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还要留着一口气,一一交代后事。
小十一也已经泣不成声了,小小的人儿哭得脸色涨红,一抽一抽的,让戚梦丹心里更是难受不已。
面对众人的安慰,戚梦丹也只能虚弱地回以一笑,缠着声音叮嘱:“我走了之后,这两个孩子,就摆脱给母亲和阿业了。”
燕承业这么个七尺男儿,眼泪都已经掉了下来:“不,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太医已经来了,都会好好的……”
要是可以,他愿意替她承受所有的痛苦,便是刀山火海,他都在所不惜。
“人都有一死,没关系的……”
戚梦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泪水从眼睛滑了下来,看着跪在床榻边的几个人,挨个儿叮嘱。
最后,她拉着燕明殊的手呢喃道:“娇娇,虽然你是姐姐,但你是最让阿娘放心不下的,以后,你要好好爱护小十一,也要乖乖听话,莫要让你爹爹和祖母操心,阿娘就先走了……”
话语慢慢地湮没在空气里,躺在那里面色苍白,却倾国倾城的女子,最后,还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阿娘——”
“丹儿——”
耳边回荡着燕承业和小十一撕心裂肺的哭声,可是她看着阿娘的手,从自己手里慢慢地滑落,她整个人都傻了。
文和帝和柔贵妃还有戚家人赶来的时候,戚梦丹的身体都开始发冷了,所有人都哭得伤心不已,无法接受这一切。
这也是燕明殊第一次,和谢君楼说起这件事,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候的她,如同天塌下来了一般,无助到了极致。
那年她才不过七岁,每天晚上都能梦到阿娘浑身是血的样子,她被噩梦惊醒,想要去看看阿娘,可是入眼的,却只有那冷冰冰的牌位。
寒风呼呼地刮了过来,燕明殊哭得悲哀无比,却不敢放声大哭,最后,只能一点一点的,湮灭在风中了。
这一声声,都哭在了谢君楼的心坎上,他有多爱燕明殊,心里便有多痛。
后来,他无数次回首他们之间的往事,想起那少女趴在他怀里哭着,眼角还有两分青涩,眉目却也妩媚。
让他念念不忘许多年。
谢君楼舍不掉她掉眼泪,可是这一刻,他也陷入了无助和无奈里。
到底要怎么,才能够安慰她呢?
可是这世上最绕人的,莫过于一个情字,最痛苦的,边是生死离别,许多事情,都需要自己的去渡过。
便是谢君楼,也无能为力。
这个时候,谢君楼也只能将燕明殊的悲伤,一点点吞入自己的腹中,用鲜血去养着她的痛苦,努力,让她释然。
燕明殊哭了多久,谢君楼的心就抽搐了多久。
等到燕明殊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已经哭得眼睛红肿,满脸泪痕,看起来脏兮兮的,可怜无助极了。
“小可怜,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谢君楼心疼地叹了声气,那轻薄却沉长的叹息声,从他唇中慢慢地溢了出来,带了无数的心疼和无奈。
这个样子的燕明殊,让他无比心疼,却是无能为力,所有想要宽慰她的话,都只成了唇齿间的一抹叹息。
谢君楼什么也没有说,把燕明殊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像哄宝宝一样哄着她,给她唱歌。
男人的掌心是有些温凉的,但是那样的温度渡到她身上,却让燕明殊觉得,后背都滚烫了起来,眼睛也越来越疼。
眼睛想要止住,她都难以去控制。
世人都知道谢君楼冷心冷清,轻狂邪佞,不可一世,却从来都不知道,他所有的温情和宠爱,都给了眼前这个姑娘。
这一刻,燕明殊觉得,哪怕以后的路再难走,只要身边有谢君楼,她都能一一挺过,甘之如饴!
风从四面八方吹了过来,将河对岸的那些河灯吹了过来,那盏用朱砂笔抄写了经文的河灯,也飘到了燕明殊跟前。
燕明殊只是匆匆地瞥了一眼,寻常人都不会在河灯上抄写经文的,而且,这个人还是用朱砂笔,去抄写的。
谢君楼见燕明殊盯着河灯看,伸手就把河灯给捞了过来,他看到那上面的字迹,自己倒是先愣了一下:“这字迹……有些眼熟啊。”
燕明殊淡淡地道:“这是皇后用左手抄写的经文,我有次去过她宫中,见她用左手写字,便问了一句。”
谢君楼这才想了起来,高皇后写得一手好字,左手也能灵活写字,但是她抄写经文时,却从来不会用右手。ωωω.χΙυΜЬ.Cǒm
因为高皇后常说,要对佛祖心存敬意,所以特意用了左手。
燕明殊将河灯给拆开来,看到上面都是用朱砂笔抄写的《华严经》,眸光沉了些:“是《华严经》普贤菩萨第四愿‘忏悔业障’。”
看到上面满满的经文,她蹙了蹙眉梢:“这普贤菩萨第四愿,是专门用来赎罪忏悔的经文,高皇后最是笃信佛教,她是给谁放这种河灯的?”
谢君楼寡淡地笑道:“后宫的女人,手上从来都不可能是干净的,心里有业障,自然是要忏悔一番的。”
在后宫里浸淫多年的女人,就算双手沾满血腥,也能从容不迫,心理素质强大,高皇后倒是心地良善啊。
自然,这话是讽刺。
“或许是这样吧,但我还是觉得很怪。”
燕明殊低头看了河灯一眼,笑得漫不经心,抬头朝着河对岸看了过去,刚好看到一位年轻女子,揉着膝盖慢慢地站了起来。
年轻女子放完了最后一盏抄写了《华严经》的河灯,抬起头来的时候,露出了半张清秀好看的脸,却正好和燕明殊对视上了。
可就在两个人对视的那一刻,年轻女子微不可见的瞪大了眼眸,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她连忙拉下帽檐,遮住了自己的容貌,匆匆地离开了这里,就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落荒而逃一般。
“那不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女官听琴吗?”
燕明殊一下子就认出那个女子是谁,只是她很好奇,皇后既然想要放河灯,大可以在御河里放,一样可以流出宫外。
河灯是皇后制作的不错,经文也是皇后抄的,听琴很显然是奉了皇后的命令,出宫来放河灯。
为什么要让听琴特地出宫来放?
而且,听琴将自己裹在斗篷里,很明显是怕被人给认出来。
“为什么听琴看到我后,会表现得如此慌张呢?”燕明殊的眉头越皱越紧,想起刚才看到听琴时,脸上极为错愕震惊的表情。
在震惊之后,就是慌乱和心虚了,否则,听琴也不会下意识的拉了下斗篷。
她心虚什么?
如果听琴是真的奉了皇后之命放河灯的,大可以不必如此慌乱,为什么她的反应,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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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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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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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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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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