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也离开了市立南港中学后,没有马上回去太宰的公寓,而是去了一个多月前和织田作之助一起买菜的时候,路过的那个海滩。
只要到了海边,心情就会随着海水的飘荡恢复平静。
一个多月前看到海的时候,原本还处于迷茫悲痛的他,就是这样被海景治愈的,所以今天看完这份不属于他的,新生入学的景色,他再一次选择来到这里。
海风已经没有一个多月前那么冷,它吹过来的时候卷起秋也和服羽织的下摆,让秋也感觉到更多的是它的轻柔和温和。
这个史上横滨最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天气也会慢慢的变暖起来。
秋也走下人行道通往沙滩的楼梯,脱下鞋光脚踩在细碎的沙子上,慢悠悠地往前走着。战争才刚刚结束,理所当然的这个海滩上还是没有人,让秋也有种一个人霸占了这个漂亮的景色的感觉一样。
从海滩的一头走到另一头,最后走累了的秋也直接坐在了边上的一个废弃码头出船口的木板上,在那里踢着脚下的海水,然后看着好几艘出海入海的渔船在远处经过。
这感觉让秋也觉得挺神奇的,明明自己站在渔船边上的时候,感觉它就是个庞然大物,然而当渔船出驶在海面的时候,它又看起来那么的渺小,这大概就是海的神奇之处吧。
如果自己身边的庞然大物在海上都是这么渺小的话,自己在这海中只会是更加渺小,如同尘埃一样。秋也就这样看着海发呆,直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
他慢慢从木板上挪动着他坐僵了的腿爬起来,开始往回走。他决定今晚偷个懒在便利店买个饭团解决晚饭算了,反正太宰今晚有庆功会不在家吃。
他一边走在回人行道的楼梯一边这样决定。
这样一来他还可以看一下附近便利店有没有招工之类的信息,毕竟之前也跟太宰说过的,战争结束后他就找一份工作离开太宰的公寓,然后想办法报答太宰之前收留他的恩情。
以后可能要一个人生活了。
然而事实并没有秋也想的那么顺利简单,从第三家便利店出来的秋也叹了口气。就如同之前太宰说的那样,自从‘羊’组织解散后,横滨各个地方都不会再招收年级较小的未成年人兼职了。这三家便利店的兼职要求都是满十六岁有学生身份背景,或者满十八岁的未成年。
秋也没有一个条件符合要求。
之后再一天天慢慢找吧。这样想着的秋也咬了口手中的饭团,散步一样的回到了太宰的公寓。
太宰应该出去了,因为天黑了公寓都没有亮灯。秋也进门后熟练的将早上堆在边上的脏衣篮里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设置好参数,启动。然后拿过抹布将自己平时睡觉用的长沙发擦了一遍,他还记得昨晚回来的太宰是连着好几天没洗澡的状态,然后直接在这睡的。
收拾好一切后,秋也推开了太宰卧室的门,准备去里面的浴室做个简单的洗漱,算是过完了今天。
但他在推开浴室的门后,他看到了他的朋友,太宰治昏迷着躺在了浴缸里。而浴缸的水,早就染成了血红色。
“!!”
秋也顾不得那么多,马上将里面的太宰拖出来放到浴室的地上。他觉得他自己的头脑非常冷静,条理也很清晰,毕竟在这情况下他还是有条不紊的给太宰左手手腕上的伤口做紧急处理了。
手上的动作虽然有些抖,秋也拿过放在浴室的崭新绷带拆开,用力将太宰手腕的伤口包紧来打到压迫止血的效果。做完这一步后他又抱起太宰的双腿将它们搁在浴室的小板凳上,尽可能保持太宰的头部供血。
他侧过身伸手小心的触碰了一下太宰侧颈,感受到它还在跳动的时候才微微松了口气。之后他又伸手摸了一下浴缸里面,已经染成红色的水,是冷的。
这样还好,水是冷的话,太宰出血量应该没有想象当中大,毕竟冷水下血液会慢慢凝固不会一直流的,如果是真正的割腕自杀的话,应该是在一直流动的热水下将手腕割开,太宰这样的情况应该还好。
突然想到什么,秋也将头转回去看着太宰,眼睛慢慢变成血红色,视线开始变得扭曲,同时出现的还有太宰头顶上写着‘太宰治’的名字,和下面那一串扭曲的红色数字。看到数字后,秋也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睛恢复了浅碧色。
刚刚的一眼让他确定了这样的伤口处理,是没问题的,因为太宰治的生命并不会结束在这一晚。
“唔……”等了一会,头低脚高姿势躺着的太宰醒来了,他睁开鸢色的眼睛后先是看着自家浴室的天花板呆愣了一会,然后侧头看了看被包扎好的手腕,和跪坐在手边面无表情的秋也,低声开口,“这次自杀,又失败了吗。”
“果然,你是故意的吗?”秋也面无表情的问。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太宰在自己面前自杀了,很久之前他就试过在樱庭家的旧书店横梁上上吊,一个多月前也试过在秋也面前吃药。
“我只是在自杀,找一个不会痛的方法离开这个世界而已。”这是太宰的回答,他动了动双腿,从小板凳上下来,让自己的姿势变成平躺在浴室的地面上,然后小声对着秋也抱怨,“但我没想到割腕是那么痛的,痛到中间我就睡过去了。”
“……”秋也没有回应。
太宰像是没有注意到秋也的情绪不对劲一样,继续对着他抱怨,“说起来秋也不是第一次阻止我自杀了吧,都第三次了。”他看着坐在边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和服少年问:“为什么阻止我呢秋也,明明你也很痛苦吧,你应该可以理解我的吧。”
一瞬间,龙头战争时期的回忆充斥着秋也的头脑,那个像梦一样的开始,以及噩梦一般的夜晚,还有迷茫的现在,都不停在秋也的心中,脑内浮现出来。
“……我是很痛苦啊。”沉默了一会,垂着头的秋也开口说话了,声音是沙哑的。
“我原本就没有家人,好不容易遇到了爷爷。但是,这场战争让他永远都离开了我……”原本以为今天一整天在海边能平复心情的秋也双手抬起,捂住自己的脸,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努力忍耐着,这一个多月都在忍耐着。
“原本触手可及的幸福,现在,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了啊。”
“对吧,秋也,你明明也很痛苦。”太宰伸出手,将秋也捂在脸上的手拉下,声音低沉语气温柔的提议:“这样的生活那么绝望,所以选择死去会更好不是吗?”
“不……”秋也摇头,放下来的手慢慢伸到太宰衬衣的领口处,那件衬衣因为太宰一直躺在浴缸的血水里,已经被染成了红色。大概是太宰的话,无意中牵扯到他哪条神经。
“现在就选择死去的话,以后自己的时间都会停留在这个不幸的时刻了。”
秋也扯着他的衣领,用力晃了晃,“我不会死的,也会继续阻止你去死。”
“唔……”被这样扯着晃了两下,太宰的后脑勺被迫撞了两下浴室的地面。
秋也没有管,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那声闷哼,他甚至为了好发力,整个人跨坐在了太宰身上。他手里继续扯着太宰的领口,扯着哭腔,几乎是吼着说出剩下的话:
“就算是再痛苦,也要尽全力活下去。”在这个世界上过得悲惨的人绝对不仅只有他一个,也有人比他过得更为凄惨。
“人生本来就是不幸的,活着本来就是痛苦的。”因为人生本来就会经历各种挫折,甚至人生下来的时候已经确定,未来有一天就会死去。
人与大海的对比那样,是那么的渺小;就像这场龙头战争一样,人的性命是那么容易失去。但是,
“就算很弱小,就算很辛苦,但就是要活下去,这就是人类啊!”
扯住衣领的手慢慢松了下来,刚刚的爆发让秋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垂着头的他顶着自己的乱发微微喘气。他能看到在他下方的太宰治吃惊而瞪大的眼睛,和不停滴在他脸上的,自己的眼泪。
这一个多月,他真的好痛苦啊。失去一切带来的伤痛还在心里,他无时无刻都在想念着还在樱庭旧书店,康夫爷爷还在的日子,但是这些都没有了,以后只能作为回忆存在。面前还有毫无定数的,自己都不知道能够做什么的未来。
但是就算再痛苦,再绝望也要努力的活下去。
这下爆发之后,这位还差几个月才满14岁的少年,再也忍不住眼泪的趴在了太宰的身上嚎哭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象过自己会有那么情绪激动的时刻。
“……所以我大概,这就是‘人间失格’吧。”
痛哭当中,耳边传来太宰小声的呢喃。
“……”
还在哭着的秋也停顿了一会,然后面无表情,缓慢站起身。他发现,就和自己没办法理解太宰绝望当中寻找死亡的举动一样,太宰也没办法理解他在绝望当中努力生存的举动。
秋也爬起身走进浴缸里,将里面的塞子拔.出来,看着满浴缸的血水从下水口当中流下去。
“好可惜啊,那可都是我的血。”太宰也慢慢爬起来,背靠墙坐着看着秋也的行为。
“这些血已经没用了,而且它弄脏了浴缸。”秋也开口,声音还带着爆哭后的沙哑。
“这么说好打击人啊秋也,它在我身体里的话还是有用的,我现在因为失血而头晕眼花了。”
站在浴缸里看着下水口的秋也愣了一下,然后从里面跨出来走出浴室。不过片刻之后他又回来了,手里带着厨房用来泡茶的方糖。
秋也将方糖塞进了太宰的嘴里:“补血的事情之后再说吧,现在先给你补充点糖分。”说罢他拿过来一条毛巾,用热水沾湿了,蹲在太宰的面前,伸手开始解开他的衬衣扣子。
“等下小秋也,”发现他动作的太宰马上用没受伤的右手挡了一下,“虽然很高兴你生气的时候也那么主动啦,但是我现在是真的没力气了。”
“你这一身血水的怎么可以直接躺回去床上。”当然要脱了衣服擦干净,要是满身血躺了第二天也还是要他去给他洗被子床单的,他才不要。说罢他直接将纽扣解开,将衬衣脱了下来丢在了一边。
然后是下面……
皮带扣的金属碰撞声音响起的时候,太宰马上按住自己的裤子:“不用擦了秋也,明天我直接买新的床单被套,买新的。”
“哦,那随便你弄了。”秋也放开已经将扣子解开的皮带,走到边上从后面拖住太宰的手臂,将他拖出浴室到卧室的床上去。做完这一切后他又跑回去浴室关上门了,估计在清理剩下的痕迹。
躺在床上确实因为失血而无力的太宰:“……”ωωω.χΙυΜЬ.Cǒm
连这种情况下都不会忘记做家务的人.妻,他也是不知道该吐槽什么好了。
等秋也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将身上的和服脱掉,只在下半身围着个浴巾而已了。
太宰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他从浴室出来的动作,看着他拉开衣柜后,没忍住开口:“那是我的衣柜哦,秋也。”
“我知道,但是我的和服被你毁了,另一套洗了,我没有衣服了。”他原本穿在身上那套和服,已经沾上血洗不掉了。
他从太宰的衣柜里翻出了一件睡衣上衣,穿上扣好扣子,然后又翻出了裤子比了比,丢回去了。
裤子太大了。
默默看着秋也将衣柜里的衣服丢来丢去的太宰心想: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刚刚应该并没有在做家务,只是单纯洗了个澡。
最后实在找不到合适裤子的秋也,直接拿了件长款风衣关上柜门。
“那件我明天要穿的,秋也——”躺在床上的太宰拉长声音叫道。
“现在它是我的被子了,”秋也转身看了眼太宰,走出卧室,“明天也不会还给你。”
太宰:“……”
默默看着秋也走出卧室,以及那声巨大的关门声,他叹了口气:明天起来再慢慢哄吧。
然而,在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太宰坐在餐桌前看见了自己当天的早餐——白米饭。
又看了看地面——公寓里有一条从浴室蔓延到厨房的血痕,估计是昨天拿方糖的时候留下来的。
最后又看了眼沙发——身上盖着风衣的秋也躺在那里不知道是真睡还是装睡。
好像将秋也哄好这件事变得刻不容缓了。他拿起筷子,对着碗里的白米饭夹了夹。
至少伙食上是绝对的刻不容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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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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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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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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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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