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被他吓了一跳。
不过看一眼在他身后跟来的爹,他胆子又大起来了。
他爹在身边,谅这个大人也不敢打他。
男孩神气道:“我爹说了,那位乐师很厉害,他连你都愿意收,肯定愿意收我。”
在路上他都听到了,这个人弹琴很难听,还比不上他呢。
“修文,不得无礼。”男子责备了那叫修文的孩子一句。
修文嘟着嘴忍着。
男子走上前,对沈大郎行了一礼,笑道:“我家孩子多有得罪,还望这位兄弟不要见怪。”
沈大郎拧了眉头,瞅一眼男子,应了句“没事”后,扭头便走。
男子赶忙喊住他:“兄弟,我是诚心想拜师,不知令师收徒有何标准?”
白天被拒绝后,他原本都要放弃了。
谁知他们竟然停在了同一家客栈。
更要紧的是,他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不是一个小孩子,而是一个大人。
比他还高的大人。
之前他还以为里头还有孩子,可等了半晌,只看到两位男子从马车下来,并没有小孩。
后来无意中听到那丫头喊这人“大郎哥”,从他们的谈话中他也明白了,马车里学琴的是这位男子。
明明已经是大人了,才开始学弹琴,听他弹出来的琴音还不如自己七岁的儿子呢。
就这种年纪大,又没天分的男子,那位琴师都愿意收,那他儿子不也有机会吗?
沈大郎应道:“我不知道。”
男子拧了眉头:“要多给束脩吧?”
“不用。”沈大郎并不想跟他多说,转头就走。
男子几步冲到他跟前,拦住他的去路。
“我家修文有天分,这次我们出来也是为了求学,你若是能引荐一下,我们肯定感激。”
沈大郎站定,看他为了儿子,便多了几分耐心:“他是自家亲戚,并不是琴师。”
这话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不愿意收徒。
可男子并不放弃。
他收回手,对沈大郎道:“即便不是琴师,也要谋生吧?他干活总归是为了挣钱,我如今直接给他,让他教教我儿子琴,也是给他挣钱的一个法子。”
话虽然说得在理,可高高在上的语气却让沈大郎听得不舒坦。
既然不舒坦了,他当然不愿意再多听。
他绕开男子,大跨步离开。
男子很不悦,眼中闪过一抹轻蔑。
将琴弹成这样,也好意思傲气。
他家七岁的修文,可比这个大郎强多了。
不过他还是顾忌一点脸面,并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那个叫修文的孩子就没他爹那么多弯弯绕了。
“他连你都收,凭什么不收我?我比你强多了!”
沈大郎停住脚步,回过头打量他。
熊孩子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不过站在他爹身边,他一点都不怕。
修文嚣张道:“我听过了,你弹琴很难听,跟我不能比。明明是个大人,一点用都没有。”
说完,还翻了个白眼。
他从小就被他爹夸赞有天分,只要他的琴学得好,他爹便会夸赞他,甚至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所以哪怕年纪还小,他却已经很自负了。
沈大郎冷冷盯着他:“《乐经》能全书背诵吗?”
修文不服气:“我记得音律就好了,为什么要背下一整本书......”
“我能。”沈大郎直接打断他。
修文慌了,扭头去看他爹。
沈大郎可不会放过他:“以宫为第一音阶,其它音如何排序?”
这个修文当然知道。
他从小就学这个,于是他很骄傲道:“宫、商、角、徽、羽!”
修文爹很满意地点头。
看看他儿子,多聪慧,多有天分。
只要能找到个好乐师教导,往后当宫廷乐师也不是不可能......
沈大郎淡淡问道:“若以商为第一音阶呢?”
修文傻眼了,扭头就去看他爹。
修文爹勉强扯了个笑脸:“哪有以商为第一音阶?我从来只听说以宫为第一音阶,你可别随便拿个问题来糊弄我们。”
从来不都说宫商角徽羽么,音调就摆在这儿了,大家也都是这么说的......
一听他爹这么说,修文立马有了底气:“你是个大骗子!”
“那是你无知。”沈大郎嫌弃地瞅着修文爹,并不理会大喊大叫的修文。
修文爹脸上的笑挂不住,脸色“唰”得垮下来。
他怒声道:“我儿子可是得了好几位乐师夸赞过天分,迟早成为宫廷乐师。
就你那琴技,凭什么来教训我儿子?”
“有才无德,便是祸害。”沈大郎毒舌道。
刚刚他已经多次忍让,这父子两却一遍遍拦着他,甚至当众羞辱他,他便不客气了。
房间里的陈小桑听着咋舌:“大郎哥嘴巴好毒!”
陈子都很赞同:“不好惹啊。”
“当然不好惹,大郎哥可是能打死野猪的人。”
陈子都便叹口气:“可惜了,在音律上他毫无天分,竟然还被个七岁的孩子骑到头上。”
这可太憋屈了。
陈子都连连摇头。
陈小桑却不在意:“人总要有短板嘛,他天分不行,只能靠后期勤奋弥补了,子都哥,靠你啦。”
“怎么成靠我了?”
“只有你懂呀,不靠你靠谁嘛。”陈小桑眨巴着眼睛瞅着他。
陈子都哽住了。
他怎么就找了这么两个麻烦!
正想着,外头的修文爹已经气呼呼问沈大郎:“你敢不敢跟我儿子比一场琴?”
陈子都拧了眉头:“这人明明知道大郎的琴技,竟然还逼着他跟自己儿子比试?”Χiυmъ.cοΜ
“肯定是被逼急了。”陈小桑下了断言。
没错。
修文爹被逼急了。
他发现这个看着年纪不算大的沈大郎,不用骂脏字就能把他气个半死。
因着他们争吵,好几个人都从房间出来看热闹。
若是他再不把沈大郎压下去,他今儿就落了个没面了。
今儿他听过沈大郎弹琴,就他那琴技,料他也不敢答应。
只要沈大郎不答应,他便能借机好好奚落沈大郎一番,以此找回刚刚失去的脸面。
果然,面前这年纪不算大的少年沉默了。
修文爹很得意:“怎么,不敢?若是不敢,给我和我儿子好好赔罪,再将我们引荐给那位乐师便成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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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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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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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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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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