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总有人逗他,“阿宝,看媳妇去呀!”
他很得意,昂着头,答得响亮:“嗯咯!”
别人若赞阿香漂亮,他就很高兴,竖着大姆指夸人家说得对。若是那人不怀好意的问:“阿宝,跟你媳妇睡过了没有?”
他就瞪着眼,白着脸,朝人抡拳头,他虽然傻,也知道这是混账话。
来了门口,规规矩矩敲门,若没人应声,他就扬声问:“家里有人吗?有客到了!”
月香在里边听得好笑,打发月桂去开门,梁宝田怕月桂,见了她,总有些缩头缩脑。
月桂呢,见了他这样,心里也烦,怎么看都是个傻子,喝他:“教过你的,见了人要抬头挺胸,畏畏缩缩跟做贼似的,上不得台面。”
她柳眉一竖,梁宝田更怕了,抬起手遮在头上。Χiυmъ.cοΜ
月桂恼了,“把手放下来,不放我可打了啊!”
“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话说得中气不足,可他反复的说,好象这样,月桂就不敢打他了。
月香只好出来,把他拉进屋里,“你老说这话有意思吗?谁教的?”
“我娘教的,说别人欺负我,就这么说,让人不敢小瞧了我。”
月香叹了一口气,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往后不要这么说了,没有用,听阿桂的,见了人要抬头挺胸,别人要是问你是谁,不要说里长是你舅舅,也不是要说你是香油铺子的少东家,说你是梁宝田,记住了?”
“我是梁宝田!”梁宝田反复了一句,有些疑惑,“这么说就成了?别人不会说我是傻子?”
“说你是傻子,也没办法,你确实比别人傻一点,不过自己不能承认,”月香象教孩子一样教他,“傻也傻得有骨气,知道了吗?”
梁宝田重重的点头,“我记住了。”他站起来,“阿香,我帮你扫院子去吧。”
每日来,打扫庭院是他必干的活之一,刚扫的时侯,拿个扫帚都不象样子,东一下西一下象划大字,扫了几天倒有了长进,一下接一下,象那么回事,这些事情都是月桂在安排,她横竖是不管的,梁家把他照顾得太好,于他本人其实不是好事。她不指望嫁过去享福,但起码,梁宝田要活得有尊严,有价值,不枉白到世上走一遭。
——
白千帆心里惦记着还史莺莺的情,于是央求月桂绣了个荷包送给她。
史莺莺拿着荷包,高兴坏了,看着她笑得越发娇羞动人,白千帆突然醒悟过来,自己这事办错了,这不成了互换定情信物了吗?
她想要回来,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张了张嘴,说不出话,觉得自己简直比梁宝田还傻。
史莺莺瞧着她那傻样,笑得更厉害了,羞嗒嗒的问,“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白千帆涨红了脸,“那个,你别误会,我送你东西是因为,你送了我鞋……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史莺莺说着话,壮着胆一把握住她的手:“你的手真糙,都磨出茧子了,但是,”她无限娇羞的一笑,“还挺软乎的。”
白千帆吓得一把甩开,能不软和吗,她是个姑娘啊,皮肉粗糙了,骨头却没男人的硬。
她瞅准机会把荷包抢了过来,又麻利的脱下脚上的鞋往史莺莺怀里一丢,“这个还你,今天才穿,只脏了一点底子,你要嫌弃,我下回赔你一双,那什么,我,往后,咱们还是……”
她有些语无伦次,第一次遇到这种尴尬的事,她也是有些慌神。
“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史莺莺眼里泛起水光,“是哪家的姑娘?”
“不是,我还小,现在不,不考虑这些事。”
“你姐的亲事不是定下了吗?转眼就轮到你,小什么,别找借口!”史莺莺微微抖着肩:“不喜欢我就明说。”
“不是,那什么……”白千帆慢慢往后退,史小姐人不坏,长得也漂亮,还时常帮衬她,可这里头的缘由无法同她说呀。
“好,你等着,”史莺莺噙着泪,手指着她,一副狠厉的样子,“姓钱的,我跟你没完!”
白千帆被她的样子吓到了,不敢再说话,转身就往家跑。
一口气跑进院门,梁宝田还在归置院子,见她气喘吁吁跑进来,惊讶的问,“阿凡,有鬼追你么?”
白千帆没好气,“嗯,一只吓人的女鬼!”
梁宝田却不害怕,拿着扫帚到门边去瞧,“别怕,鬼来了,我替你挡着,你是我小舅子,我得护着你。”
里长没夸错他,傻归傻,可人实诚,心善。
白千帆把他拉进来,关上院门,“不用你拦着,鬼进不来,关上门就行了。”
见她往屋里去,梁宝田又叫住她,“阿凡,你叫我一声姐夫吧。”
白千帆心里有事,不大想搭理他,当没听见。
梁宝田过来拦住,笑嘻嘻的说,“你叫我一声啊,我给你好东西。”
他能有什么好东西,白千帆还是不理,绕过他又要走,梁宝田很执拗,她从左边绕,他拦左边,她从右边绕,他拦右边,最后白千帆被弄得没办法。只好敷衍的叫了他一声,“姐夫。”
梁宝田高兴坏了,伸手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铜板放在她手心里,“姐夫给的。”
白千帆望着那枚铜钱,不禁好笑,这是他说的好东西?不过转念一想,钱若不是好东西,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可以称之为好东西了。这家伙其实也不是太傻嘛!
进了屋,她把这事告诉月桂,两人捂着嘴笑了半天,月桂起了玩心,朝她挤挤眼睛,“瞧我的。”
她跑到院子里,冲梁宝田甜甜叫了声:“姐夫。”
梁宝田诧异了下,转瞬便笑眯了眼,把手伸到怀里掏了掏,也掏了一块铜板给了她。
白千帆卟哧一笑,跑过去冲月桂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围着他迭声的叫姐夫。
梁宝田先还笑,后来就慌了手脚,“我身上没那么多钱了呢,留几声明天再叫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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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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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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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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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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