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蔓在等待阡灵卫的时间里,抬头看向满树的梨花。
“这棵树,奇怪……”
明明嗜食血肉,应该邪气横生,现下看来每朵花却都是单纯而透白的。
她觉得有些不对,正要再思考,余光忽然看见了一抹剑芒。Χiυmъ.cοΜ
破风声响起。
依蔓还未来得及作反应便被狠狠推到一边。
她跌坐到地回头看去,却见薛砚结结实实地用手臂帮她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剑。
妖媚的女子突兀地出现在园中。她挥舞着软剑,每一招都带着狠利的锐气。
“萝萝,你……”
折扬似乎想挣扎着站起来,却痛苦地瘫倒在了椅子上。
梨萝向他那处瞥了一眼,又奋不顾身地挥剑想冲向依蔓。
“麻烦。”
薛砚丝毫不顾及手臂上的伤,聚起刀刃便挡在依蔓面前。
赫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依蔓用水盾挡住身后看不的死角,视线凝在薛砚流血的手臂上。
血液并未凝固,浸湿了他伤口周围的布料,又滴到地面上。
忽地,她目光一顿。
而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阡灵卫姗姗来迟。
领头的自然是南宫逸。
他正以极快的速度从花园另一边的入口处朝依蔓走来,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目光犀利。
身后一群阡灵卫排列整齐,虎视眈眈。
“那位夫人,停手吧。”南宫逸走到近处才板着脸道。
梨萝娇笑一声,丢掉了剑,不再反抗。
薛砚却仍凶狠地瞪着她,似乎随时提刀要砍人。
依蔓拉了拉他未受伤的那只手臂,朝他摇了摇头:“既然阡灵卫都来了,这里的事情就交给律法审判吧。”
薛砚不情不愿地收起了刀,表情颇为不满的样子。
依蔓凝视着他的眼睛,继续说:“你见到了那朵梨花吗?”
“什么?”他的语气显然是没听懂。
南宫逸示意阡灵卫将梨萝和折扬二人收押,这才转向依蔓,无奈道:“小姐,我好像和你说过,不要乱跑。”
“抱歉,南宫大哥,让你费心了。”依蔓盯着湿润的地面,语气略有些歉意。
薛砚抱臂道:“如果不是她,你们现在还在和那什么镇长扯皮吧?”
“此处幻境颇为凶险,直接派人探查便是,何必以身试险,”南宫逸说,“小姐现在仍然安全已是万幸,下次千万不要……”
依蔓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直接问:“惜若姐,你们找到了吗?”
南宫逸不急不缓地问:“你说谁?”
“我说……你的未婚妻……慕容惜若。”
依蔓仔细看着南宫逸的表情。
他却很自然的样子:“你向来都称呼她为慕容姐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着急吗?”
“还是小姐的事情比较重要。再说,这里可能有她失踪的线索。”南宫逸道。
依蔓没说话。
也许是很久之后,又好像只有一会。
她道:“薛砚。”
“嗯?”黑发少年正在连比带划地和另一个阡灵卫在晕倒的皓荣旁边说着什么,闻言便转过头。
依蔓退后一步,迅速凝出水盾。
“我刚刚和你说的那朵花,红色的,如果碎了……”
不需要说更多的话,薛砚已经召出了火焰,几步奔到依蔓身旁,警惕地看着南宫逸。
“你是假的。”
站在薛砚旁边,依蔓终于说出了口。
“你从来把我的事情看得比慕容姐重要,不是吗?”
还有一点,薛砚的血滴到地上是没有痕迹的。
似乎这个幻境的主人常常没有注意到某些细节上的处理,特别是土地。
不过为了防止这层幻境出去之后又是一层难以辨别的幻境,依蔓是不会说出来的。
南宫逸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和折扬的一模一样。
“果然,很适合当花肥。”
薛砚握紧了刀。
依蔓环视着周围木着脸围上来的阡灵卫,小声问薛砚:“按你现在的法力,几成胜算?”
薛砚皱了眉:“如果我用那个方法……”
“不……”
依蔓第二个字还没说出来,便怔住了。
眼前的风景骤然出现了裂痕。
就如同她正身处在一个画卷之中,无论是院中随风摇摆的草木,还是意图攻击的阡灵卫,都完全陷入了静止状态。
幻境被随意地撕扯成几块,空间裂缝中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
若不是依蔓认识他,必定要和很多人一样,以为他是哪家女扮男装的大小姐,只不过个子略高了些。
少年眉目如画,穿一身月白的锦衣,腰悬一根碧绿的玉笛。
依蔓向来以为,倾国倾城不过如此颜色。
只见他随意地把垂到身前墨蓝的长发拨到身后,用浅红色的眸子看了一眼依蔓,笑道:“有点意思,可惜,太粗糙了。”
尾音慵懒勾人。
依蔓没说话,开始思索这个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少年打了个响指,花园里的一切便全部消失。
依蔓发现自己正身着宫装站在一处有些熟悉的宫殿之中,而薛砚已经连同上一层幻境一起消失不见。
殿门紧闭,昏暗的光线透过镶着琉璃的窗户照射进来。不过此时,殿内却是亮堂的,有一颗巨大的夜明珠悬在半空中,发出柔和的光芒。
墙角的暖炉燃着香料,氤氲着让人有些沉醉的香味。
而此刻,依蔓的面前便是一方茶几,茶壶中的水尚冒着温吞的热气。
“自己倒,”少年打了个哈欠,“别客气,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睡一觉。”
依蔓环顾了一遍殿内似乎又变了的摆设,仔细看了看脚下的地毯,又看了看茶壶上的纹路,终于确定可能只有某个人才会把幻境造得这么吹毛求疵精益求精。
她说:“现在是说这话的时候吗?”
“我这几天忙着赶路,没睡好。”他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依蔓深感头痛:“所以我就不明白,你这非要在你自己幻境里面睡觉的习惯是哪来的?”
“外面事很多,烦。”他眯了眯眼睛。
都说沁贵妃国色天香,宠冠后宫,可惜红颜薄命,香消玉殒。
而她唯一的儿子,九皇子,容貌没有遗传半分父亲的特征,像极了她。
他眯眼睛的时候,眸若秋水。无情胜似多情。
“不管这个,”依蔓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阡容泽,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来接我逃婚没成功的未婚妻,”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对她施以关怀和慰问,让她好好待在阡羽城学习法术,不要乱跑让我担心。”
“没成功”三个字咬字极重,似乎在强调什么。
“行了,这是你的幻境,没有别人,不用拐来拐去,直说吧。”依蔓说。
阡容泽扔给她一个眼刀,连珠炮似地抱怨起来:“你能不能好好逃婚?为什么这么简单就被找到了?我给你的令牌应该能保证你走到阡羽城追踪不到的地方。”
“宋依蔓,”他忽然变了个语气,极为冷静地说,“我怀疑你根本就是去做别的了,现在事情做完,自己又故意被阡灵卫找到。”
“你不也得利了吗,”依蔓没回答他的疑问,“九皇子,不,太子殿下。您想必用我逃婚这件事从我母亲那里拿到了不少交换条件?”
阡容泽没说话,只挑了挑眉。
依蔓向他走了两步,郑重道:“我会走,在成婚之前。但,不是现在。”
“说实话,你当初来找我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的,”他说,“你知道他们都怎么说你吗?”
“我不关心。”
阡容泽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勾起了唇:“宋家养女,乖巧得过分,就像木偶人一样,适合做一个傀儡……宋家人,果然都不简单。”
依蔓:“不管简不简单,我觉得,跟你说话很累。”
阡容泽又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刚准备说什么,殿门忽然被传出了被外力撞击的声音。
两人一齐朝殿门看去。
第三次声音响起的时候,殿门终于开了。
薛砚收回了踹门的脚,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
依蔓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阡容泽。
她最终还是做了判断,问阡容泽:“你故意造一个他出来试探我?”
阡容泽沉下脸:“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得问你吗?”
“问我?”依蔓不解道,“你才是辰云法系的,是幻境的掌控者。”
“我对幻境的掌控没出过错,只想找你谈谈而已,不可能让其他人进来……”
“真的不是你造的?”
被两人无视很久的薛砚忽地开口:“打扰你们了?”
阡容泽挑了挑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这是……你的小情人?”
依蔓再一次回到裕鸢州和永泉州的分界处,已是初春时节。
慢慢复苏的暖意消融着即将逝去的严寒,万物生机初现。
她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袍,背着来时的行囊,在路边的茶摊点了一杯茶,坐在露天的板凳上,遥遥望着依旧伫立如初的阜清关。
关下人头攒动,似乎已经排了很长的队。
依蔓饮下一口茶,舒了口气。
茶质虽粗劣,但别有一番淳朴滋味。
邻桌的妇人见她一直往阜清关的方向看,便问道:“这位姑娘,你也是要从这边去裕鸢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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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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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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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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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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