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确定橘青登目前就在屋里吗?”
武士点点头:“不会有错的。那橘青登于今日下午回到家,自此之后便没有再出过家门。”
说到这,武士顿了顿后,接着补充说:
“神野先生,刚才有2个年轻的武士……大概是橘青登的朋友吧,进入了橘青登的家。”
“要等那俩人离开吗?还是说要现在就动手?”
“现在就动手吧。”神野神情冷漠,不假思索。
“是。”武士沉着嗓子,应和了一声后,扭过头,向着立于他身后的5人使了个眼色,“动手!”
说罢,武士俯下身,右手提起搁在他右脚边的4个不知装着何物的大瓷罐,左手则抽出一直别在他腰间的一根尚未点燃的火把。
站在武士身后的那5人,也是同样的动作:右手提起不知装着何物的大瓷罐,左手则将一根没有点燃的火把抓在手。
以武士为首的这6人围成一圈,将各自手里的火把点燃。
“跟我来!”武士低吼一声,随后亲自领队,从他们藏身的这条暗巷内冲出。
排成一条“一字长蛇”的6人,一口气奔到青登的家门前之后——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他们将各自手中的大瓷罐,一股脑地向着身前甩去,向着青登的家与庭院甩去。
瓷罐破裂……罐内所装盛的,原来是满满当当的火油。ωωω.χΙυΜЬ.Cǒm
一捧捧散发着极刺鼻气味的火油随着瓷罐的破裂喷洒而出,浇淋得到处都是。
这6人就跟提前排演过了一般,动作甚是整齐划一。
在将瓷罐甩出的下一刹,他们将各自手里的火把同时向前用力掷出。
火油相逢,“呼”地一下,火焰瞬间腾起,顺着油线迅速蔓延的火苗,如一条条火蛇,于夜空之下狂舞。
……
……
青登,恰好就坐在离厅房大门最近的位置。
在听见玄关的那个方向传出火焰燃烧的声音后,青登的脸色便迅即一变。
他猛地站起身,推开厅房的大门,顺着厅房外的走廊,向着玄关看去。
火。
汹涌的火浪在肆虐。
已经将他的房门和玄关给整个包围的火焰,开始沿着墙壁与竹子攀上天花板。
火星飞舞,在青登的耳边发出细微的爆鸣,股股黑色的浓烟飘出,伴着油料的气味,刺激着眼鼻。
火焰的赤红火光,映亮着青登微微有些发青的脸颊。
“着火了!”青登扭头,向着厅房内的近藤一行人喊道,“跟我来!我们从庭院那儿出去!”
说罢,青登冲向厅房的东面,将厅房东面的木门拉开。
青登他们家的厅房和他们家的庭院是相连的,只要将厅房东面的木门给拉开,便能进到庭院之中。
近藤、冲田、斋藤他们3人不愧是习武之人。
他们在短暂地惊愕过后,迅速地稳定住了心神,有条不紊地快步顺着青登拉开的木门跑进庭院。
唯有性子偏胆小的九兵卫满面惊慌,手足无措。
“啊!少主!我们的钱……”
“别管什么钱了!命要紧!”
火势极是凶猛。
仅转瞬的功夫,火蛇就已经从玄关处蔓延到了厅房的门口,青登甚至已经感觉到开始有火浪在烤炙他的脊背。
他们家的重要财物都搁在了二楼的储物房里。
在如此凶猛的火势之下,跑上二楼去取财物……完全的作死行为。
青登抓着九兵卫的后领,把竟想着回去取财物的九兵卫从家中拖出。
庭院内,冲田紧皱着好看的眉毛,用力地抽了抽鼻子:“……橘君!我好像闻到了火油的味道!”
“嗯。”青登沉着脸点了点头,“我也闻到了……但先别管这么多了,先逃出去再说!你们跟我来!我们家的庭院是直通外面的街道的!”
在刚才,发现玄关处起火时,青登就已闻到了一股股极刺鼻、极浓郁的火油气味……
但现在暂时无暇去理会这火油气味从何而来,先逃到安全的地方要紧。
庭院里也有起火,但好在火势还不算大。
在有惊无险地躲过庭院内的那一条条窜动火蛇,逃到家门前的街道后,青登凭借着自己的夜视能力,猛然瞥见——在他的左手边,几道人影正匆匆忙忙地向着西边的路口逃窜。
现在这个时间点,街道上本应几无行人。
大火燃起前所响起的一阵阵瓷器碎裂的声音……浓郁的火油气味……本应该没什么行人的街道上有着几道匆忙逃窜的人影……
青登瞬间明白过来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一旁的冲田发出惊叫:“啊!橘君!快看!那边似乎有几个人在逃!”
冲田也发现了那几名正在逃跑的纵火犯。
“嗯,我看到了。”神情肃穆至极的青登应了一声后,扭头向着身旁的近藤等人高喊,“九兵卫!近藤君!冲田君!你们3个去通知町火消的人来救火!顺便告知周围的邻居们快去避难!”
“斋藤,你跟我来!”
说罢,青登撒开双腿,向着那几名逃窜的纵火犯的背影追去!
斋藤虽不知道青登要干嘛,但他还是二话不说地赶忙跟上。
冲田怔怔地看了眼跑去追纵火犯们的青登和斋藤,然后转过身,向近藤快声道:
“近藤兄!我去帮橘君追人!你和九兵卫先生去通知町火消的人来救火吧!”
近藤:“啊?”
话说完,冲田不给近藤任何回应的机会与时间,转身向着已经跑远的青、斋追去……
……
……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着火了!是着火了!”
“什么?!快走!快走!”
“快去叫町火消的人过来!”
“啊啊啊——!怎么着火了?!”
……
在追击纵火犯们时,青登听见四周不断传来掺满恐惧和惊慌之色的尖叫声。
八丁堀的居民们,这时也纷纷察觉到了那距离他们极低、势头越来越盛的火光。
在古代日本,人们一向是“谈火色变”。
究其原因,便是因为古日本的人口密度,以及特殊的房屋样式。
日本是一个地狭人稠的国家,适合人居住的土地很少,这么点土地挤着数千万的人口,像江户、京都这样的大都市,人口密度更是相当地夸张。
夸张的人口密度,导致房屋都建得极密,而古日本的建筑,又基本都是用易燃的木头制成的,每座房子都是一个大号的易燃物。
因此……任何一座房屋发了火灾,都极容易产生非常恐怖的连锁反应。
小火引发大火,一座屋子烧着了,使得这片区域的整片屋子都被火海吞噬,最终导致大半个城市被烧毁——这种事情,在整个古日本屡见不鲜。
最典型的,就是江户著名的“明历大火”。
1657年的明历年间,就是因为一片烧着的和服袖子,最终导致三分之二的江户被烧毁,因这场恐怖的大火是因一只烧着的袖子而起,所以这场火灾也被称为“振袖大火”。
原本相当宁静的八丁堀,顿时变得格外吵杂纷嚷。
人们或是急急忙忙地跑去避难,或是跑去通知町火消来救火,或是趁着火苗还没烧过来,赶忙将各自家中的财物搬出……
越来越多的居民为逃难而从屋中冲出,他们遮蔽着青登的视野,阻碍着青登的通行,导致青登追人的难度陡然增大。
不得已,青登只能不断喊道:
“我是定町回的同心!在追纵火犯!都让开!让开!”
青登的这些喊声,还是起了不少效用的。
听见青登是在抓贼后,不少人连忙让到街道的两边,腾出路来。
这时,青登陡然感到自己的身后传来阵阵劲风。
向后看去——冲田扶着他腰间的佩刀,紧跟在他身后。
“冲田君,你怎么跟来了?”
“我来帮你追那几个纵火犯!”冲田喊,“我最擅长追人了!”
话音落下,冲田便不再言语,闭紧着嘴巴,专心致志地奔跑。
现在时间紧迫,青登也无暇去深究冲田不听他的安排,自发地跑来帮忙追人的行为,只能将目光转回到身前。
冲田说他很擅长追人……他貌似还真没有在乱讲。
他的速度极快,明明青登、斋藤他们俩先冲田一步起跑追人,结果现在冲田却一点点地追上了二人,并将二人给反超了……
不仅速度快,体力还很足。
以如此夸张的速度疾奔,呼吸却相当地平稳,神色如常,连滴汗也没出。
那几名纵火犯此时见难以甩掉紧黏在他们后头的青登等人,于是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后,四散而开,向着不同的方向逃去。
见这帮混球想分开逃跑,青登立即转动视线,飞快地扫了眼这几人的体型。
“冲田君,追那个长得最胖的!”青登向着纵火犯中,体型最胖的、看上去跑得最慢的那一个胖子一指。
已经完全跑在青、斋前头,且已甩了二人一大截的冲田,循着青登手指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胖子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胖子也是相当地聪明。
他扭过头,发现青登等人跑来追他后,牙关一咬,来个个90度的大转弯,拐进旁边的一条小巷之中。
跟着这胖子拐进这逼仄的小巷子里后,青登发现这巷子格外地逼仄,而且错综复杂,岔路众多,视野情况极其糟糕,一不留神说不定就会将这胖子给跟丢了。
青登抬起头,看了眼位于他前方不远处、紧挨着这条小巷的一座低矮房屋。
“斋藤!你和冲田君继续在地上追那胖子!”
高声向身旁斋藤下达了这条指示后,青登深吸一口气,径直地冲向那座低矮房屋。
在一口气奔到这座房屋屋檐下的同时,他迅即地在脊背处积蓄好力量,然后用力纵身一跃,向着屋檐扒去。
这屋子的屋檐极矮,垂直高度不过才2米多一点,有着1米75的个子的青登用力一跃,双手轻轻松松地就扒上了屋檐。
青登做了个引体向上的动作,将整个身子拉上了屋檐的顶部。
登上屋檐,视野一下子就变开阔了。
放眼观瞧——那个胖子正哼哧哼哧地沿着复杂的小巷,向着西北方逃窜。
“斋藤!冲田君!”青登一面在屋顶上,向着胖子所在的方向做着移动,一面给下方的斋藤、冲田下着指示,“那胖子往那个方向逃了!”
这条小巷周边的屋子都是紧挨着,而且屋檐都不高,坡度也并不大,站在屋檐上对那胖子展开追踪的青登完全不愁没有落脚点。
胖子扭过头看了眼顺着屋檐朝他追过来的青登。
青登隐约有瞧见他的嘴唇在翕动。
从嘴型上来看……他似乎是对着青登喷了一句脏话。
有青登站在屋檐上做定位,胖子肯定是别想再在这条复杂的小巷里甩掉青登他们了。
于是,胖子只能将身子再一拐,冲出小巷,进入一条能容纳2辆马车并排同行的宽敞大道。
胖子的速度,这时已渐渐慢了下来——狂奔了那么久,他应该也已累了。
青登现在也感觉很累,他目前的体力还远远算不上是充足,他的呼吸目前已是乱成一片,用力咽一口唾沫——喉头间能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但累归累,青登目前所剩的体力,终究还是要比这胖子更充足一些的。
青登将仅剩的气力都灌注到双腿之中,跳上大道东侧的那排房屋,沿着这排房屋的屋檐,一鼓作气超过了正于这条大道上逃窜的胖子,然后如飞燕一般从屋檐上急跃而下,落到了这个胖子的正前方,挡住这个胖子的去路。
见青登“从天而降”,拦住了他的去路,胖子连忙来了个急刹,恶毒地瞪了青登一眼后,转过身去,准备往回逃。
然而——他刚转过身,便见着顺利冲出那条复杂小巷的冲田,自他的后方追了上来。
前有青登,后有冲田……胖子仅犹豫了一刹那,便猛地拔出了腰间的打刀,向着冲田杀过去!
他打算强行突破青登、冲田对他的包围。
冲田的个子远比青登要小,从视觉上来看,冲田看上去要比青登弱上许多——这应该便是胖子之所以会选择从冲田那个方向突破的原因吧。
在胖子冲向冲田后,青登于第一时间追了上去。
看着所选的突围方向,青登忍俊不禁——这个胖子真是选了个完全错误的突围方向……
见胖子向他冲过来后,冲田也来了个急刹。
狂奔了那么久,冲田的呼吸仍旧平稳,仅有额头处冒出了些许细汗。
冲田面无表情地瞥了眼胖子的脚步,以及他手中的刀后,悠然地岔开双脚,伫立不动。
左手按住腰间打刀的刀鞘,右手掌抚向刀柄,左手拇指翘起,顶住刀镡,用力往前一顶。
噌……
清冽的刀光,从自鞘中弹出寸许的刀刃上绽出,映亮了冲田的双瞳。
虽然知道冲田肯定不会蠢到将这个胖子给杀了,但青登姑且还是高声提醒道:
“冲田君!别杀了他!”
青登的话音刚落下——
噌——!
冲田抽刀了。
银白色的刀光罩向胖子,仅一击,便将胖子手里的刀给击飞。
紧接着,冲田顺势将刀往回一收,并将刀身一转,改用刀背对着胖子的肚腹来了记横斩。
“咳……!咳咳咳……!呕呕——!咳咳……!”柔软的肚腹被坚硬的刀背狠抽了一击,胖子一边呕吐,一边用力地咳嗽,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几步,重重摔倒在地。
好快……!
看着现在已将佩刀收回到身前,对着已经倒地的胖子摆起残心动作的冲田,青登忍不住在心里发起低低的惊呼。
冲田刚才击飞胖子佩刀的那一击……速度极快。
快得让现在都已拥有了“鹰眼”的青登,都险些跟不上冲田的出刀速度……
胖子已被击倒——大局已定。
在胖子冲向冲田时,便一直紧追在胖子身后的青登,在胖子倒地后,迅速地扑上来。
因没带捕绳,所以青登只能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束袖带将就着用一下。
“放开我!放开我!”
胖子像条蛆一样,不断扭动着身子,试图摆脱掉正骑在他身上的青登。
然而,因肚子刚受了记重击,所以胖子此时完全使不上力,只能眼睁睁地任由青登将他的双手捆上。
速度要慢冲田不少的斋藤,这时总算是冲出了那条小巷,赶了上来。
“终于抓住他了么……”斋藤气喘吁吁地垂眸瞥着被青登坐在身下、仍在挣扎的胖子。
“是啊……”青登长出了一口气,冷着脸瞪着身下的胖子,“这帮畜牲的打击报复,来得可真快啊……”
……
……
町火消:江户时代的消防队。
江户的町火消共有8个大组,8个大组共下辖着48个小组,48个小组分管着不同区域的消防工作。
虽然町火消们也有着一些颇为先进的灭火设备,比如按压一下就能射出水柱的小型水泵:“龙喷水”,但这些灭火设备其实没什么屁用,只能拿来应付一些小火灾,一旦碰上规模稍大些的火情,这些灭火设备就完全派不上用场了,灭火速度基本是跟不上火势蔓延的速度的。
因此,町火消们最主要使用的消防器具,不是水泵,也不是水桶……而是锤子。
将靠近火场的房屋全部拆掉,拆出一个隔离带出来,避免火势进一步蔓延——这便是町火消们的灭火方法。
在青登押着那个胖子回到他的家时,便瞧见大批穿着黑白相间的消防服的町火消成员们,挥舞着锤子,像是在玩《模拟人生4》一样地在那疯狂抡锤砸屋,将青登所有邻居的家都给砸了个稀巴烂……
“快!快把这座屋子拆了!”
“1、2、3!拉——!再来!1、2、3!拉——!闪开闪开!墙壁要倒了!”
“动作快一点!快将这些碎片都拉走!”
……
青登瞧见他的邻居们都铁青着脸,看着町火消们将他们的屋子砸烂。
妇女们垂着脑袋,暗自抹泪。
几名孩童直接对着他们被砸烂的家大哭出声。
町火消为防火而砸烂房屋时,是不会赔钱的。
也就是说你的屋子若因靠近火场而被砸了,纯属你倒霉,你得自掏腰包来重建你的家。
青登的家,此刻已完全被火焰被吞没。
火焰吞噬着木制的屋顶,向着夜空喷出大量的火星,房子的火势越来越强,发出木材裂开的声音,着火的木架坍塌掉落,剩下的柱子在火焰中倒下,屋顶崩塌落下所激起的大量火星,如萤火虫一般在黑夜里飞散。
青登抬起头,看了眼他那已经不复存在的家,然后又看了看被这场火灾所拖累,也没了家的无辜邻居们。
青登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那正自然垂下的双拳,这时已攥得极紧……
……
……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
“橘……没被烧着吧?”
青登正坐在火场外围的一块大石头上休息。
近藤、冲田、斋藤、九兵卫则坐在青登的身周。
青登抬起头,看向眼前刚分别没多久,便再次见面的猪谷。
“除了脸被熏黑了一点之外,没任何大碍。”青登一边以调侃的口吻这么回应着猪谷,一边抬起手指了指他那被微微熏黑的脸颊。
猪谷抿紧嘴唇,以复杂的目光看了青登一阵后,长叹口气。
“橘,那个胖子就是你们所抓的嫌疑犯吗?”
猪谷扭头看向正跪坐在不远处地上的胖子。
胖子的身体,现在已被粗长的麻绳给捆得跟粽子一样,猪谷的几名冈引恶狠狠地瞪着胖子,谨防胖子做出任何可疑的动作。
此时此刻,胖子将他的腰挺得格外笔直,脑袋高高昂起,闭紧双目,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嗯。”青登点点头,“我刚才有询问过他一些问题,结果他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
“呵。”猪谷冷笑一声,“我们奉行所最不怕嘴硬的人了,我在奉行所奉公那么多年,还没见过能撑过我们奉行所的拷问的人。”
说罢,猪谷将目光从那胖子的身上收回。
“那我现在就先将那个死胖子给押回奉行所了。”
“我待会再回来看你。”
“啊,对了。有马大人和牛山他们现在应该也正在朝这儿赶来的路上,应该过多一会儿,他们俩就能到了。”
“嗯,好。”青登轻轻地点了点头,“猪谷先生,一路小心。”
在目送着猪谷带着大队人马押着那个胖子离开后,青登便瞧见一名身穿消防服,脸颊和衣服上都被火焰给熏得一块黑一块白的壮汉,大步地向着他走来。
“你就是橘青登吗?”
“是的。”青登站起身。
“我是町火消‘千组’的人足头取:风间平五郎。”
人足头组:即这个小组的头头。
“你家的火势……已经消停下来了。”
听见人足头取这么说后,橘青登扭过头向着他的家……或者说是“原先是他的家”的那块地方看去。
他的家现在已变成了一大坨焦黑的废墟,町火消的成员们正在扑灭废墟里残留的一些火苗。
姑且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今夜是个“无风之夜”。
因没有风来助长火势,再加上町火消的成员们及时拆除了附近的房屋,所以火势幸运地没有蔓延开来,只有青登他们的家被烧毁了。
这位人足头组跟橘青登说了点“对于你的遭遇,我表示很遗憾”之类的场面话后,接着道:
“我已经让我的部下们去清理火场了。”
“但是,这么大的火情……应该是不会有什么财物能留存下来了。”
“我希望你能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
青登露出平淡的笑:“我明白。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期望过我家能在这种级别的大火里留存什么财物。”
“嗯,你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就好。”人足头取向着青登轻轻地点头示意后,转身回到火场,继续指挥他的部下清理被烧毁的废墟。
“少主……”这时,九兵卫站起身,以迟疑的口吻向青登问道,“我们……今天晚上要住哪儿?”
“住哪儿啊……”青登双手叉腰,“说得也是呢……是该想想看今晚该去什么地方睡觉了……”
青登他们现在,是彻彻底底的身无分文了。
屋子没了。
屋内的所有财物也没了。
此时除了身上的衣服,以及腰间的佩刀、十手与印笼之外,青登再无它物。
青登伸出手往他的怀里掏了掏——掏出了4枚铜钱……
“……九兵卫,江户有那种用4个铜板就能容纳3个人入住的旅店吗?”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旅店啊!”九兵卫忍不住高声吐槽。
“那个……”一向寡言少语的斋藤,此刻突然插话进来。
在青登、九兵卫二人将目光转到他的身上后,斋藤一本正经地说:
“我……知道有一处桥梁的桥底下特别适合住人。”
“又暖和,又没什么虫子。”
“桥底下?”九兵卫嘴巴一张。
紧接着,他仰起头,看着头顶的夜空,做思考状……他在想象着睡桥底下的景象……
“不行不行!”九兵卫猛地打了个哆嗦,“这种大冬天,睡桥底下会死人的!”
话说完,九兵卫一顿,然后连忙向青登问道:
“少主,我们去暂住有马大人他们的家,如何?”
“……有马大人他们都有着个大家庭。”青登默默地将那4枚铜钱收回进怀里,“他们家应该是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供我们3人住进去的。”
年纪都在30岁上下的马、猪、牛3人都早已成家。
青登如果没记错的话……有马有着5个小孩,猪谷有着6个小孩,唯有牛山的后代数量较少一点——只有4个小孩。
父母、妻子、孩子、侍从……这么多号家庭成员,让他们3人的家都非常地拥挤,应该是没啥能力再容纳青登他们3个大男人去入住的。
见青登这么说,九兵卫的表情再次垮下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青登将双臂环抱在胸前。
他现在……在很认真地思考着斋藤刚才所提出的“睡桥底”这一方案的可行性……
就在这个时候——自刚才起,就一直与近藤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青登等人的冲田,抿了抿唇,眼中泛出思考之色。
半晌后,他偷偷地将嘴唇贴近到近藤的耳畔。
他在跟近藤细声说了些什么后,近藤的双眼便猛得睁大了些许,然后向冲田投去讶异的目光。
一抹抹犹豫之色,攀上近藤的眉宇间。
这一抹抹的“犹豫”,来得快,去得也快。
仅片刻的功夫,便见近藤脸上的“犹豫”尽皆换成了“坚定”。
近藤向冲田点了点头。
见近藤点头了,冲田露出开心的笑。
“橘君!”
听见冲田突然叫他,青登忙循声扭过头去。
“你们若是不介意的话……要不要来和我们住?我们试卫馆还蛮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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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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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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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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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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