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不易很庆幸自己在这样的夜晚摸进了皇宫。月亮躲进了云层里,伸手不见五指,这大约是个穷皇宫,连盏灯都没有,不过呆久了,视线适应了环境,仍是能分辨模糊的影子。
巍巍宫庭沉默的耸立在天地间,象潜伏在暗夜的兽,随时都有可能冲出来咬你一口,但尉迟不易很沉着,躬着身子,脚在地上无声踏行,一步一步往前迈进。虽然是第一次来,路线图已经深深刻在她脑子里,她相信自己闭着眼睛也能摸到地方。
突然,前方出现了灯光,幽幽的光后是一队整齐的士兵,腰间佩着弯刀,一个个昂首挺胸,灯光隐隐照在他们脸上,沉寂木然,象阴曹地府里出来的阴兵,但尉迟不易不怕,她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阴兵,若是不走运,很快她也能成为一名阴兵。
她猫在草丛里,等巡视的士兵过去,这里的草长得很茂盛,能将她从头到脚都严实的掩住,那列士兵果然没有发现她,步伐整齐的去往别处了。
尉迟不易松了一口气,慢慢挪到木梯下,木梯厚实,质地坚硬,比石梯也不差,她上了长廊,长廊里铺就的也是木板,踩上一脚,会发出极细微的声音,若是白天,这点声音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夜深人静的时侯,尉迟不易听得很清晰,她是个谨慎的人,立刻顿住脚步,缓缓蹲下来,把身子整个压在地面上,象鱼一样在光滑的木板上滑行,这样能将声音降到最低。
她凭着铭记于心的路线图滑进了主殿,再往前就是寝宫,尉迟不易觉得自己真是走运,门外连个值夜的人都没有。只有两扇厚重的门挡住了她的去路。
尉迟不易知道,她要找的那个人就在里边,心里不由得兴奋起来,心也跳得快了些,她趴在门边,稍稍平定了一下心绪,轻轻推开门,厚重的木门吱呀响了一声,吓得尉迟不易忙用手把门扶住,她长得瘦弱,有条缝就能钻进去。
深吸了一口气,她象鱼一样无声的游进去,里面依旧是木地板,光滑温实,不象金砖铺就的地面那样凉。
屋子里很空,她趴在地上,看到一些辩识不清的黑影,她猜那大概是摆设,瞧着都是直立的竖条状,有些古怪的样子,不过这本来就是个古怪的国度,也没什么好吃惊的。
她游啊游,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条状物,向着屋子中间那张大床游去,突然,有个竖条状物挡住了她的去路。尉迟不易自然是调转方向避开,奇怪的是,那个东西居然会动,也跟着她一起调转方向,依旧挡在她面前。
尉迟不易骇了一跳,仰着头往上看,黑暗中,她看到了两颗宝石样的东西,发着幽幽的冷光,象人的眼睛。
她很奇怪,宝石怎么可以半悬在空中?没有东西托住它不会掉么?
她悄悄的站了起来,随着她的动静,那对宝石似乎微微扬了一下,就象是眼睛在看她。
尉迟不易好奇的去摸,没摸到宝石,摸到了冰冷的皮肤,她心一跳,知道不好,那对宝石不是象眼睛,分明就是一对眼睛,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人!
她毫不犹豫的抽刀就砍,那人却如鬼魅一般,身子晃来晃去,怎么都砍不到他,反而是她被他逼到了墙角,寒光一闪,刀被夺走,下一刻便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尉迟不易以前不知道被自己的刀架在脖子上是怎么滋味,现在知道了,是羞耻。
败者为寇,没什么好说的,尉迟不易闭上了眼睛,二十年后,她又是一条好汉!只是不能为公子报仇,心有不甘,转念一想,也好,她可以到地下去陪伴公子了。
但是那人没有杀他,反而松开了她,黑暗中,只听到袖袍翻飞的声音,桌上的一盏灯亮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光明让尉迟不易本能的拿手挡了一下眼睛,耳朵边有风掠过,依旧是袖袍翻飞的声音,等她把手拿下来,屋里灯火通明,照得偌大的寝殿如同白昼。
尉迟不易惊愕的发现,屋子里不只是两个人,还有很多……
那些她误以为的条状物便是侍卫,而她象鱼一样在他们中间游曳穿行,你能想像那种可笑的场面么?
他们发现了她,却视而不见,任由她象个小丑一样在耍宝。
尉迟不易感到了强烈的耻辱和愤慨,她是个有尊严的刺客,不是任由他们当小丑耍着玩的。
她看向与她交手的人,那是个皮囊很不错的男人,两道剑眉高耸入鬓,眼窝有点凹陷,显得眼睛立体深邃,神奇的是他的眼睫毛,居然那么长,那么密……
尉迟不易发现自己走神了,赶紧拉回来,在心里鄙夷的想:哼,南原狗再好看,也不及公子的半分。
男人此刻懒懒的坐在圈椅里,看着她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尉迟家派来的?”
他一开口,尉迟不易立刻明白过来,愕然看着他,“你就是女帝?原来女帝是个男的,只是称作女帝么?”
蓝霁华脸上五彩缤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他这副样子难道象女帝?尉迟家的人都死光了吗?居然派了这么个不靠谱的杀手过来,个头这么小,还是个烟嗓子。
他本来想让人把刺客带出去,不过突然觉得他挺有意思,便挥挥手,让屋里的侍卫都出去。困在这深宫之中,真是很难遇到一个有趣的人。
他拿着缴获的短刀悠悠闲闲的磨着自己的手指甲,漫不经心的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问了话,半天得不到回答,他抬起头来,发现小刺客的脸憋得通红,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好象下一刻就要扑过来咬他。Χiυmъ.cοΜ
蓝霁华有些莫名其发,“你怎么了?内急?”内急去茅厕就是,用不着这么恶狠狠的盯着他吧。
小刺客这次回答他了,一字一句象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你竟然敢拿我的宝刀剔指甲!”你把我尉迟不易当做什么了!埋汰人也不是这是埋汰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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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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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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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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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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