者恭敬地站在门前,铺满了红色彼岸的箱子,也都被稳稳地放了下来,彼岸在风中摇曳着,似乎是在和燕明殊招手。
天机从轿撵里附身看了下来,笑眯眯地瞧着燕明殊手中的灯笼,笑道:“这白灯笼瞧着不错,适合上路。”
燕明渊:“……”
“你这是想让我上黄泉路?”燕明殊的眸光从那些彼岸上掠过,又落到了天机的身上,笑得意味深长。
“不敢。”
天机弯身从轿撵里站了出来,伸手指了指那些箱子:“这有一半是蓬莱的贺礼,另一半,是来自穷域之巅的贺礼。”
覆盖着红色彼岸的那些箱子,都是来自穷域之巅,而其他的,则是蓬莱岛准备的新婚贺礼。
“她能有这么好心?”燕明殊冷嗤了一声。
天机随手捏了一朵红色彼岸,将她手里的红灯笼拿走,又将彼岸插在了她的发髻上:“她存了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但我是好人。”
燕明殊:“……”
天机眯了眯眼眸,淡淡地道:“她让我带了句话给你,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强求只会损耗自身命数。”
“呵,我偏要强求。”燕明殊偏生不想让梵音如意,她今生所求不过一个谢君楼,又如何能让梵音遂愿?
天机忽然伸出一只手来,从燕明殊额间的朱砂痣上抚摸而过,话语意味不明:“你这额间的妖花,开得正好。”
她额间原本是一颗朱砂痣,可她不知道,那是她的封印凝结而成,想来燕明殊也发现那朱砂痣,变得比以往大了一点。
燕明殊摸了摸额间的朱砂痣,她每日都能照镜子,却并没有发现朱砂痣变成什么妖花:“此话何解?”
“此乃你命数的解释。”
天机挑了挑眉梢,凤眸里蔓延出一抹魅惑来:“若你朱砂痣开成了妖花,妖花开到茶靡,便是命数终了的时候。”
此妖花是代表了她体内的封印,如今他已经能看得到妖花的雏形了,说明封印已经解开了一重。
剩下几重,或许会一重一重的解开,但万事是没办法掌控的,人间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秩序,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m.χIùmЬ.CǒM
不管情况持续多久,最终,她都是要离开凡间的。
燕明殊沉默了一下,才问:“那我是不是还要和我的宿命之敌,有一场决斗?那时,我或许会死?”
“问老天,这种事情就不是我能探知得到的。”天机笑了笑,并不敢告诉燕明殊实情。
燕明殊幽幽地递了天机一眼:“你这说得,我心里都没谱。”
“好了,这些事情现在就不要提了,一步一步走。”燕明渊却是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摆了摆手,表示这个话题可以终结了。
不管他们怎么去担忧,都是无济于事的,终有一天,燕明殊会变成拂灵,这是谁,也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
燕明殊刚回到云上居没多久,含珠就在外面唤了一声:“姑娘,世子来了。”
她愣了一下,并没有给谢君楼开门:“马上都要成亲了,成亲前,新人是不可以见面的,有什么事白天不能说吗?”
门外传来了男人低沉踌躇的声音:“昨日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情,白日说就迟了。”
谢君楼既然有重要的事情,那便当真不能等了。
燕明殊提着裙摆去开门,拉开门,却见他着了一身白色长袍,她不由得娇嗔了一句:“按照你这个性格,今日你不该穿这一身才对呀。”
他们这一生都过于坎坷,甚至让燕明殊觉得,这一场幸福是偷来的,她想要迷信一点,生怕惊扰了这幸福。
“我想白日再给你看。”谢君楼宠溺的看向燕明殊,嗓音变得低沉了些许:“方才天机他们来过了?”
燕明殊点了点头,嗓音晦涩:“对,带来了穷域之巅的贺礼。”
“受人之托罢了,你别怪他。”谢君楼知道这件事的原委,蓬莱本就和云天之巅有所渊源,而天机更是如此。
他怀里抱了个木匣子,啪嗒一声,木匣子就被打开了:“这是阿蕴给你绣的,昨日方才完成,拿来的有些迟了,你穿上让我瞧瞧。”
红色的嫁衣层层叠叠地放得很整齐,金丝勾勒出来的纹路十分好看,精致华丽得很,这料子都是最为顶级的。
上面的暗纹,都是以燕明殊的喜好而绣成。
原本国公府和宫里头,都给燕明殊准备了嫁衣,如今唐蕴之也亲手绣了一件,如此心血,燕明殊自然是要穿她绣的。
“这就是你说得重要之事?先等我一下。”
燕明殊挑眉看了谢君楼一眼,便将红色匣子抱了过来,转身走入了内室。
这件嫁衣低调而奢华,后裙上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那凤凰的每一根尾翼上,都镶嵌着一颗红宝石。
宽大的袖口边缘,绣满了精致好看的绣纹,是燕明殊最喜欢的番莲暗纹,裙摆上更是绣着并蒂莲花。
只是这样看,却看得不仔细,穿在身上,那裙摆便拖在了地面上,上面的莲花便鲜活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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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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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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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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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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