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觉得别人在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为了掩饰这份自卑,他高傲的不可一世,在厂里他的话就是圣旨,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哪怕他错了,你也得按错的去执行。
但凡谁敢不听他的,他就立马让人收拾东西滚蛋,不管你在厂里的位置有多重要。用他的话说,没人我宁愿让机器停工,也不用不听话的员工。
在这种情况下,几乎隔几天就有人辞工不干了。尤其是零一招来的那些从国外毕业的技术人员,人家是真本事离了这个纺织厂,不怕找不到工作,没必要把自己搞的那么卑微。很快工厂的机器都没办法全开了,车间里懂操作机器的人手不够,或者是坏了没人会修。
这种事情给文云阳汇报,只会惹来他的怒骂:“一群饭桶,我花钱养你们,可不是让你们来享福吃闲饭的,人手不够就去招工,没人修就高薪请技术员。”
为了自己心里的那一丢丢优越感,文云阳提拔了一批巴结他的狐朋狗友,每天就陪他吃喝玩乐。厂子的效益和工人的收入跟他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有钱花就行,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他嘴甜,每次文仕博问他,他漂亮话说的那叫一个好听。文仕博也派人去查过,都被他糊弄过去了。
安宁和云熙虽然在重庆,但这边的情况他们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就文家这个情况,破产都是最好的结果。文云阳一掷千金的潇洒大方,早就被人惦记上了。
以前的纺织厂和服装厂是向安栋罩着,黑白两道没人敢动一点点歪脑筋。现在安宁带着丈夫孩子去了重庆,向安栋稍微给下属露点意思,很快就有人知道了文云阳的死活跟向家没有任何关系。
这简直是小儿持金过闹市,打文云阳主意的人多了去了。从美人局到仙人跳,再到引诱他赌博那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文家就像是一块肥肉,谁都想来分一杯羹,对于这些安宁并不想理会,她甚至就想在重庆住下了不回去了。
难怪人家都说有娘家的女人是个宝,自打到了重庆,她就被宠成了公主,日子过得不要太逍遥。
在向家的时候,要说唐氏算不上好婆婆,但跟现在大多数媳妇熬成婆,也要给媳妇立规矩的婆婆比起来,相对又通情达理一些。
毕竟云熙的身体在那摆着,他们文家理亏在先安宁又“生”了一对龙凤胎。平时对她尊重又加,虽然管家,但对她很孝顺,婆媳关系最起码表面上看很和睦。
而文仕博这个公公,的确很疼云熙这个嫡长子,也算是开明,对于安宁抛头露面接管生意很支持,但那都是在文云阳这个幼子没回来之前。
这也很正常,原身文云熙从小就体弱多病,长年卧床休养,大夫都曾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五。在这种情况下,聪慧机灵的幼子就被文仕博甚至唐氏寄予厚望。
要不然也不会他刚回国说自己在家闲得慌,文仕博就立马说铺子给他管,他一提工厂,文仕博连跟安宁和云熙商量都没有,就说让他也进工厂,而唐氏也没反对。
这也是安宁主动提出要来重庆的原因,她跟云熙的想法非常一致,就文家那点儿财产,他们不稀罕。只要两个孩子想,要多少个工厂,他们都能给。
现在一般都不会分家,与其因为那些财产跟他们争来斗去,还不如让文云阳直接败干净,省的他惦记。
安宁的任务里可没文家老两口啥事,安宁从来就没给他们调养过身体,等他们百年后,就是她对文云阳落井下石的时候。
原主虽然没说报仇的事情,但安宁可不会让文云阳这种渣男有多好的日子过。什么叫绝望?好不容易从深渊爬到天堂,又重重跌落,这种滋味不让文云阳尝尝,她岂不是白来一回?
安宁一家四口在重庆一住就是一年多,纺织厂和服装厂和文家的铺子都已经关门了。
文仕博知道真相时亲自出手力挽狂澜,却已经是为时已晚。
他也往重庆打过电话,是安宁接的,不等他们说出家里的那些糟心事,安宁就叹了口气:“我和云熙本来早就说要回去的,但云熙心悸的老毛病犯了。我爹和我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鬼门关救回来。到如今养了好几个月了,顶多也就是能下床走动走动。
也亏得这回来重庆了,我爹和我哥天天守着他,方子换了不知多少个,这才眼见着有了好转。我都不敢想要是在家里会怎样......
爹,您打电话,家里是有什么事儿吗?没有?那就好,我爹说云熙这病得好好调养,不能劳累,不易长途跋涉……
所以我们暂时就先不回去了,等云熙好了之后,我们再带着小龙小凤回金陵。”
文仕博能怎么说?嫡子的命可比那些身外之物强多了。
挂了电话,安宁对假装看报纸的向老爷子说:“我公公说家里没什么事,我就没说要回去……”
向老爷子翘了翘嘴角,嘴却硬的很:“你爱回不回……”
安宁挑挑眉:“那我要不我再拨个电话,跟他们说,月底回去?”
老爷子眼一瞪:“就你事儿多,刚不是还说云熙身体要调养吗?现在打过去不是自打嘴巴?家里还缺你们那几碗饭?”
安宁忍不住想笑:“那我就厚着脸皮继续住啦。爹,我给您缝了一件长衫,我去拿过来您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安宁大哥向安志笑了笑:“要是不合身就给我穿,我跟咱爹身形差不多……”
老爷子哼了一声:“想得美……”
安宁上楼取了个包裹,打开后拿出一件藏青色的长衫,老爷子高兴的合不拢嘴,直接把身上的长衫一脱,安宁服侍他换上新的。m.xiumb.com
然后又给换上一双手工缝制的软布鞋,跟长衫同一颜色的鞋面,绣着精致的青竹。老爷子喊人把穿衣镜抬过来,自己照了半天,戴上礼帽,扭头出去了。
向安志呵呵两声:“咱爹肯定是去找他的那些老伙计显摆去了,不信咱可以跟上去看看。我说妹啊,都说长兄如父,你这......”
安宁从包袱里又拿出一件天青色的长衫放到了他面前,向安志喜滋滋的拿起来比划比划:“给我做的?”
安宁笑着点点头:“小哥也有一件,不过没给你们做布鞋,我看你们平时都穿皮鞋。再说了,得让爹觉得他独一无二,要不然,你们看吧,他指定不高兴。”
向安宜不等安宁拿,自己动手,拿出一件蓝色长衫,把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一脱穿上,转了一圈问安宁:“怎么样好看不?”
安宁竖起大拇指:“太帅了,公子如玉世无双,大哥是儒雅君子,你们俩这样走出去,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姑娘。”
向安宜得意的站在镜子前面照了又照,然后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给他的那些好哥们打电话:“出来聚聚呗......”
打完电话,哼着小曲就走了。向安志哼了一声:“你三哥爱显摆的性子跟咱爹简直一模一样。”
“我突然想起铺子里有一批重要的药材要送过来,我去看看......”说完放下报纸,施施然走了。
安宁摇摇头,还说人家爱显摆,你不也去显摆了吗?什么有重要的药材,信你个大头鬼。
云熙穿着长衫从楼上打着哈欠走下来,坐到安宁身边,安宁倚到他怀里:“怎么不再睡会儿?好些了吗?”
真不是安宁说瞎话,云熙的身体是出了点儿意外,他的魂力太强,而原身的身体太弱,他只能将魂力封存,这也导致他身体弱了许多。
云熙揉了揉额头,安宁坐直让他躺到自己腿上:“我给你按按,云熙,你别硬撑着,他这身体都已经破败了,你先离开吧,我这边任务结束......”
云熙握住她的手:“我没事,只是没想到他的身体弱到这种程度,不过问题不大,让我多陪陪你......”
安宁附身亲了亲他的嘴角:“委屈你了,等小龙小凤大一些,我们就找借口送他们出国学习,然后跟着一起去,这样就可以离开了。”
半年后唐氏病重,文仕博打电话说想让他们回去。安宁握住电话叹了口气:“既然是父亲的意思,我们只当遵从。”
向安志不放心云熙的身体,打电话给向安栋,动用他的关系坐的是火车豪华专列,亲自陪同安宁他们一起回了金陵。
文家现在已经搬出了老宅,住到了一个不大的小院子里。安宁才不会委屈自己,直接带着云熙孩子住进了向安栋的别墅。
云熙“病着”,她每天去文家给唐氏侍疾,唐氏看到向安志陪着安宁一起来了,心里燃起了希望。可惜她病的太重,向安志给她开药调理也只是多撑了一个多月,到底还是走了。
文仕博也病了,他是心病。后悔,文家在他手上给败得一干二净,他死了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文仕博急着把安宁他们叫回来,也是有借向安栋的势东山再起的意思。他现在是看明白了,安宁以及向家跟文云阳的仇是解不开了。
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是现在,他哪怕再气再恨,但放弃文云阳,他还是做不到。要不然在文云阳欠了赌场的债要被砍手剁脚时,他也不会把家里的铺子和老宅都卖了给他还债。
他想的挺好,安宁可没有配合他的想法。文家穷不穷的跟她有什么关系?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小龙和小凤也会一起走,留再多钱又有什么用?向家又不缺钱。
零一和灵镜在山里建了一座军工厂,专门给南军提供各种军用物资,现在的南军在众军阀中,虽然一直保持低调不显山不露水,但真要打起来,谁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向安栋虽然强势,心却很软,他不投靠任何势力,也是不想受制于人,不得不去争来打去,这样坑的还是普通老百姓。
唐氏去世后,安宁把家里侍候的李嫂又请了回来,和一直没离开的福叔一起侍候文仕博。她只每个月给家用,保证文仕博衣食无忧,至于文云阳的死活跟她无关。
又重重跌落泥潭后,过惯了穷奢极恀日子的文云阳哪受得了粗茶淡饭的家常生活,还没两个月,他就搭上了一个比他大十五岁的某帮派老大遗孀,成了人家包养的金丝雀。
刚开始那寡妇的确对他很好,可好景不长,他这些年过于纵那啥,萎了。那寡妇包养他是为了解闷,光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他那方面不行,人寡妇可没兴趣跟他谈情说爱,给俩钱就把他打发了。
他睡了人家帮派前任老大的遗孀,那老大的小弟们早就想收拾他了,以前有那寡妇护着,没人敢动手。现在刚出门就被人套了麻袋,拖到巷子里,把他三条腿都打断,然后扬长而去。
文仕博求安宁给他看病,安宁觉得文云阳这种渣男成了文公公其实也挺好的,好死不如赖活着,不能便宜他,得让痛苦的活着。
非常慷慨的解囊,文云阳出院后,把自己关到屋里面,从来不出来见人,一日三餐都是文仕博给他端进去的。
小龙和小凤八岁那年,云熙“去世”,悲痛欲绝的安宁带着两个孩子在零一和元镜的陪同下去了瑞士,零一临走之前把军工厂交给了向安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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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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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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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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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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