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见“汉诗”这组字眼时,众人如梦初醒。
汉诗不比俳句。
尽管文学体裁没有高低之分,但对日本人而言,作汉诗的难度无疑在写俳句之上。
毕竟,你若想作汉诗的话,最起码得要拥有相当深厚的汉学素养。
但凡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日本人,都能随手写上几首俳句,虽然水平不见得有多高。
可汉诗的话,那可就真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写得出来了。
沉默仍旧主宰着整个宴场。
便在这一片寂静之中,众人就像刚刚那样,目目相看、面面相觑。
不过这一次,无人敢再窃窃私语,无人敢再朝青登投去嘲弄、讥讽的眼神。
适才的震撼、青登的那首俳句所带给他们的“余震”尚未消去。
青登无视身周的氛围,缓缓地转过身,面朝不远处的梅林。
这一刻,众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也同样是在这一刻,青登以铿锵有力的语调,掷地金声地郎声道:
“一片俄惊万点新,更劳车马碾成尘。”
“费声林际催归鸟,负手阑干独立人。”
“愿以虚空为息壤,偶回庭砌聚残冬。”
“青天淡薄难充纸,欲写芳悰迹已陈。”
诗已尽,语已毕。
青登面无表情地转回身,向着众人微微欠身。
“献丑了。”
接着,他在所有人的呆怔注视下,悠然地坐回至原位。
10秒钟后,远方的风声仍旧强调着宴场的宁静,仿佛只有这个房间从世界切离。
半分钟后,原本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宴场,犹如风吹过湖面所带起的涟漪一般,没有太过张扬地骚动起来。
1分钟后,某位“南纪派”最先回过神来地高声道:
“好诗!好诗啊!”
有人带头之后,青登顿时被接踵而至的称誉、羡慕、嫉妒所包围。
“欲写芳悰迹已陈……真乃妙笔!”
“这不可能……橘青登居然懂得写俳句、汉诗,而且水平还这么高……”
“啧,不仅有着出类拔萃的剑术天才,还有着那么优秀的文采……难道他是无所不能的吗?”
……
那些尚未往诗笺上着墨的人,一边露出讪答答的样子,一边陆陆续续地收起手中的纸笔——他们哪还好意思呈出自己的作品?这不自取其辱吗?
青登的这首汉诗带给众人的震撼,远胜方才的俳句。
一直以来,以儒学为代表的汉文化在日本的统治阶级、知识分子的心中有着极高的分量。
纵观整个江户时代……或者说是纵观整个日本古代史,“精通汉学,会写汉诗”素来乃高逼格的象征。
会写汉诗本就很了不起了,你居然还能写得这么好?!
如若说,青登适才所吟的俳句,是往一池平静如镜的湖水里投入一块巨石,激起无数水花。
那么,他现在所诵的这首汉诗,就是朝这池尚未恢复平静、仍在不断荡出波纹的湖水里扔下一枚爆弹。
不少人被直接炸懵——至少德川家茂被炸懵了。
只见德川家茂肢体僵硬地呆坐着,犹如泥塑木雕。
坐在其右手边的和宫,也是差不多的模样。
心比天高、对关东人有着极深偏见的和宫,大概很难相信吧。
一个东夷……而且还是一个此前只有“善舞刀剑”之名的粗鲁东夷,竟能写出如此优美的诗句。
比起表情被强烈的震惊所支配的德川家茂与和宫,天璋院刻下的神态,无疑要复杂、玩味得多。
她露出恍惚的表情,半张着朱唇,俊秀的眉宇间聚满难以言说的情感,表情变得让人很难捉摸。
胜麟太郎拍了拍青登的肩膀,既惊又喜地感慨道:
“青登,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本事。”
青登挂出谦虚的浅笑。
“只是因为吹上庭院的景致太美,激发了我的灵感而已。换作平日里,我可写不出这么好的诗词。”
若说此时此刻,席上的所有人中,谁的反应最为剧烈,那自然当属一桥庆喜和松平春岳了。
他们俩的表情全都难看得厉害,面色阴沉得仿佛随时会滴下漆黑的浓墨。
虽然他们很不甘心、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青登所作的这首俳句以及这首汉诗,确实皆为毋庸置疑的上乘之作!
关于如何评价这首“梅花深处何人宅,半星灯火漏幽微”——一言以蔽之:画面感与意境俱在。
夜晚,梅林深处,露出一两点灯光……这是何等强烈的画面感?
跟辛弃疾的名句:“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头忽见”非常相似。
此外,还有着恰到好处的意境。
字里行间隐含淡淡忧愁,也有些清寂的味道。
梅林的深处到底居住着谁?我未曾知晓,只看到那些微弱的灯火透露出孤单。
幽寂感扑面而来。
继俳句之后的汉诗,同样出类拔萃。
花朵凋谢,单薄的青天也没法留下落花的芳悰……哀伤氛围都快透出纸面了,这可太符合日本人的口味了!
日本人就喜欢这种哀伤、悲怆、屁大点的小事儿都要死要活的调调。
只要是有过一点汉学修养的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这首诗的不凡之处。
众人会被这首诗所折服,只不过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毕竟,此诗的作者可是清末的诗词名家:陈曾寿(1878~1949)。
清诗的特点是“两头重,中间轻”。
清初和清末的诗词,普遍有着极高的质量,佳作频出。
至于清中的诗词,则因各种不宜多讲的原因而稍显拉胯。
在青登目前所身处的这个时空下,陈曾寿尚未出生。
所以青登毫不客气地将他的作品给照搬了过来。
在前世,青登曾为了攻下语文考试里的“诗歌鉴赏”,而刻苦背诵、钻研过中国各个朝代的诗词。
对于清末的诗词,他虽不算多么了解,但也好歹记着梁启超、陈曾寿、陈三立、陈衍等名家的杰出之作。
就这样,青登靠着一首俳句、一首汉诗,逆转了局面。
“南纪派”与“一桥派”依然是一方八面威风,另一方怏怏不乐。
只不过,双方的角色互换了。
前者挺胸抬头、眉飞色舞。
后者书空咄咄、颓唐不安。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笑容守恒定律”吧——笑容并没有消失,只是从“一桥派”的脸上,转移到了“南纪派”的脸上。
按照惯例,在作诗游戏结束后,大家将一起讨论、评选谁的作品为最佳。
从现状来看,已经没有再举行这个环节的必要了。
谁会夺得桂冠,已经一目了然。
冷不丁的,青登忽然开口道:
“松平大人!”
感受到青登视线的松平春岳,立即下意识地转头望过去。
“不知在下的作品,可否能入你的法眼?”
松平春岳的嘴角猛抽了几下。
其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猪肝的颜色变化着。
本想借着此次的“赏梅宴”来抬高一桥庆喜的名望,顺便踩一脚德川家茂和天璋院,没承想竟弄巧成拙,反倒给橘青登做了嫁衣裳!
虽然心情无比悲愤,恨不得暴跳而起,但他此刻展现出一名政治家该有的高超素养。
他凭着极强大的情绪管理能力及表情管理能力,硬是压住内心的澎湃情绪,挤出略显僵硬的笑容。
“哈哈……橘大人,没想到你竟有如此诗才,在下深感佩服。”
“那就好,能够得到松平大人的赞赏,在下实在是三生有幸。”
说罢,青登发动“帝王之术”和“欺诈师+1”,在摆出一副真挚表情的同时,换上松平春岳刚才“请求”天璋院展示其诗作时的语气:
“久闻大人勤学好问,您日后若想学习俳句和汉诗的创作方法的话,大可来请教在下,在下很乐意指点学问不精的人,这样一来,您也不用再欲求一诗而不得了。”
松平春岳:“……”
一桥庆喜:“……”
德川家茂:“……”
天璋院:“……”
其他人:“……”
全场寂静。
少顷——扑哧——的一声,某人因忍耐不住,导致笑声不慎泄出。
紧接着,就跟起了连锁反应似的。“扑哧扑哧”的拼命忍笑的声音,不绝于耳。
那些跟松平春岳同为“一桥派”阵营的人,或是地位比他要低的人,不敢当众笑出声来。
而那些地位比松平春岳高的人,为了维护住自己的形象,也同样在努力憋笑。
德川家茂抿起嘴唇。
和宫拿起随身携带的扇子,挡住自己的面庞。
天璋院咬紧牙关。
四下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松平春岳的面色彻底变成了猪肝的颜色……不,比猪肝的颜色还深邃。
他用尽自己最后的理智,一点一滴地从齿缝间挤出字词,沉声回复道:
“橘大人,感谢您的慷慨……若有机会的话,在下定会请您指教一二……”
就在这个时候,一桥庆喜转过脸来,笔直注视青登——被睫毛深深掩藏的目光中,一丝猎鹰般的锐利浮了上来。
……
……
数个小时后——
江户,月宫神社,某座房间——
“哈哈哈哈哈哈!”
天璋院捂着肚子,不顾个人形象地放声大笑。
“盛晴,你有看见松平春岳的那副仿佛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端坐在天璋院身前的青登,一脸无奈地说道:
“殿下,你也笑得太夸张了吧?”
室内除了青登与天璋院之外,再无旁人。
“哈哈哈哈!没、没办法呀!哈哈哈哈哈!因为实在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将“一桥庆喜和松平春岳找茬,结果却被青登反杀”的这组小插曲排除在外后,总体而言,今日的这场“赏梅宴”姑且算是圆满结束了。
青登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是尽兴而归了。
吹上庭院的景色很漂亮,他很满意。
若是能带佐那子、木下舞和总司一起来观赏、游玩,那就更完美了。
待宴会结束之后,青登本想就这么回试卫馆休息。
可谁知,他前脚刚离开江户城,后脚就见到了前来拦他的纱重、八重。
这俩姐妹都跟冻龄了似的——这一点倒是和总司、木下舞很相似——相貌、身高全都没有分毫改变,仍是完美的“合法萝莉”。
她们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告知青登:天璋院找他,要求他即刻前往月宫神社。
实话讲,在听见这则命令的下一瞬间,青登的第一反应不是欣然领命,而是当作没有听见,直接拨转牛头,扬长而去。
被“赏梅宴”上的那一整套繁琐礼节给折腾得够呛的他,实在是不想再去任何地方了。
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试卫馆,然后将自己抛进澡堂的浴池里,让热得正好的水流消去他全身的疲劳。
然而……这毕竟是直属上级的命令,他不能不听从。
于是乎,他只得按捺住满心的不愿,遵令照办。
刚一抵达月宫神社,他就见到了仍穿着宴席上的那套盛装的天璋院。
连衣服都没换……她应该是在宴席刚刚结束时,就立即马不停蹄地直奔月宫神社。
青登连声问好都来不及说,便被天璋院的笑声给打断了。
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开心的天璋院,索性一个骨碌翻倒在地上,肚皮朝天地继续欢笑。
直至笑得尽兴之后,她才慢吞吞地从榻榻米上爬起身来。
“盛晴,你今天的表现实在痛快!话说,你是啥时候学会写诗的啊?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有这样的技能。”
青登微微一笑,搬出敷衍胜麟太郎时所用的那套说辞:
“只是因为吹上庭院的景致太美,激发了我的灵感而已。换作平日里,我可写不出这么好的诗词。”
天璋院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哈哈哈,古有李太白不品美酒难以挥毫,今有橘青登不观美景难呈佳作。”
在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后,天璋院稍稍坐直身子。
“盛晴,今天真的是多亏你了。”
“老实说,我当时都已经准备举手投降,直接坦承我根本就不通文墨,任由他们嘲笑、羞辱我了。”
“多亏了你的出手相助,我今日算是捡回一点脸面了。”
“我欠你一个人情……”
天璋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青登给打断道:
“殿下,请不要说这种话。”
“嗯?”
天璋院扬起困惑的眼神——一张云淡风轻的平静笑脸,映入其眼帘。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朋友啊。坐视朋友被他人欺负……这种事情对我而言,实在是难以办到啊。”
刹那间,天璋院便像是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咒语似的,倏地瞪大双眼。
“朋友?”
迎着对方投来的讶异视线,青登挠了挠头皮,构思措辞:
“该怎么说呢……我是不知道殿下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啦,但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相处,我早就将你视为我的可靠友人了。”
“朋友间的互帮互助,不过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不是吗?”
“你曾帮助过我,而且还是帮助过我很多次,所以这次就轮到我来帮助你了,就这么简单。”m.xiumb.com
天璋院用力地眨巴了几下眼睛。
须臾,她神情木然地垂下螓首,反复咀嚼同一个词汇:
“朋友……朋友……”
她的这副模样,令青登既感疑惑,又觉得有那么一点惊悚。
在犹豫了一会儿,他以试探性的口吻轻声问道:
“殿下?殿下?”
“……盛晴,你把双手举起来。”
“啊?”
“快点,把双手举起来。”
“呃……这样吗?”
“不行,再举高一点。”
“这样?”
“再高一点。”
在天璋院一声声的指示下,青登一点点地抬高双臂。
不消片刻,他摆出了一个完美的法式军礼。
青登下意识地以为天璋院又要整啥新把戏了。
毕竟她最爱捉弄他了。
“殿下,您这回又……唔!”
说时迟那时快,一件软绵绵的物事撞向青登。
青登一脸愕然地低下头,目光发怔地望着扑入他怀里的物事……即天璋院的肉体。
“殿、殿下?”
天璋院以不重却也不轻的力道抱着青登,下巴挂在其右肩头上。
二人的脸贴得极近……在青登的记忆里,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天璋院的脸那么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那软乎乎的腮。
那头既轻柔又闪亮动人的乌黑长发、清晰且的五官线条、香甜好闻的气味、那贴在青登的胸口,仿佛要把青登的上身给弹飞的惊人弹性……无一不使青登的心脏跳速急剧攀升。
“是啊……你是我的朋友呢……”
青登在意这句话的音调而侧头一看,发现天璋院缩起嘴唇低语。
“我也有朋友了呢……朋友……”
她一点点地加大抱紧青登的力度。
与此同时,其面部神态变成忐忑与开心交加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瑟缩的小孩。
青登脸上现出茫然之色,不久之后转化为无奈的表情,最后哑然失笑。
殿下,你现在的这副样子,可一点儿都不像一个长者啊——青登将这句话藏在心里。
虽然他不太清楚天璋院这是怎么了,但其直觉告诉他:什么话也不要说,什么事也不要做。
于是乎,他既不回绝,也不主动迎合,就这么任由天璋院从其身上索取温暖。
在过去大概10分钟后……天璋院抬起脸蛋、直起腰,从青登的怀中离开。
“好了……盛晴你可以回去了。”
天璋院一边说,一边转过身,留给青登一个好看的背影。
“嗯?我这就可以回去了吗?”
“我之所以喊你过来,就只是为了向你当面致谢而已。”
天璋院顿了一顿。
“虽然已经说过了……但我姑且还是再说一遍吧。”
她“呼”地深吸一口气。
“盛晴……谢谢你。”
……
……
青登离开了。
他怀揣着尚未平复下来的急促心跳,大步走向艳红的鸟居。
突然间,他猛地停住脚步并转过上身,遥望身后的巍峨主殿。
青登从未跟任何人询问过天璋院的过去。
一来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二来则是他知道天璋院的过去绝不是什么能够当下酒菜来用的有趣故事。
本是萨摩岛津氏的分家之女,却因政治需要而被迫背井离乡、嫁给一个时日无多的废人,甚至连自己的亲生父亲故去了也不能去看望一眼……这其中蕴藏着多少血泪?
青登不忍想象。
这场仓促至极的联姻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让天璋院打入江户城的内部,暗中推举一桥庆喜登上征夷大将军的大位——此乃众所周知的事情。
天璋院的义父岛津齐彬是坚定的“一桥派”。
在尚未决出由谁来继承将军之位的紧要关头里,他急急忙忙地将天璋院塞入大奥……其用意根本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结果,天璋院在嫁入幕府后,却立即转变成了最坚定的“南纪派”,旗帜鲜明地支持德川家茂。此外,她不止一次地当众宣布“自己已跟萨摩藩没有任何关系”……这其中又蕴藏着多少尔虞我诈?
青登同样不愿细想。
天璋院适才的拥抱,令他直观地感受到:这位生气勃勃、喜欢以长者自居的大姐姐,拥有着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沉重得多的过去。
想到这,青登拧起眉头,自然下垂的双手无意识地攥紧。
……
……
“纱重!八重!”
天璋院朝外喊了两嗓子。
下一息,她的房门被拉开——纱重和八重一左一右地蹲候在地。
天璋院不带半点婆妈地快声下令道:
“在新年到来之前,我要见到‘仁王诗才出众’、‘一桥庆喜和松平春岳被仁王所作的俳句、汉诗给压得抬不起头来’的消息,传遍江户的大街小巷。”
八重挑了一下眉。
“於笃大人,这是……?”
天璋院冷冷一笑。
“哼!那俩混账不是想羞辱我吗?不是想打击我们‘南纪派’的威望吗?好,我就教教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打击’!”
纱重如往常般惜字如金,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恭恭敬敬地埋低脑袋,高声道:
“属下明白。”
八重咧嘴一笑:
“这个任务……我喜欢!这才是忍者应该做的任务!”
欣然领命的两姐妹合笼房门,快步离去。
天璋院尖起耳朵,聆听她们的足音。
就在耳朵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的下一瞬间,她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倏地瘫倒在地。
“这就是年轻男人的身体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结实呢……”
“还是说……只有青登的身体才这么结实?”
她一边嘟囔,一边抬起双手,捧住发烫中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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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忘记说了。一桥庆喜的俳句是豹豹子偷懒,直接将史实里的土方岁三所作的俳句给复制了过来。原文是“樱花”,豹豹子改成“梅花”了。
史实里的土方岁三是一个很爱写俳句的人,他还给自己起了一个雅号:丰玉。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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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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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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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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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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