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她在恐惧。
看得出来,她崩溃了。
“老师……我是玛尔斯,您记得我吗?”
“别靠近我,别靠近我……”
“是您告诉我,我之所以会进入【溟河系统】,是为了寻找您,是为了帮助您离开【溟河系统】,您还记得吗?”
玛尔斯耐心地看着公爵,就仿佛看着一个乱发脾气的小女孩,他的眼眸里是难得一见的耐心。
“别靠近我……别靠近我……”
公爵像是听不进玛尔斯的话,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那几个字,似乎在她的脑海里,只剩下那些抗拒他人靠近的字眼。
这是她潜意识里对自己的保护。
这是她长久以来深埋在心里的恐惧。
“老师……我记得您告诉我,是您教会了我说话,是您教会了我认字,也是您安排杀手训练课程,让我学会了枪术、格斗术、近身搏击……这些我都还记得,我都记得。”
玛尔斯耐着性子说着。
他在【溟河系统】中,第一次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声音虽然暗哑,一字一句,都是他尽力组织语言后说出口的肺腑之言。
“别碰我……别碰我……”
“老师……”
“别碰我!”
公爵甩开了玛尔斯的手,就要挣脱他。
玛尔斯忙再次拉住了公爵:“老师,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你不记得这里是【溟河系统】了吗?”
“走开……走开……”
无论玛尔斯说什么,公爵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几个毫无意义的字眼,她的眼神躲闪着,脸色比那宣纸还要苍白,似乎眼前所面对的是让人难以逃离的洪水猛兽,她被困在其中,完全身不由己。
玛尔斯看着这样的公爵,陷入了沉默。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在安哥拉监狱的暴室,他与美人被攻击型NPC围攻的时候,曾有一个带着狮子头罩的【猎人】出现,并开枪救了他们,虽然后来证实他想救的人并不是玛尔斯与美人,但那个【狮子猎人】却也透露出了一个关键的信息……
美人与玛尔斯的真名。
扎克。
伊芙琳。
(扎克……)
玛尔斯在心中默念着这个熟悉的名字,每次一想到这个名字,熟悉的感觉就仿佛藤蔓一般慢慢缠绕上心头。
他无法忽视自己这样奇怪的感觉,更加确定了这个名字对自己而言与众不同的意义。
“老师,我是扎克,您还记得我吗?”
玛尔斯皱了皱眉头,重新扳过公爵的身体,双手按着公爵的肩膀,眼睛直直地看入公爵的眼睛,试图在那片混乱的汪洋中找到一丝曾经的理智。
“老师,我是扎克。”
“您曾经说过的,是【教皇】让您教我成为一名职业杀手,我记得我在字典上看到的第一个单词,我记得你让我记住的第一个称呼——【血眼】,我一直,都记得。”
玛尔斯看着公爵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公爵仍旧颤抖着,但看着玛尔斯那双平静的眼睛,心中的慌乱似乎也逐渐平复了下去。
玛尔斯提到的几个词,成功转移了公爵的注意力,让她不再沉浸在自己过去受到的伤害中,不再沉浸在无法平复的精神创伤中。
(血眼。)
(教皇。)
(扎克。)
听着这些似曾相识的词,公爵微微皱起了眉头,她的脸上满是自己抓伤的伤痕,头发凌乱着,眼泪混合着伤口的血,弄花了她的面容,但那双眼睛,却像是无助的幼兽一样,祈求着庇护,祈求着救赎。
“扎克……”
“是我。”
“扎克?”
“是我。”
“我……在哪里……”
“您现在在【溟河系统】中,我们正在进行游戏,不过您别担心,我迟早会带您出去的。”
玛尔斯认真地看着公爵,他宽厚的肩膀,挡住了落地窗外投入房间的月光,公爵蜷缩在他的身影中,微微抬起头,止不住的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她看上去完全没了昔日的锋芒,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无助的迷途羔羊。
“扎克……”
“没错,是我,以前的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您放心,只要有我在这里,就没有人能伤害你……”
玛尔斯说着,稍稍拉开了自己的领口,露出胸口处的纹身。
他侧了侧肩膀,月光越过了他的肩头,照在了他胸前的纹身上,公爵借着那月光,看清楚了他胸前的纹身。
“您还记得吗?这是您以前的样子。”
“这是我……”
“没错,是您让我把您的照片纹在身上,让我带着照片来找您的。”
“这是我……”
公爵看着玛尔斯左胸膛的纹身,喃喃着。
这一瞬间,她那双有点儿混沌的眼眸,似乎清明了几分。
理智,正在一点点重建。
曾经崩溃的自制力,也在一点点找回。
玛尔斯发现,眼前的公爵,不再眼泪涟涟,肩膀的颤抖似乎也止住了几分。
玛尔斯抬手,松开了之前对公爵手腕的钳制,他不想给她一种被操纵着、被控制着、被胁迫着的感觉。
公爵也不再像原先那样,对男人充满了排斥。m.xiumb.com
她只是稍稍后倾了一下身体,拉开了两人之间的一点距离,但也没有急于逃脱,只是坐在原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她似乎。
正在消化方才玛尔斯所透露的信息。
她似乎。
正在努力回想起自己在离开约瑟夫的控制后,所经历的事情。
她曾经度过了几年非人的生活,完全被他人掌控、虐待,而在逃出那个牢笼之后,她才找到了真正的自己,她才一点点进入人类社会,开始主宰自己的命运。
“……唔唔……唔唔……”
就在这时,玛尔斯突然听见了房间的衣柜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公爵也听见了,好不容易平复下心绪的她,颤抖了一下,忙往另一个方向后退,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别怕。我去看看。”
玛尔斯简单地说了一句话后,起身,朝着衣柜而去。
“……唔唔……唔唔……”
越靠近衣柜,那声音便越明显。
“……唔唔……唔唔……”
玛尔斯皱起眉头,窗外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上,从眉峰到嘴角,那道长长的伤疤,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他微微眯起眼睛,右手,伸向了自己腰间的配枪。
“……唔唔……唔唔……”
走到衣柜前,看着紧闭的衣柜,玛尔斯停住了脚步,并拔出了手枪。
他稍稍往后瞥了一眼,公爵正靠着办公桌,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才稍稍平复了公爵的情绪,如果此刻在她眼前杀人或是发生什么暴力冲突,是否会让她再一次陷入情绪的混乱中?
地上的那些照片,全都是被虐待、被伤害的画面。
如果让PTSD发作的她再一次看到血腥的画面,她好不容易找回的理智是否会又一次崩溃?
一想到这里,玛尔斯不禁眉头紧锁。
他现在的行动明显有了掣肘,不能再似从前一样肆无忌惮地解决掉任何自己看不顺眼的家伙。他的任务、他的使命是保护公爵,他带着这个责任来到了这个虚拟世界,那么就有义务保护公爵,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这么想着,玛尔斯握紧了手中的枪。
他简单地扫了一眼眼前的衣柜,衣柜的面积并不是很大,这是一个嵌入式衣柜,直接嵌入墙壁中,占据了小半个墙壁。在这次行动之前,玛尔斯早已将所有平面建筑设计图烂熟于心,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个衣柜的实际容纳面积。
按照建筑设计图上所标明的面积,这个衣柜应该能够容纳三四个成年男性。
“……唔唔……唔唔……”
但是那从衣柜门后传来的声音,似乎只有一个人的声音。
怎么回事?
如果真的有人藏在衣柜里,在之前公爵盗窃保险箱的时候,难道没有听到那个生意吗?
想到保险箱,玛尔斯瞥了一眼房间另一头的保险箱。
保险箱已经被打开了,看来公爵的确做到了,保险箱前的地毯上还放着公爵方才用来草稿的纸笔,但从玛尔斯这个角度看去,打开的保险箱内空无一物,里面似乎并没有所谓的“冥王星”碎钻。
这又是怎么回事?
接二连三的问题浮上心头,玛尔斯越想越乱。
他干脆快刀斩乱麻,一手握着手枪,另一手拉着衣柜的门,将衣柜用力地拉开。
“刷——”
在拉开衣柜的那一瞬间,他嗅到了衣柜中那些衣服上沾染着的古龙香水味道。
引入眼帘的,是衣柜中挂着的许多西装,深蓝色的、灰色的、黑色的西装,从薄款到厚款,一应俱全。这些西装看上去就十分名贵,并且用塑封袋塑封着,生怕沾染到尘埃,可以看出,公馆内的女仆还是十分尽职尽责的,保洁工作十分到位。
“……唔唔……唔唔……”
那声音从那些挂着的西装后面传来。
玛尔斯拨开了挂着的西装,看见一个男人被绑住了手脚,正困在衣柜中——那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身上穿着米黄色的丝质睡衣,手脚却被用麻绳绑着,粗糙的麻绳磨破了他的手腕,留下了红色的摩擦的伤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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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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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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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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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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