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郎头也不抬:“累了打一套拳。”
陈子都眉头拧得更紧了,“你一晚睡几个时辰。”
“两个半时辰。”沈大郎回答得干脆利落,一个多余的字都不给。
陈子都聊不下去了,便闭了眼准备睡觉。
可眼睛一闭上,眼前全是他要死了的情形。
他睁开眼,平躺着,跟死尸一般泄气道:“你问吧。”
合书,拿纸,展开,动作一气呵成。
若是说沈大郎没准备,陈子都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他磨牙:“连我一个将死之人都要压榨,你可太没良心了。”
沈大郎应道:“放心,小桑会治好你的。”
这话说的不咸不淡,一点不像在安抚人。
陈子都懒得跟他计较。
他忙着呢,忙着给沈大郎解答。
沈大郎的问题很刁钻,一个接着一个,陈子都要绞尽脑汁才能想出自己的见解。
买药回来的陈二树借了客栈的厨房煎药。
陈小桑坐在他旁边陪他。
陈二树犹豫着问陈小桑:“县老爷的病真能治好吗?”
“只要喝三天我的药,他就能好了。”陈小桑很坚定。
陈二树忍不住问她:“你昨晚问菩萨了?”
陈小桑看看四周,见没人,才压低声音跟陈二树道:“问了。”
陈二树信心十足。
煎好药,端着熊雄赳赳,气昂昂进了陈子都的房间。
陈子都正沉思,一抬眼,就见陈二树带着陈小桑进了屋子。
“县老爷,你把这碗药喝了,很快你就能好了。”陈二树劝慰陈子都。
陈子都忍不住看向陈小桑,就见陈小桑也用力点头:“我二哥去抓的药,还是他煎的,肯定没人下毒,放心吧。”
他是怕被人下毒么?
他是怕她开的药方!
沈大郎见他还犹豫,便道:“左右你要死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陈子都又哽住了。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觉得沈大郎说得有道理!
陈子都捏了鼻子,闭着眼“咕噜咕噜”几口喝下去。
喝完便把碗往陈二树怀里一塞,又要躺下,却被陈小桑的小手撑住:“不能睡,你还没喝粥呢。”
说着,端了一碗白粥来。
陈子都叹口气:“我能不能吃碗红烧肉?”
就算死,他也想吃点自己想吃的东西呀。
老喝粥哪儿受得了。
陈小桑想了想,便道:“那你再熬三天,三天后就能吃红烧肉了。”
为了红烧肉,陈子都忍了。
喝完粥,他便继续给沈大郎解答疑问。
讲着讲着,眼皮越来越重。
不知什么时候,他就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身上黏糊糊的。
他把被子往外推开,被子里捂着的味道一下冲上鼻子,陈子都差点没被臭晕过去。
他捏着鼻子,大口大口喘气。
等恢复了点力气,才对外喊:“有没有人呐?”
守在外头的护卫们一听到动静,立马推开门冲进来。
一进去,那一股酸臭味迎面扑来,胸口一阵翻涌,当场就有两护卫忍不住干呕起来。琇書網
剩下的不吐,可神情都扭曲起来。
眼看这样不行,阿大连忙摆摆手:“你们先出去。”
护卫们一窝蜂全往外涌,因着太急,大家竟然卡在门口出不去了。
最先听到动静出来的是沈大郎。
他走到门口后便停住了。
他脚步一转,便站在了陈小桑的门口,敲了她的门。
陈小桑正睡得香甜,被敲门声吵醒。
她爬起来,揉着睁不开的眼睛打开门,迷迷糊糊看到是沈大郎,便问他:“怎么了?”
沈大郎一瞅见她披头散发,又只穿了里衣,便拧了眉头。
他不自觉看向旁边的护卫,伸直双手,将陈小桑打开的门又给拉着关上了。
陈小桑呆呆看了会儿被关上的门,打了个哈欠,又爬到床上睡觉去了。
沈大郎确认门关好了,才捂着鼻子走到门口,问一个正大口喘气的护卫:“里面什么味道?”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一块儿,护卫早就认识沈大郎了。这会儿听他问话,便不瞒着:“我们家少爷臭了!”
什么叫臭了?
沈大郎想到某种可能,瞳孔一紧:“他死了?”
这声音比之前大,恰巧被屋子里的陈子都听到了。
他很不满:“我还没死哪!”
沈大郎揪着鼻子探头往里看了一眼,见陈子都正好好坐在床上,他松了口气。
刚要开口,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冲上了他的脑门。
沈大郎默默挤出去,找到客栈掌柜要热水。
掌柜当然不耽搁,赶忙让伙计提了热水送上去。
伙计把一桶水送到门口,便死活也不愿意进去了。
没办法,只能一个护卫捂着鼻子送进去。
屋子里头的阿大被熏得头晕,可想到自家少爷,他只能凭着强大的意志力撑着。
把泡澡桶简单洗干净,便让人又提了两桶热水过来。
陈子都从被子里出来时,原本白色的囊衣囊裤全变成黄色了。
阿大再忍不住,蹲在屋子里吐起来。
外头的护卫一个个悲愤地瞅着屋子里的阿大。
“老大太不容易了。”
“撑住啊老大!”
沈大郎又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对他们道:“把门关起来吧。”
护卫们心酸。
这要是关上了,他们的老大还不得被熏晕过去呐。
想归想,关门的速度可一点不慢。
陈二树打开门时,陈子都的房门才被关上。
他下意识捂着鼻子:“啥味儿啊!”
“子都哥屋子里的味儿。”沈大郎应道。
陈二树脑子嗡嗡响,“这么快就臭了?”
这种天气,不是得死了三四天才会有点味儿吗?
沈大郎哪里知道他的想法,只“嗯”了一声。
陈二树心更往下沉。
再一看那些护卫,一个个脸色都很难看。
他的心啊,突突地跳。
完了完了,小桑治死人了。
陈二树心慌啊,偷偷挪到陈小桑的门口,手藏在背后敲门,一双眼紧紧盯着那些护卫。
才睡着的陈小桑又被敲门声吵醒了,她不高兴了。
一股脑从床上爬起来,拖着鞋子打开门。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她二哥钻进屋子,偷偷摸摸把门拴起来,一转头就捂住了她的嘴。
陈小桑眨眨眼,茫然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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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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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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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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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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