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瞧着更像是一家子了。
一直守到第二日天光大亮,直到辰时才有了些许动静。
见长寿开始哼哼唧唧地不安起来,黎山老母便道,“只我在这儿守着,你们大家都出去吧!”
通天便点点头,拉着惶恐不安的小猴儿,一挥手,带着闻讯而来的弟子们出了卧房。
小师侄们虽然都是女孩子,没什么忌讳,但是未免打搅到长寿化形,也都跟着退了出来,只钟离没动,坐在一旁给师父打下手。
悟空咬着手指坐立不安,在窗外走来走去,隔着窗纱侧耳细听屋子里的动静。
此番长寿化形,不比上次无伤的容易。
无伤毕竟是真灵之体,只要聚拢天地灵气,辅以神铁功德,便可再塑真身,等做了人之后,又是天生灵体,修炼的好苗子。
但是长寿却是要破碎骨骼筋脉,把身体各处打个粉碎,再于灵气冲刷之下,重新塑形,变成人身。
其中之剧痛,可想而知。
再者一个,他家乖乖宝长寿,还不是哮天犬那样的灵犬,只是只普通的小狗子。
没有灵根,没有慧根,也没有种族天赋。
只是一只略伶俐些的普通小狗狗罢了。
能在犬龄好几岁的年纪踏上修炼之途,再进而化形,完全是丹药堆出来的。
悟空一想到这儿,就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叫长寿走上这条路,是对还是错。”
长寿资质不好,哪怕化形了,也只能是个平平无奇的小犬妖,即便是修炼,上限也在那儿呢,天生寿数也不会很高。
通天听了小猴儿的顾虑,安抚道,“自洪荒初定,哪个生灵的寿数不都是上天注定好了的?我们追寻大道,逆天而行,不正是要逆天改命,求得长生不死?寿数短浅又怎的了,师父刚出生那时的实力,肯定也是不够活到现如今的,可如今我成了圣人,不照旧与天地齐寿?若是长寿志坚,咱们做长辈的,只在后面扶着她走下去便罢了。”
“若是长寿对长生无意,只想逍遥自在,那不也容易得很?”
“咱家这个家底儿,想怎么养孩子不行呢?”
“悟空很是不必在此忧心忡忡。”
小猴儿听了,慨叹一声道,“师父说得有道理,即便我现在,也不知自己寿数几何,唉,总归以后我们父女俩,就都要在师父的庇佑之下求生了!”修行上的寿数倒是好计算,但是他吃的灵物太多,加成更甚,所以到了如今,到底能活多久,也是一笔糊涂账,恐怕也只有到阴曹地府去翻生死簿才能知晓了。
通天听小猴儿这么说,只笑道,“只要悟空喜欢,师父随意叫你依靠。”
依靠。
这俩字听起来,可真是太贴心了。
小猴儿就笑了,“以后师父老了,悟空也让师父依靠!”
通天道,“师父走不动了,就给悟空背!”
“嗯!”
鸿钧道祖在一旁真是听得牙疼。
你一个圣人,与天地齐寿,与日月同光,原来跟师兄们装虚弱,我也就不说你了。
这会儿跟自己小徒弟说什么老的走不动路,要人背,那是不是,啊,有些太不要个脸了!
你若是能变老,现在早该走不动了知道嘛!
等明天我就真身过来,说自己老了,年迈体虚,要人赡养!我看你怎么办!
小混球!
鸿钧一边自己在心里嘀咕,一边暗地里传音,把徒弟好生一顿臭骂,最后把自己气得够呛,一甩袖子跑了。
他最喜欢的小崽崽都没心情看了!
烦人!
通天只做听不着,专心陪着悟空。
卧房里猛地传出来一阵小狗子凄厉的叫声。
化形开始了。
悟空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趴在窗户上往里瞧,“长寿啊,长寿,爹爹在这儿呢,好乖乖,忍着点儿,坚持住!等化形完了,咱就能说话了,也有手手脚脚,能用两条腿走路了,还能穿好看的小裙子,好不好?”
“爹爹就在这儿等你,长寿啊,加油啊!”
屋子里传来小狗的呜咽声,似是回应,似是撒娇。
悟空又道,“唉,爹爹知道了,长寿可疼呢,我们长寿是最坚强的小狗狗了!以后就是最坚强的小姑娘!”
嗷嗷嗷嗷呜~
悟空听着自家小胖狗子的叫声,真是心如刀绞一般。
通天把他抱过来,捂住耳朵,“不要听,别哭,别叫长寿分神,这会儿正是关键时候呢!”
悟空把哭意咽回去,哽咽着点点头答应道,“嗯,我知道了。”
整整折腾了一天两夜,直到初三早晨,这一场洋洋洒洒的冬雪停了,太阳露出来,撒下一点点金光,卧房的门才吱扭一声打开。
黎山老母抱着个小姑娘,与钟离春站在门里面笑着道,“快来瞧瞧,我们长寿长得可漂亮了。”
雪停了,外面天气很冷,通天的卧房因为有着阵法,倒是温暖如春,黎山老母怕把孩子冻着,因此也不往外抱。
站得腿都麻了的悟空第一时间冲了上去,“长寿乖乖,是爹爹呀!”
昨晚拉着悟空在隔壁休息了一夜,今早又来陪着徒弟的通天也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雪停了,大家都被大师兄拉去扫雪了,就连小师侄们都跑去堆雪人儿打雪仗去了,此时门口就只他们两个人。
悟空跟他闺女一打照面,心里就忍不住喝了一声。
哇塞!
一个小黑胖丫头,小小一个小人儿,看大小个头和样貌,不过一两岁年纪,眼睛圆溜溜,脸颊肉嘟嘟,梳着两个小抓髻,十分灵动可爱,穿着与悟空一般无二的大红色衣衫,正坐在黎山老母怀里,啃手指!
小胖手手背上,好几个肉肉坑儿!
悟空第一个念头就是:我们不是小白狗子么,怎么这么黑?
小黑胖丫头着实的挺黑,穿着大红色衣裳,就更显黑了,一见着悟空,眼睛里就汪了许多眼泪,胳膊一伸,张开嘴,“啊!”
悟空小心翼翼地把闺女给抱过来,觉得闺女身子骨十分柔软,他都不敢太用力。
摸摸小双下巴,看看闺女嘴里的小乳牙,悟空担心地问师姐道,“是不是太胖了,才不会说话?”
黎山老母哭笑不得,“哪里有那回事!长寿根基不好,化成人形难免小些,如今不过一岁大点点,不会说话也不奇怪,以后慢慢长起来就会了。”
悟空记得兽园里那些小兽自己化形后,最小的小猎豹也有三四岁大小,能跑能跳能爬树的,而且他也只是语迟,不是不会说话。
自家闺女跟脚差,化形了就与人家差那么多吗?
悟空抱着小闺女,真是怜惜极了,摸摸头,摸摸小肉拳头,稀罕的不行。
长寿还有些改不了做小狗狗时的习性,见着爹爹就兴高采烈地想摇尾巴,结果晃了两下才发现不对!
猛地一回头!
哎?尾巴没有了!
没了尾巴,不好表达自己的情绪,长寿不高兴了一下下,又热情地扑上来舔爹爹脸,结果被捏住了小肉嘴儿。
悟空愁眉苦脸,小姑娘家家的,哪能如此这般呢!
被捏住嘴的小姑娘眼神茫然。
黎山老母拍小师弟一记,“这是孩子,不是鸭子,你捏人家嘴干什么!”一伸手,就把小姑娘给抱回去了。
悟空愁的不行,“师姐,这就是个人形小狗狗啊,可咋整?”
黎山老母道,“她才化形呢,年纪又小,一时没散去习性也是有的,好好教就是了,你别管了,你还小呢,哪里会带孩子,我抱长寿去教导就是了。”
悟空道,“那怎么能行,师姐,我会好好学的!还是我来照顾长寿吧,不管怎样,我也是长寿爹爹呀!”
黎山老母亲亲小胖丫头的肉肉脸,“那我也是长寿的姑姑啊,长寿现在就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一岁小宝贝,你年纪小小的,又没经验,哪里懂得照顾孩子啊,不说旁的,她这么小,出恭都要人照顾,你行吗?热奶你都不知道该弄多少才能叫长寿吃饱又不撑着。”
通天听黎山老母说的在理,便对悟空道,“叫你师姐带长寿吧,她从前照顾过许多婴孩,远比你有经验,若是你强来,万一照顾不周,长寿病了可怎么办。”
悟空摸摸闺女的小肉手,只觉得心都碎了。
舍不得。
只是师姐说的也在理,唉。
小猴儿眼巴巴地道,“师姐,你可得把闺女还我呀!”
黎山老母笑道,“还你还你,等长寿再长大些,学会自理了,我就送她回去!”
毕竟人家小姑娘的绣楼,还等着小主人入住呢!
但是怎么也得等长寿能自己穿衣服洗澡之后才行。
悟空一个大男人,到底不方便。
小胖狗子成功化形,碧游宫里热闹了三日,然后又洗三,洗三又盼望着满月,满月又盼望着抓周。
悟空哭笑不得,“我闺女是化形,不是出生,哪里来的洗三满月呀!”
大师兄扒拉着算盘珠子一边算账一边道,“都一样都一样!总归能借着引子热闹热闹,要不你师兄们该嫌弃闷了!”
通天最近不许徒弟们下山历练,怕如来借机陷害,比如要了他徒弟的命,再嫁祸给某个大妖之类的,大家在碧游宫闷得都快不要不要的了。
不回来想,回来住上一段时日,就又惦记往外跑。
陈悟安手中拿的算盘珠子和宋悟岭的小手锯一样,都是悟空给他们做出来的小工具,非常之好用!
陈悟安噼里啪啦地算完场地,哗啦啦一清算盘,又开始噼里啪啦的加加减减。
悟空奇怪地道,“师兄,你这儿算什么呢?”
陈悟安头都不抬,“这不是要建个蹴鞠场地嘛,我算算得用多少材料,铺地的石砖,周围的座位,唉,真麻烦,还好有了算盘......”
悟空见师兄啪啪啪地加个没完,数字越来越大,忍不住道,“师兄,这又是啥啊?”
陈悟安加完最后一个,道,“这是咱们能请来看蹴鞠比赛的太乙玄门各家人数,做看台得做充足了啊,要不然最后人来了,没地方坐,那这些仙君还不得自己亲自冲上场地比个塞啊!”
“我准备得好好的比赛,可不能叫这些小细节破坏了。”
悟空听得心塞塞,小声儿地道,“师兄,为啥弄这么大阵仗啊?咱不就内部师兄弟比一场吗?”
陈悟安道,“我听你说,后世他们卖门票,可赚钱?”
啊......
是啊!
陈悟安见小师弟茫茫然点头,便揉揉小猴儿头毛,“咱们碧游宫如今一穷二白,也可以卖门票赚钱啊!”
大师兄一握拳,“悟空,你等着瞧,看师兄如何把蓬莱仙岛打造成蹴鞠第一岛!这东西仿制起来简单,但是我得做到,以后说蹴鞠比赛,三界最正宗还得看蓬莱岛!”
悟空不能更敬佩自己的大师兄了,小猴儿一挑大拇指,“师兄,您有志向!加油!”
加个屁油!
陈悟安道,“你也别闲着,去你十八师兄那里瞧瞧去,看看他做的蹴鞠,哪个好用,重量、大小、弹性什么的,去找个脚感最好的,然后带着你师兄们练习去!”
陈悟安一点小猴儿鼻尖儿,“师兄辛辛苦苦地准备这场比赛,地点就在咱家,这在后来,他们管这个叫啥来着?”
“主场?”
“哦,对对对,这是咱们主场,你要是带着你师兄他们输了,师兄就把金如意从二师伯那里接过来,在你院子里招待他一个月!记住没?师兄说到做到!”
小猴儿压力山大,起身就跑了!
必须赢!
谁敢掉链子,就叫他尝尝灵明小圣手中紫燕宝剑抽人屁股的滋味!
碧游宫校场里,大家伙开始热火朝天地训练,陈悟安那头也开始着手搭建蹴鞠场地了,武当山来了一封信。
是给通天教主的。
闻讯赶来的小猴儿依偎在师父身边凑热闹,“师父拆了看看是什么呀?”
通天道,“应该是无伤拜师大典的请柬。”
啊,小猴儿这才想起来,“无伤新年的时候给我写信,说他师父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要在三月份给他办拜师大典。”
通天见小猴儿眼巴巴地瞧着自己,忍不住笑了,刮刮小猴儿鼻尖儿,“师父当天不就答应了你,说带你去的?怎么还这个眼神?”
小猴儿顺时心满意足,往师父肩膀上一靠,笑嘻嘻地瞧着师父拆请柬。
真武大帝这个小老头儿不止送了请柬来,还写了好长一封信,与通天显摆他小徒弟的超强资质,再三谢过通天,叫自己偏得了这么一个良才美玉,又叫通天这回来,尽管把徒弟们都带上,到时候俩家再好好热闹热闹。
通天把信看了一遍,道,“看,真武也说叫带着你们呢,这下可不担心了吧?再者说你是无伤哥哥,谁不去,你也不能不去呀!”Χiυmъ.cοΜ
悟空嘻嘻笑道,“有道是长兄如父,无伤拜师,我这个做哥哥的,就得上去充当老父亲,是这个意思吗?”
通天就笑,“看来这些日子是做爹爹上瘾了。”
说笑几句,就又叫教中掌管事务的徒弟们过来议事。
这时候不比在西牛贺洲的时候了,能说走抬腿就走,一个不剩全带着。
现在家大业大的,灵田兽园都离不开人,法阵也要有人守护查看,再者岛那头还有凡人村,偶尔他们求医问药,也会找上门来,所以家里不能不留人。
谁去谁不去的,就得好好商量商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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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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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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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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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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