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落九筝踏步走出。
楚世远不可置信地看着落九筝,他命定的儿媳。
他唇部干涸,面色透着白沁出了汗珠,抬着眼皮颇为伤心地看向了站在大楚对立面的落九筝,极致的悲怆和失望之下便在心底里道了一声事与愿违。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落九筝眸光清澈黝黑,端的是一派坚定。
“关乎此事,我自有一定的责任,身为剑院弟子,我盲目相信楚世远,若我能多一分冷静和聪颖,便也不会造成此等局面。”
落九筝的灵力汇聚在掌心幻化成了匕首。
她直接斩去了左手的小拇指和无名指。
“落九筝作为剑院弟子,出门在外,自不会让宗门蒙羞。这两根手指,第一根,是为白家护法之死,第二根,是让我长记性,日后不可鲁莽冲动。”
落九筝的断指行径,叫白惊鸿眼底的冰雪消融。
诚然,她恨大楚,又何尝不会去怨怪落九筝。
但她见落九筝与叶姑娘是朋友,又怎能让叶姑娘难做?
而这却是白惊鸿心底里一根从血肉生长出来的刺!
落九筝断指之际,这一根刺,便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她看向落九筝。
落九筝被剑院弟子簇拥着,凌小黑哭着颤抖着手掏出止血药为她包裹了伤口。
众人之中——
她看向了她。
两人相视一笑,彻底释然。
“说来说去,那不还是个贱籍之子吗?!焉能比我阿兄尊贵?”楚长云怒道。
阶级观念,早已根深蒂固。
多数人,皆如此。
或许少年也有凌云志。
但风尘碌碌,花柳繁华,经穷苦,见富贵,早已不是少年人。xǐυmь.℃òm
卑贱者,如草芥。
只是有些人高声喊出来。
有些人,藏在心里。
还有些人,冷眼旁观。
……
“你说的没错,他就是贱籍之奴的儿子。”
楚月恶鬼面具下的目光扫了眼楚祥、楚云城父子,环视楚南音、楚世远等,最后落定在了楚长云的身上,问得是掷地有声,字字珠玑:
“但奴的儿子,就世世代代是奴吗,奴就不是人了吗?往上翻一翻找祖先,当年混沌时期兽族占领八荒六合,我人族哪个不贱哪个不是奴?
人族有七情六欲、礼义廉耻,长知识、修武学、参悟刀法、行天地广袤之路,不是高高在上指手画脚,不是把人命当草芥,而是让你有见识,有襟怀,有德行。
你大楚皇权之下的人,难道就都是该死吗?若是如此,我这片土地上的子民感到悲哀,他们何其无辜,又何其倒霉,身如柳絮浮萍碰到你们这一群草芥人命还不知悔改的王权富贵!王权乃秩序,秩序为公道,为生民,律法当公正当护弱小,而不是你等宵小滥杀无辜的措辞!
贱籍之人若有德,哪里贱?
权贵之流若无德,哪里不贱?
贱非籍贯,应当问你举头三尺之神明,何为贱,何为奴!”
那字字之声似有磅礴万钧之力。
宛若雷霆闷声。
四下人满为患,空气里流动着淡淡的血腥味,却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了。
部分大楚的贱籍子民,在阴霾覆盖的片刻后,便是豁然开朗,不再妄自菲薄,反而似有凌云之气聚在胸膛想要一番惊天动地的皇图霸业!
白崇远看向了楚月,凝视许久,嗤笑了一声。
“人之公正、公道、公理,还需要血鬼人族的公主来说,楚祥,你的老脸,臊是不臊?”
他嘲讽地望着楚祥。
楚祥无力反驳。
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感。
从前段时间到今日,这神魔女两次出现,所说的话都撼动了他大楚的根本。
作为大楚境内北斗之尊般的存在,他自然知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此番事后,当务之急便是稳固好民声,否则大楚民心乱了,根就烂了。
楚祥无力地看向了神魔女。
海神界有个叶楚月。
上界又来个血鬼公主。
他大楚,必有一劫啊。
楚祥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叹声说:“龙三队长,你是总处第三队长,秩序权威之代表,今日之事,就全权交给你吧,若证据确凿,是吾孙害人害己,那便是他死有余辜。”
“爷爷……”楚时修不服。
“是爷爷不好,未能把他教导好。”
楚祥又苍老了许多岁。
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情愿,却不得不说。
他不仅是楚御辰的爷爷,还是大楚最尊贵的统治者。
而今跋前疐后、进退维谷,他不得不言说之!
楚南音伤心之余,似有所顿悟。
她被兄长浮着御剑到了空中。
她使用了特定的法器,使得声音传遍大楚境内。
她说:“从今往后,大楚子民,贱籍奴者,与权贵之流,皆是平等。自明日起,本公主会设摘星司,摆刑天鼓,乃贱籍奴役有所冤屈者所擂!”
四下,一阵欢呼。
此时的楚南音,有着几分王侯的霸气。
在磨难和痛苦之中,她找到了自己的新路。
她要做一个,比叶楚月更值得人敬佩的修行者。
“这厮——”
朱雀的声音在楚月元神空间响起,“怎么有几分像你了?”
许是交手几次,耳濡目染,纵是为敌,也会有所改变。
只是……
楚月轻摇了摇头。
踏步凛然坦荡,为生民之路,从来不是说几句话而已。
唯有脚踏实地,双足陷入和众生一样的泥泞逆水而行做苦海舟,用一块块不起眼的砖,才能筑起河清海晏的堡垒。
楚祥没想到楚南音会这么突然说这类话。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贱籍穷苦之人,随便施舍一二就能感天动地。
楚南音这般,反而弄巧成拙了。
大楚最重要的,乃是权贵之流。
如此一来,岂不是得罪权贵了,到时候若是贱籍者不记得楚南音,只记得血鬼人族的公主,岂不是两头不得好?
这会儿,楚南音接过了枯花藤,在兄长的搀扶之下,亲自还给了落九筝。
“九筝姑娘,很抱歉。”
她谦逊地低下了头,企图挽回一些损失。
落九筝不语。
凌小黑接过了枯花藤。
剑院弟子的身后天穹,忽而来了两拨浩浩荡荡盛气如虹之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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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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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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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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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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