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梓宫安放在长身殿,但是没有人知道,那其实是一具空棺。
高高的门楣上挂着白番,挑着白灯笼,丧棚里人山人海,跪得遍地都是,朝臣,嫔妃,太监,宫女,男人们脸色凝重,女人们哭得梨花带雨,不管曾经如何妒恨过独宠的皇后,到了人死灯灭的这一刻,大多数嫔妃的心里还是悲切的。
就连一直盼着皇后快些死去的白贵妃,跪在这漫天的哭声中,也是一脸的茫然,应该说皇后死了,她可以得偿所愿了,心里却并不如想像中的松快。m.χIùmЬ.CǒM
墨容澉垂着手立在一角,目光有些发虚,面容也有些憔悴,他一夜没睡,几乎忙得脚不沾地,总算大小事宜都妥当了,只等七日一过,便安排发丧。
供桌上,各式供品堆成尖塔,小太监们不停的走来走去添置香烛,灵堂后面传来道士们诵经的法音,紫铜盆里烧着纸钱,幽蓝的火舌不断的舔舐着黄色的钱纸,将它们化为灰烬,烧纸的味道混着香烛气,还有这漫天漫地的人群和哭声,呆得久了让人感到沉闷。
他走到外头去透口气,余光里有人缓缓走过来,“你脸色看着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去我宫里歇会子吧。”
墨容澉摇了摇头,“我没事,您年纪大了,不必一直守在这里,若觉得乏便回去吧。”
瑞太妃看着眼前的儿子,大概是没休息好,他眼下有青影,一阵子不见,他清瘦了许多,也同她疏离了许多。
“澉儿,我知道上次的事,你心里一直怪我,其实……”
“太妃不必说了,”墨容澉冷漠的道:“现在也不是说那个的时侯。”
瑞太妃有些下不来台,讪讪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王妃,她,怎么没来?”
“来了,您又该打她的主意了吧?”
“澉儿!”
“我还有事,太妃请自便。”从始至终,墨容澉都没有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瑞太妃看着他的背影,哀哀的叹气,不知道等她走的时侯,他会不会也这么尽心尽意的操办她的后事?
容嬷嬷是不敢见墨容澉的,见他走了,才从树后出来,搀扶着瑞太妃的手臂:“太妃,回去歇会吧,您这身子骨熬不住,晚上再过来。”
瑞太妃只是叹气,“容儿,哀家是不是错了?可哀家真是为他好啊!”
“太妃,往后王爷的事,咱们还是别管了吧,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去吧。”
“我听说近日皇帝跟他生了间隙,有心想问一问,可他压根不理睬哀家……”
“太妃犯不着为这事担心,您瞧,皇上还是看重王爷的,不然怎么会让他操办皇后的身后事呢?”
“说起皇帝,我也揪着心,他在我身边呆过几年,我知道他的性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皇后冷不丁去了,对他打击很大,听说把自己关在凤鸣宫里,谁也不见,也不知道他每日吃没吃东西?哎,眼瞅着要过年了,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皇后还是福薄啊。”
“谁说不是呢,”容嬷嬷道:“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样样俱全,可惜了。”
——
墨容澉下了辇,门口站着的小太监赶紧上前行礼:“给王爷请安。”
“大总管呢?”
小太监还没答,高升海的声音便传了出来,跟着人也到了门边,打了个千儿:“王爷受累了。”
墨容澉问,“皇上怎么样?吃东西没有?”
高升海掖了一下通红的眼睛,哀声叹气,“娘娘走了,皇上哪有什么心思吃东西,从昨晚到现在,不吃不喝,人也迷迷瞪瞪的,奴才瞧在眼里,真真是心疼啊。”
“我去劝劝他。”
墨容澉说着就要抬脚进去,边上两个锦衣禁军将腰上佩剑一抽,拦住他。
“不成啊,王爷!”高升海赶紧说,“皇上有吩咐,谁也不能进去打挠,皇命不可违啊。”
墨容澉皱眉,“老这么不吃不喝的怎么行,他是皇帝,难道江山社稷都不要了吗?”
“王爷再给皇上一点时间吧,皇上是有大智慧的人,奴才相信他会熬过去的。”
墨容澉扫了那两名禁军一眼,“你是皇上身边的人,多劝劝他,一定要吃点东西,还有,后天一早,我着人过来安棺。”
“是,请王爷放心,奴才定会好生劝劝皇上的。”
——
与此同时,郊外庄子里的人陆续醒来,发现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明显是昨晚喝多起晚了,附近山头的寺庙里在敲丧钟,人人都一脸惊讶,这是国丧,倒底谁去了?
举国大丧,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楚王是宗室,这是他的庄子,自然得立刻布置起来。
余得贵急急忙忙去请示王妃,到了院子,见院门大开着,他没多想,可进去一瞧,屋里特安静,那两个丫环一个都不见,王妃睡的那张大床遮着账幔,他垂着手在账外叫了好几声,里头都没答应。
他不敢放肆,到丫环屋里一看,也是安安静静的,床边都垂着账子,他也不管,伸手就撩开,床上的被子里拱着一团,他心里隐约不安,伸手揭开,哪里是什么人,分明是塞的衣物。
他急忙冲到王妃寝卧,掀了账幔揭开被子,底下亦是塞的衣物,他噔噔噔后退了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冬天里,余得贵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赶紧把人召集起来四处寻找,最后在林子里找到了还昏睡不醒的两个亲卫兵。
这下可乱了套,再找另外两个,他们昨晚上也吃了肉喝了酒,此刻在屋里亦是睡得不醒人事。
余得贵就是再蠢,也猜到了是什么事了——楚王妃跑了!
他赶紧套车,马不停蹄往楚王府赶,在他手里出了这样的事,王爷一定会活剐了他,可就算是活剐,他也得去通报。
到府里一问,楚王不在,说是皇后殡天,王爷上宫里去了。
余得贵急得直搓手,只好把事情告诉给郝平贯,求他拿个主意。郝平贯一听也傻了眼,王妃跑了,他能有什么主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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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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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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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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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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