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倩倩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她微微颔首,道:“本宫知道了,下次你见到他,就帮本宫带句话,就说让他像往常一样办事就行。富察傅恒不会动他的。”
“是。”赵三七眼眸中露出不解,但他没有多问,只道了声是。
路无垠的暴露并没有超过顾倩倩的算计,在她看来,这几个月,路无垠的确在内务府隐藏的很好,但是,他同自己的关系要瞒过其他人还可以,想瞒过富察傅恒的话就有些难了。以富察傅恒的脾气,纵使一时信得过路无垠,也迟早会因为去年对食的事,怀疑路无垠。
故而,顾倩倩早就没打算继续把路无垠同她的关心隐瞒。她不怕路无垠会有危险,恰恰相反,暴露了身份后,路无垠在内务府只会更加安全。富察傅恒不会动他,因为他明白留着路无垠比废了路无垠好处更多。
“那么接下来就轮到佟佳那老匹夫了。”顾倩倩的眼眸落在棋盘上,她随手拿起一枚棋子,漫不经心地落下一子定输赢,她倒要看看这佟佳乌木能撑得了多久。
就仿佛狂风暴雨一般,在手握内务府总管大权后,富察傅恒不但没有见好就收,却是乘胜追击,想痛打落水狗一样将内务府中佟佳一派的势力打得落花流水,狼狈不堪。
“佟佳大人,可不能再让富察傅恒那小子在内务府里继续作威作福了。”方自正老脸阴沉,摸着胡须,眼中满是阴翳和愤怒的神色。
他是佟佳乌木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在内务府中是众人皆知的佟佳一派,因此,在过去的半个月内,方自正所受的打击和刁难是最多的,甚至远超过佟佳乌木。
这并非意味着富察傅恒放过佟佳乌木一马,事实上,富察傅恒这一招才真正叫做杀人诛心。这方自正站在佟佳乌木这边,目的不就是为了从佟佳乌木这里得到庇护吗?可现在,佟佳乌木不但护不住他,反而还连累他受针对。
佟佳乌木脸色也不好看,他眼角的肌肉抽动,在听见富察傅恒这个名字时,脑袋隐隐作痛,“本官也正在想办法对付这小子。但是方大人你也清楚,要对付这小子得从长计议才是。”
从长计议?!方自正眼皮跳了下,这才过去半个月,他都要应对不来了,要是从长计议,他岂不是要步上宋仲的后尘。宋家被抄家流放的事,方自正还记忆犹新呢,他压不住心中的着急和怒气,语气中不免露出几分咄咄逼人,“佟佳总管,您要从长计议,下官不想多说什么。但是如今内务府的形势您也清楚,再让那小子继续把持着内务府的大权,恐怕咱们是没有什么从长计议的命了。”
佟佳乌木脸色一黑,“方大人这话莫非是在质疑本官?”
他一扫先前和软的语气,态度变得格外强硬。
方自正刚才出声质疑佟佳乌木,是在愤怒之下,这会子佟佳乌木态度一变,他就有些气弱,到底是久居人下,哪里真的敢和佟佳乌木对着干,“下官不敢。”
他低下头,不敢同佟佳乌木对视,“下官只是想让总管大人尽管扳回一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本官心里有数,今日还有事在身,就不多留方大人了。”佟佳乌木捧起茶盏来,语气不客气地说道。www.xiumb.com
方自正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还是站起身来,道:“下官叨扰了。”
在方自正走了之后,佟佳乌木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他狠狠地砸了手中的茶盏,面色仿佛笼罩着一层寒霜,他如何不想对付富察傅恒,但富察傅恒这人,就像是一块美玉一般无暇,他找人调查富察傅恒,竟然找不出富察傅恒半点儿错处。
富察傅恒这人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君子一般,卯时到内务府点卯,散衙后便回富察府上,日常行为举止毫无瑕疵,甚至连花楼都不去。
这样的人,佟佳乌木根本想不出对付他的办法!
若非他同富察傅恒有仇,这样的好儿郎,佟佳乌木都想把自家女儿许配给他。毕竟这样的人,将来前程必定光明,甚至他可以肯定,富察傅恒将来的官位会比他高。
可现实却是,这样的人却是他的仇人,面对这样的仇人,佟佳乌木只恨得心头滴血。
“再这样下去,内务府迟早会落入富察傅恒的手中……”近日来内务府私底下的议论浮现在脑海中,佟佳乌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的脑海里在这个时候却想起幕僚告诉他的一个办法,那就是彻底投诚娴妃娘娘。
富察傅恒受重用,除了他本身有本事,也有皇后的枕边风的作用。他这边想扳回一局,便只能求助于娴妃娘娘。
但他真要走到这一步吗?
佟佳乌木拧着眉头,背在身后的手掌不知觉地攥紧,这回的投诚不同于之前,之前他给娴妃帮了些忙,但他看来,已经足够抵消娴妃的恩情了。可这回如果找上门求娴妃帮忙,便意味着他从今往后便是娴妃的一条狗,娴妃要他咬谁,他只能咬谁。
这个抉择决定的不只是佟佳乌木自己一人,更决定他这边的势力的归属。
在思索了两日,眼看局势越来越糟糕,佟佳乌木终于认输了,他主动找上门,让他的一个心腹周公公到长春宫去,代表他投诚于娴妃娘娘。
“大人听说娘娘每日都要用燕窝,特地在民间寻到了这两匣子上好的血燕来孝敬娘娘。”周公馆面容阴柔,语气也轻声轻气,如若不是穿着一身太监服,还真像是个姑娘家。
“本宫无功不受禄,怎好随便要佟佳大人的东西。”顾倩倩唇角翘起,语气从容,听不出喜怒来。
周岸早知此行不易,碰了个软钉子后也不敢发怒,面上笑容越发谄媚,“娘娘说笑了,佟佳大人一向都很崇敬娘娘您,如今孝敬些血燕,也不算什么。佟佳大人还说了,他本来是想亲自来见娘娘您,但男女有别,所以才来不得。但他对您的忠心却是千真万确的。”
顾倩倩心中冷笑,现在才来道忠心,不过是被富察傅恒打得跟狗一样,这才想起要投诚她罢了,她懒懒道:“罢了,小竹子,接下来吧。”
小竹子答应一声,走上前,从周岸手上接过托盘,在拿过托盘的一刹那,小竹子的手晃了晃,他的眼眸中飞快地掠过诧异神色,很快拿稳了托盘,走到顾倩倩身旁。
杜鹃上前一步,将那两个匣子打开,说是放着血燕的匣子里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里头堆满了一个个金元宝,从成色看,是上品的黄金。
顾倩倩扫过一眼,这两个匣子里少说有五百两黄金。这一两黄金八两银,从诚意来说,也算是够意思了。但是,现在可不同之前,以现下佟佳乌木的情况,用这点儿钱来当投名状,太过把自己当一回事。
顾倩倩慵懒地收回眼神,芙蓉美人面上露出些许揶揄神色,“佟佳大人这是什么情况?这匣子送错人了吧。周公公快拿回去吧,免得叫佟佳大人担心。”
周岸心头一紧,心里暗道果然,就这点儿钱当真是入不了娴妃娘娘的眼。也是,现如今娴妃娘娘在后宫当中荣宠一身,她想要钱,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多得是有人愿意把钱送上来的。
“娘娘别急。”周岸笑道,他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来,赵三七会意,取了送到顾倩倩面前。
账册泛着黄色,边缘卷起,看得出这本账册已经有些年份了。顾倩倩拿过手后,翻看了几页,脸上露出兴味神色,秀美的眉头挑起,似笑非笑地看向周岸,“这本账册,是佟佳总管让你拿来给本宫的?”
“没错。”周岸微微颔首,“总管大人说了,这账册就送给娘娘,还望娘娘莫嫌弃这份礼物单薄。”
这份礼物比起五百两黄金的确是单薄,可论价值却远在黄金之上。这本账册里头记载了佟佳乌木几个手下受贿和贪污的把柄,有这账册在,足以弄死佟佳一派一半的中坚力量。
这才是真正的投名状。拿几百两黄金来寒碜谁?
顾倩倩满意地合上账册,道:“佟佳总管真是有心,他送的礼物这么厚重,本宫这边也要回一粉礼。”
她朝杜鹃看去,杜鹃会意,取下腰间的荷包,递给了周岸。
周岸接过手,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这荷包单薄得很,里面像是空无一物似的,他心中疑惑,但不敢多问,道:“那奴才就先替总管大人谢过娘娘。”
顾倩倩点了下头,周岸便识趣地告退,他带着荷包回到内务府,将荷包呈给了佟佳乌木。
在得知账册落到顾倩倩手中后,佟佳乌木的脸色有一瞬间格外难看,他之所以没让周岸直接给账册,就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念头,希望用钱财就能打发了娴妃。现在的结果显然证明,他的这点儿小算计已经被娴妃看破。
揣着怨怒,佟佳乌木一把扯开荷包,在倒出荷包里头一张纸条,看着上头的地址后,佟佳乌木眉头皱起——西南街宝安当铺。
佟佳乌木看着这地址,脸上露出困惑和思索的神色。
他默默记下这地址,将纸条在烛火上一烧,看着纸条成了灰烬后,他才对周岸说道:“往后同长春宫接洽的事就交给你。”
“奴才记住了。”周岸回答道。
西南街宝安当铺,位于京城外城,所在之处乃是三教九流云集之地,但也不失繁华。一大早上,倒夜香的刚把夜香送出城门,街道上便有贩夫走卒开始做买卖。
佟佳乌木派了几个家丁,盯着这宝安当铺好几日,终于在这一早上发现些许猫腻。
这会子天才刚亮,宝安当铺便开了,头一个走进里头照顾买卖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那男子身穿一身打了补丁的长袍,行色匆匆走入当铺内,神态看似自然,但却时不时左顾右盼的神色不难看出这男子心里有鬼。
几个家丁打扮成乞丐模样,等了几日,在发现情况后,便忙互相使了个眼神。
一个小乞丐悄悄地拿着棍子走到当铺后面去。
这几日他们已经摸清楚这当铺的格局,这当铺并不大,平日里若是做些小买卖,那么便直接在前面,可如果有大客户,那管事的便会把客人请到当铺的一个房间去。
那房间有个小窗户,邻着一条死巷,在这里偷听,根本不怕被人瞧见。
“安公公,这回您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当铺管事提着茶壶给来人倒茶,面上堆满了热情积极的笑容。
“一盒子珍珠还有些翡翠金银首饰,你看看值多少钱。”进了屋子里后,那安公公便放松了不少,估计也是来这地方来多了,松懈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袱来,放在桌面上,一打开,里面那些精致璀璨的首饰便耀眼得叫人眼前一亮。
打扮成小乞丐的家丁也跟着眼前一亮,但他不为这些珠宝首饰,而为他们终于发现这当铺的秘密。这些首饰一看便不是凡品,再根据这来人的称呼,他已经隐约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了。
片刻过后,来人带着一沓银票悄无声息离开,在一个院子换了衣裳后入了内城。
几个家丁眼睁睁瞧着他走入紫禁城后,才飞奔回府。
傍晚黄昏时分,看着家丁们打听来的消息,佟佳乌木一直发青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看向那几个家丁,问道:“那个安公公下巴可是有颗黑痣?”
“回老爷的话,的确是有颗黑痣。”家丁们忙回答道。
“好,好!”佟佳乌木拍案叫好,这安公公不是旁人,而正好是他所认识的人,这人来历不小,可是皇后娘娘身旁伺候的安路荣。
“你们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等下次发现这阉狗再次出现在当铺时,立刻派人来报信,老夫要拿个人赃并获!”
“是!”几个家丁立即齐声应道。
四月初十。
这日卯时,该是应卯的时分,富察傅恒一早便到内务府来当差,他从头一日到现在,都是这个时辰到内务府,不早不晚,好似无论发生多大的事情都绝对不会改变一般。
但今天,他到了内务府后,却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内务府走了一圈后,富察傅恒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了,佟佳乌木这个时候还没来。这可不像佟佳乌木,那个人这些日子处处谨慎,生怕被抓住马脚,怎么今日会迟到这么久?
“佟佳大人去哪里了?”富察傅恒喊来周岸,垂询问道。
周岸低着头,“奴才不知佟佳总管的去向。”
富察傅恒看着他,眉头皱起,正要再问,佟佳乌木嘲讽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富察大人,何必问他?本官就在这里。”
富察傅恒回过头,瞧见佟佳乌木红润中带着喜色的面容,眼眸中露出些许疑惑,等他瞧见佟佳乌木身后被压着的安路荣时,富察傅恒的脸色就微微沉了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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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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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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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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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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