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殊泪如雨下,嗓音嘶哑得破碎至极,心被活生生的,搅成了千万片,用任何办法,都再也修补不回来了。
这个人生于尊贵显赫的贵族,没有了她,天之下达,他自有更好的去处。
便是当年,在得知燕明殊下嫁萧珩的时候,谢君楼都没能弯腰。
可是,他却只是为了让她活着,弯下了高傲的脊背,跪在梵音面前,卑微的乞求梵音,让她能够重生。
燕明殊生来就拥有万千荣华,什么都不用去争抢,便有无数人,要将这荣光送到她手中,自小就是任性十足的一个人。
可苍茫一生,到了最后,她只剩下谢君楼了!
当年千错万错,都是她一个人的错,是她爱错了人,是她害得人间血流成河,天谴,本该是她来承受的。
到头来,却还是谢君楼替她承受。
谢君楼的眼底漫过无尽血色,伸手拉了她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眸光平静地看着她:“于我而言,只要是你,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
爱一个人,就是心甘情愿,从不问值得与否。
他为她承了这代价,也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她的名字叫做燕明殊,是他心尖上的举世珍宝。
燕明殊已经心痛到窒息,将手从他手里抽了回来,仰头把眼泪都吞了回去,把他的情,放在心底,用鲜血小心翼翼的滋养着。
在男人模模糊糊的视线里,燕明殊猛然跪在地上,朝着他双手作辑,掷地扬言:“从今往后,你我夫妻一体,同去同归,若有相负,燕明殊,以命送尔。”
这一生,为谢君楼的妻。
能够给他的,唯有她的命。
从记忆里回过神来的燕明殊,感觉当时的疼痛,一下子就穿越了过来,心口猛然袭来一阵剧痛,她忍不住弯了弯腰,才能缓解这样的痛苦。
燕明殊抬头看着天机,死死地咬着唇,唇上没有血色,语气微颤地问:“我要怎么样,才能承了他的痛苦?”
在这话落下后,天机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良久,他轻叹道:“我曾在古书上看到过,关于穷域之巅的逆命之术的记载,施术之人,损百年道行,轻者,失长生之寿,重者,死不裹尸,而求术之人和承术之人,亦会遭到反噬,这是天理循环的道理。”
也就是说,无解。
天机深邃的眸光落在她脸上,语气幽幽:“这是他的命运,你是他的劫数,心悦你,便是他这一生,噩梦的始端。”
那个人爱上了自己的小弟子,师徒相恋,本就是违背天理伦常的,因此而付出代价,本来就是顺应天道的,而梵音背祖忘宗,她自当也会遭到反噬。
只是每个人的命,都是注定好了的,拂灵注定是上渊的劫数,纠纠缠缠,叫人心肝俱裂。
“因为我吗?”
燕明殊垂眸轻声呢喃着,指尖摩挲着桌面,忽然决然地掀唇:“可是,我偏要他长命百岁,不惜一切!”Χiυmъ.cοΜ
听到她的语气这般决然,天机心中顿时有股不好的预感,如此平静的燕明殊,比崩溃时的她,要更加可怕。
天机心平气和地劝她:“你是重生过一次的人,应当明白,你尚且是自身难保,如何去平他的代价?”
世上是非,到了最后,都是空无一物,一个自身难保的人,她要拿什么,去摆渡谢君楼?
燕明殊不再是拂灵,她没了灵力,更改不了众生命运,她没办法再如从前一般,以摘星楼观天理,知命数。
现在的她,就是一个普通人。
天机的语气慢慢地柔和了下来,仍然劝道:“姑娘何苦这般执着,不过是路过人间罢了,岁月终了,都将不存。”
燕明殊的身体,重重地颤抖了一下,心底最后一丝的希望,也都湮灭了下来。
见她眼底蓄满了泪水,天机多少有些不忍心,便晦涩的开口:“也罢,我便泄露天机,告诉你一事,无需担心他未来会不得善终,他的命数,非比寻常。”
燕明殊下意识地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因为谢君楼,是要比拂灵,更为尊贵的存在。
那人是天生的灵者,若非他自愿,谁也不能遣他入人间,而他入了红尘,也不过是为了他这小徒弟罢了。
这说起来,那人也是被算计了。
天机凝视着燕明殊,笑得高深莫测:“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天机不可泄露,这便是我无法告诉你的。”
“当真?”
燕明殊猛地抬起头来,用袖子狠狠地擦了一下眼泪,眸光灼热的看着天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是说,也许他能得一个善终,他的命数,或许凌驾我们所有人之上?”
天机怅然的叹了一声道:“有些事情,你自己明白便好,我能观天命,知星理,便不能信口开河,当然,也不能泄露天机。”
若说当年,他也算是与那位大祭司,有一些渊源,见她在这人间受尽百苦,也是于心不忍的,但这是她的劫数。
旁人不可插手。
上天既然让她这一世,再度遇到了他,那便是说,也有一些因果所在的。
燕明殊如释重负一般,彻底的松了一口气,这般看着天机的时候,眼眶忍不住又红了,遗憾的叹息:“前世是我愧对他,如今我回来了,有了可以弥补他的机会,这一生,我不惧日月,不惧天道,却独独怕他不好。”
“只要他能安然,比什么都好。”
她微微偏过头去,眼眶酸涩得厉害,疼得她心尖抽搐,经历了这么多,她不奢求自己能有个好下场,只求谢君楼能够平安顺遂。
便是要她与他来世,再无缘分,她都心甘情愿。
当时年少,少女都喜欢这世间的风花雪月,她倾尽一切,去仰望过萧珩,可惜那个人没有心,她所付出的爱,都是一场笑话。
最后,落得个父亲惨死、外祖亲族覆灭的下场。
重来一世,她这么努力的去爱谢君楼,爱到心如刀绞,爱到天崩地裂,她怎么愿意见到他,再度重蹈覆辙呢?
燕明殊这一生,最后悔之事,便是遇到了萧珩,最悲哀之事,便是有一个谢君楼,无怨无悔的替她舍弃一切。
最幸运的,还是谢君楼,哪怕是天下人都弃了她,唯独谢君楼,依然坚定不悔的站在她身边。
可是,她却辜负了谢君楼。
谢君楼替她求来了这样的机会,那便让她,好好的弥补那些过去,重拾错过的那些年岁。
只愿他,平安顺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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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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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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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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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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