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咱们从前寻人的手段?哪个是好相与的?”
姜尚呆一呆,再没说话。
等吃过了饭,他坐在石凳上,姜多鱼给他几下挽好了头发,姜尚眼神发直地在想事儿,过了好半晌,才突然开口道,“你说,我要是现在出去,算不算晚?”
“万一玉帝要是真想赏我个官做,错过了是不是不太好?”
申公豹翻了一个特别大的白眼,往院子里的躺椅上一躺晒太阳,懒洋洋地道,“爱去不去,我是不管你!”
姜尚便又念叨几句什么“孤苦伶仃”,什么“讨人嫌”、“命苦”之类的话,唉声叹气地回了屋。
不一会,就听见屋子里面哗啦哗啦地响起了抛龟甲的声音。
申公豹:......
就多余搭理他!
这龟甲一丢就是一下午,申公豹听声儿都听烦了,“我要是老天爷,我都烦死你!算一回就成了呗,你烦不烦?”
屋子里声音一停,继而姜尚趿拉着鞋子走了出来,坐在石凳上,拎着酒壶闷闷地喝了一口,这才开口道,“我明儿去蓬莱岛转转。”
申公豹惊讶地扭头望了他一眼,“你不怕被截教的人给抓去祭天了?”
姜尚打个酒嗝儿,醉眼朦胧地道,“我就在一旁看看,若是瞧见了悟空,我就上去打个招呼,若是没瞧见,那我再回来!”
申公豹一皱眉,“这是为何?难不成你还想着,叫截教教主庇护与你?”
“我看你是有点儿醉糊涂了,痴心妄想!”
姜尚愁眉苦脸,“唉,我算得的卦象上说,若是我去了截教,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直接去天庭,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申公豹听了,沉吟一下,道,“你那卦,也不知道准是不准,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若是你被追杀,我还能救一救你。”
姜尚打了个酒嗝,想了想,很是严肃地道,“可别的,我当年虽手持封神榜,但我弱啊,你虽站在商汤那一头,可你坑啊!你若是去了,咱俩加一块儿,那可是双倍的仇恨,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吧!”
申公豹摸摸胸口,忍了半天,道,“你赶紧滚,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
姜尚眨眨眼,“我这也不是为你好,你看你,怎么还生气了呢?”
申公豹在躺椅上翻个身,不理他。
转天早上,姜尚早早地起来,沐浴更衣,换了身整齐的行头,吩咐姜多鱼道,“我这一走,说不上回来不回来,等你师叔祖闲了,叫他送你回老家吧,以后你也别跟着我了,老大不小的,该成家了!”
姜多鱼心里早有准备,他是家族这一代被挑选出来服侍太公的小童子,早就知道有分别的这一天,只是事到临头,心里还是免不了要难过,青年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道,“太公,等我回去,叫下一任的小童子去哪里找您呢?”
姜尚拿着小木梳正在打理胡子,撅着下巴道,“不用啦,等你回去,跟他们说,以后就免了这事儿吧。”
姜多鱼惊讶地道,“啊,这怎么能行?”
姜尚把小木梳收起来,笑道,“傻孩子,我哪里需要人服侍,那只不过是家里害怕我走了之后,修行得清心寡欲的,对家族不再庇佑,才想出来的法子而已,”弄个小童丢在自己身边,好叫自己能时刻想起来家里人。
“如今天下大定,朝代更迭,齐国已经没了,他们没我,也活得好好的,等你回去,就不用送人来了。”
谁家的孩子不是心肝宝贝儿呢,往自己这儿一丢,说是尽孝心,实则好好一个孩子,弄得跟下仆一般,何必呢。
“你在我身边,我教你读的书,也不知道现在的世人还用不用得上,好在太公存了一笔钱给你,这个拿着,回家足够买房子买地的。以后再娶个媳妇,生个一男半女的,好好过日子,记住了没?”
姜尚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丢在姜多鱼怀里,姜多鱼打开一瞧,里面装的都是金子,还有几块宝石。
姜多鱼眼圈儿一红,“太公,这都是您卖鱼的辛苦钱,我不能要!”
姜尚噗嗤一乐,“傻孩子,卖鱼能换来金子?我钓的难不成是龙鱼?收着吧!这荷包别看小,其实是个废弃的芥子法宝,里面装的金子不少,省着点儿花,够你这辈子做个富家翁了。”
他拍拍青年结实的肩膀,“太公没法子带着你修炼,但是耽误你这么多年,好歹能叫你健康些,寿命比人家长一点儿,老得慢,还有钱,这样回去人间,足够你过得轻松些了。”
姜多鱼抹把眼泪,低着头道,“我还是想跟在太公身边......”
姜尚呵呵笑道,“傻孩子,人间可好玩儿了呢,跟着太公有什么出息,等以后娶了媳妇,招几个家仆,自己也享受一回被人伺候的滋味儿,你就不再惦记太公身边的日子了。”
姜多鱼抽搭一声,眼泪掉的更大颗了。
姜尚没有心软,在八百多年的时间里,他已经这样不知道送走多少个孩子了,姜多鱼应该就是最后一个了。
申公豹在窗外道,“日头起了,我要去寻海了,走吧!”
姜尚便出了屋,跟在申公豹和白额虎的后面,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
姜多鱼在门边站住了脚,门外便是法阵,他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凡人,踏上去便会迷失在里面,眼前都是迷雾,什么也看不见,还不如老老实实站在门里,目送太公远去。
等姜尚也上了白额虎的后背,马上就要纵云而走的时候,姜多鱼挥着手,大声地道,“太公,要多多保重呀!”
姜尚到底还是回头瞧了那孩子一眼,只是眼前须臾便蒙上了层层白雾。
白额虎已经跳到白云深处了。
姜尚叹口气,“这孩子品性纯良,是跟着我最久的一个。”
申公豹漫不经心地道,“舍不得了?”
姜尚叹道,“舍不得也得舍得,难不成叫我眼睁睁地瞧着他慢慢老去,再老死在我眼前吗。”
申公豹直白地回道,“我没这种经历,给不了你什么意见。”
姜尚在他身后嘿嘿冷笑一声,“你一个老光棍儿,能给我什么意见?怎么和五姑娘幽会吗?”
申公豹聋了一般,再不跟这个龌龊的老男人说一句话。
没一会儿,白额虎便驾云来在蓬莱岛上空,申公豹道,“你自去吧,我去巡海了,若是有什么事,你也知道该怎么送信。”
姜尚倒也不留他,只抱拳道,“拜托师兄把多鱼送归齐国,辛苦了。”
申公豹道,“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齐国,要我说,你还不如把多鱼放在蓬莱岛的凡人村生活,安全还可靠。”
姜尚真没想到这一点,愣了一下道,“多鱼毕竟还有父母亲人,他也未必愿意流落他乡......”
申公豹便道,“那行,我知道了,走了!”
姜尚见申公豹骑着白额虎,一溜烟儿地就跑了,真是好气又好笑。
这人,昨儿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陪着来!
今天就跑得这般快!你倒是陪啊!
就一张嘴皮子溜嗖!
姜尚在半空站了一会儿,不知道是等等看,还是该下去自报家门,正在迟疑,就见一个小道童迎面飞了来,远远地道,“前面可是姜太公,我家教主等候多时了,请随我来吧!”
姜尚叹口气,这便是圣人手段,只得抱抱拳,“有劳!”
小道童伸手一引,“太公请!”说罢自己在前方引路,穿过护山大阵,向着碧游宫山门飞去。
脚踏实地地踩在碧游宫山门前的地面上,姜尚那一颗怦怦乱跳的心忽地沉稳起来了,他跟在小道童身后,甚至还有心情瞧着这小孩儿扭呀扭地往前走。
左右就是遭点罪而已,当年他在封神大劫那时候,连死都尝过是什么滋味儿,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
等瞧着笑嘻嘻地在大殿外站着的悟空时,姜尚乐了。
妥啦,见着熟人了,这回小命保住了。
小道童给悟空行礼,“小师叔!”
悟空揉揉小青蛇后脑勺,“好乖好乖,客人师叔来招待,小青自己玩儿去吧!”
小青蛇便又一扭一扭地走了~
悟空便来与姜尚见礼,“经年未见,太公越发老当益壮了!”
姜尚笑呵呵地道,“好小子,当年你说都不说一声就跑了,可把我们周围街坊邻居给坑苦了!”
起初日日有衙役兵丁围着那条小巷,后来人撤走了,但是周围也多了许多暗探,那处本来都是老实人家,吓得平日里过日子都得装哑巴,就怕那句话说错了,给逮了去!
悟空笑嘻嘻地抱拳道,“头一回去人间历练,免不了鲁莽些,太公多担待!”又一引道,“我师父正等着太公呢,咱们先进去说话?”
姜尚忙道,“好好好,先见过教主!”
等到了正殿,姜尚头也不抬,直接跪倒,口称给师叔请安。
姜子牙乃是元始天尊的徒弟,通天是他正经的小师叔,这么说,倒也没错。
通天也不欲难为他,抬手轻抚了一把,道,“起吧,坐。”
姜尚唯唯诺诺地跪坐一旁,悟空在师父身后陪着。
通天也是个促狭的,开口便道,“有些日子没见着你师父了,上回他从弥罗宫讲经回去后,就一直没出来,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姜尚一听,真是满脸尴尬,自打封神大劫之后,他便再没见过他师父元始天尊,鬼才知道他忙什么呢。
因此挤出一点笑意道,“这个师侄着实不知,概因已经有几百年时光,未曾去过玉虚宫了。”
通天一挑眉,道,“哦?你们亲师徒,何以闹得如此分生?”
姜尚想想这也没啥好隐瞒的,便很是直白地道,“嗨,是师侄自己不争气,没有那成仙得道的福分,只能在这人世间流连,故此也没什么颜面,去师父面前了。”
通天点点头,便道,“远来是客,往事已矣,你也别放在心上,再者你又是悟空故人,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在碧游宫多住几日吧,我叫悟空招待你。”
说罢便要送客。
姜尚急忙道,“师叔,师侄此番前来,是有事相求。”
通天微一皱眉,似是不耐,瞧得姜尚心里就是一紧,只是半晌后,通天叹口气道,“也罢,你毕竟是小辈儿,有什么事,便说罢。”
姜尚便道,“师侄前阵子隐居,一直不知世事,最近才听闻,说是玉帝正叫山神土地寻师侄,我心中忐忑,不知内情,这才走到师叔这里,想要打探一二,还望师叔帮我解惑。”
通天道,“哦,原来是这事儿,你不说,我都忘了,”他回头道,“悟空。”
小猴儿道,“师父,徒儿在呢。”
通天道,“你带你姜师兄下去休息,给他讲讲这事儿,若是他同意,你就送他去灵霄宝殿,顺便看看你母亲。”
悟空道,“师父,徒儿知道了,那我去了?”
通天扬扬手,闭目养神,再不开口了。
悟空便起身来扶姜尚,小声儿地道,“师兄,咱们走吧!”
姜尚一头雾水,被悟空带到门外,忍不住也小声儿地道,“悟空啊,老哥哥跟你相识一场,可是送过你不少鱼的,你可不能忽悠我啊!”
悟空笑道,“太公说得哪里话,我在你心里,难不成就是那种跳脱的人么?”
姜尚摆摆手道,“哎,叫什么太公,咱们俩算起来,乃是正经叔伯师兄弟,你叫我师兄就好了呀!”
悟空噗嗤一乐,“师兄,咱们到我那处,我给你慢慢细说,你看如何?”
姜尚一肚子苦水,只得依了。
等来在悟空住处,姜尚瞧着这里外里不知道多少进的大院子,和此处蓬勃的灵气,不由得叹道,“你师父是真疼你。”
小猴儿微微一笑,心说那是自然,引着姜尚在桂花树下坐下,白虎小道童送来茶水,悟空问道,“师兄这几年去哪里了?一直没有音讯,我与白兄时时念起你来,白兄上次来信,还与我说,有了你的下落,一定要告诉他呢。”
姜尚惊讶地道,“这白胖子,大劫竟过了?”
悟空笑道,“也是万幸,被人给救了,后来观音菩萨去寻了他,接他去了紫竹林,现在做了落伽山守山大神呢。”
姜尚啧啧两声道,“这却也是一桩妙事,总比回他父亲身边,做个不受重视的儿子强。”
悟空笑道,“太公这会儿平安,过后我便给白兄去信告诉他,师兄也该自己写封信才是。”
姜尚愁眉苦脸地道,“我还不知能不能见着明天的太阳呢,唉。”
悟空瞪大了眼睛,“师兄何故如此说?”
姜尚摸摸胸口,“你这小猴儿,东一句西一句的,偏偏不说正事儿,那玉帝找我,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悟空便笑,“非是我不说,只不过这事儿也算是我们师徒给师兄带来的麻烦,因此有些不好意思。”
姜尚眉毛都立起来了,“好你个小猴儿,你们到底做甚么了?”
悟空笑着道,“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师兄您坐着,听我慢慢给你讲。”
姜尚只能耐下性子来,听悟空从他离开咸阳,回转师门讲起。
姜尚听得不耐烦,只道,“你怎么不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呢?”
这前情提要也太长了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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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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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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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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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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