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希望朕向全天下宣告你的罪行,朕也乐见其成。”
呵~
皇后轻笑,她慢慢站起来,身上厚重的凤袍仿佛沉重的高山,压得她身子微微摇晃。
“皇上可否忘记了,当初您被先帝贬斥流放邑郡,若非萧家,您怎能排除万难登上皇位?”
宣武帝脸色冷了下来。
“那么皇后可否忘记,当初皇子之中,你父兄最是瞧不起朕。若非朕与容容相识,在父皇病重之时带着她一起回京。而你出于争强好胜之心,要夺走属于她的一切,又岂会说服你的父兄助朕登基?”
他眼中冷意越来越深,“她是你的亲姐姐,你却容不得她,甚至让你母亲将她从族谱里除名。你们萧家的门风,的确清高得很。”
皇后脸上没有丝毫羞愧之色,反而讽刺道:“那又如何?萧家从不需要软弱无能之人。她既已认他人为父,便不再是萧家的女儿,凭什么攀附萧家的荣耀?”
宣武帝老早就见识过她的蛮横无理取闹,也懒得与她斤斤计较。
他不计较,皇后却不识好歹。
“更何况,皇上若真的对姐姐情有独钟,何必舍了美人,而取江山呢?”
宣武帝陡然双眸阴沉,大步上前,扣住了她的脖子,语气森然冷冽。
“你不提此事也就罢了!当初容容回京,你们萧家是怎么对她的,你又是如何用她的性命来要挟朕的,你心里最清楚。若非为了容容,你以为朕会娶你这个蛇蝎毒妇?这么多年,朕一直忍你,不是因为你们萧家,而是因为长曦。你却贪心不足,非要兴风作浪。你当朕不知道,当初册封大典,你如何羞辱容容的?容容从邑郡阮家出嫁,你派杀手中途刺杀。她怀孕,你让她顶着烈日跪在院子里,险些害得她流产。她临盆,你让人送去了有毒的长命锁。子瑜幼时进宫,你又在他吃的点心里投毒。”琇書蛧
“这些,你当朕不知道吗?”
他一把将皇后推倒在地,已是震怒至极。
皇后捂着胸口剧烈咳嗽,却没有阴谋被拆穿的心虚和慌乱,只有愤怒不甘。
“是,是我又如何?她水性杨花改嫁他人,你却对她念念不忘,对她的儿子视如亲生,甚至不惜让长曦与他同饮同食。我倒是奇怪了,她的儿子到底是姓楚呢,还是该姓宫?”
“闭嘴!”
宣武帝一脚踩在她胸口上,近乎暴怒道:“容容冰清玉洁,岂容你这恶妇诋毁?你知道长曦为何要与子瑜同饮同食?那是因为他看穿了你的真面目,他不愿看着自己的母亲一错再错,不想看着你自食其果。所以他想方设法的保护表弟,护着自己的亲弟弟。他恩怨分明有情有义,最大的悲哀和不幸,就是有你这样自私阴毒的母亲!甚至为了你,自愿放弃荣耀地位,长居广陵宫。而你,却还冥顽不灵,死性不改!你简直无药可救!”
皇后忘记了胸口的疼痛,震惊的瞪大双眼,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
宣武帝看得分明,冷笑一声。
“云乐幼时天真可爱,温柔乖巧,你却觉得朕宠她是因为她长得像容容,所以将她教得与你一般偏执蛮横。若非瑞,她岂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下大错?朕又岂会罚她去中正宫代发修行?就因为你的自私自利狭隘固执,害了长曦也害了云乐,你有什么资格责怪他人,有什么资格怨恨?”
他一脚将皇后踢开,像踢垃圾一样。
“朕原本以为,你多少能够明白长曦的苦心,却没想到,你仍不知悔改。早知如此,朕就该将你的罪行公布天下。让天下人看看,你们萧家的野心,已经到了何种地步。朕不该因为长曦的孝顺,而对萧家网开一面。”
他目光阴冷,说出的话残忍而无情。
“萧家要心怀怨怼是吗?萧家不满今时今日的地位对吗?萧家以为没了他们朕就无法抵抗百夷了对吗?好,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那么朕也就用不着妇人之仁了。”
说完他便抬头,大步离去。
“你要做什么?”
皇后被他森然的语气吓住了,顾不得仪态,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衣摆,顺势抱住他的脚。
“你囚禁了我一双儿女,现在又想要做什么?对付萧家么?不可以,你不能那么做…”
宣武帝不动,冷笑道:“为什么不可以?你不是觉得朕处事不公么?那朕就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这个皇后,究竟是怎样罪行累累,恶贯满盈。”
他真的做得到。
夫妻二十多年,皇后从他的言行看出了他的决绝,原本的优越和骄傲堆积的堡垒轰然坍塌。
她终于开始慌了。
“不,萧家没错。是你…你将计就计。宫墨,我早就看出来他心怀不轨,你们联手设计我,设计我的长曦。你逼得长曦亲手对付他的母亲。我纵有千般过错,可长曦是无辜的。虎毒不食子,你怎能这般狠心?”
她歇斯底里的控诉着,却不曾有任何妥协。
宣武帝明白了。
这个女人高傲了一辈子,方才的示弱,不过只是一种手段罢了。指望她真的认错,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心冷如铁,大步离去,头也不回!
皇后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不会输,她不会输给萧容那个贱人。这辈子,她都不会输!
外面传来脚步声,女官凌若小跑着进来,看见她摔倒在地上,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她起来,却不敢说话。
刚才她在外面,隐约听见主子和皇上起了争执。
她是皇后从萧家带进宫的丫鬟,自小就伺候皇后,对主子的脾气再了解不过。主子太骄傲也太好强,性子过于暴戾,不得皇上喜欢。皇上寡淡,不愿理会她。每次争执,几乎都是因为北靖王妃。
那是长在主子心头的一根刺,拔不掉也碰不得。
当初主子是怎么迫害亲姐怎么嫁给皇上的,凌若再清楚不过。抢来的,终归不属于自己。可这么多年,娘娘仍旧看不透。
或许不是看不透,只是不甘心罢了。
以至于很多时候凌若都在想,或许娘娘对皇上并没有那么喜欢。娘娘最喜欢的,应该是抢,跟自己的嫡亲姐姐抢。跟后宫那些跟姐姐有几分相似的妃子抢,不许她们诞下子嗣。
否则以主子偏执独占欲又极强的性子,怎能容许后宫那么多女人的存在?
对主子来说,永远将那个仙子似的姐姐踩在脚底,就是最大的成就。
那么多年,她都胜利了,甚至成功的将自己的姐姐赶出了萧家,更成为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但是,她快活么?
曾经或许得意过,现在…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主子,触及主子覆满阴霾的双眸,头上的凤钗已掉落,脸上妆容也被泪水糊得一团糟,看起来狼狈又丑陋。
“娘娘。”
凌若忍不住,低低唤了声。
皇后冷冷看她一眼,她立即低头。
“准备笔墨纸砚。”
凌若微微一颤,终究忍不住劝道:“娘娘可是要给侯爷写信?”
皇后一个巴掌挥过去,“放肆!本宫要做什么,需要你一个贱婢来置喙吗?”
凌若左脸立即多了五个指印,她没有伸手去捂,很平静的跪下来,继续道:“方才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安子来传话,殿下在回京之前便已写了信送去了北疆。娘娘若要从中破坏,那么萧家…就真的再无生机。”
她一个头磕在地上,道:“个人荣辱是小,家族存亡是大。娘娘,您能得今时今日之地位,全因如此。奴婢斗胆,请娘娘三思!”
皇后气得脸色铁青,厉声道:“他敢动萧家?没有萧家镇守北疆,他如何震慑百夷?长曦就是太过仁慈,才会被他利用。他靠着萧家上位,如今天下未平,便想要兔死狗烹?哼!只要本宫还有一口气,就不许他动萧家!”
凌若摇头,“娘娘,您怎么还不明白?当初皇上赐婚云乐公主与萧三公子,便是要借此机会杀将军啊。届时公主和三公子,都会没命的。殿下让云乐公主去中正宫修行,看似责罚,实际上是在救公主,救三公子和将军啊。若非将军派人刺杀楚世子妃,惹上了官司,早就离开京城回了北疆。更不会有后来因猎场刺杀,而被皇上派出京城调查什么天水宫。”
她仰头看着自己的主子,“萧家世代镇守北疆,功勋卓著。但泱泱天祁,勇将何止一个萧家?娘娘可是忘了,楚家也是世代为将,北靖王父子更是先后击退婆罗,最终收复西北重地,又岂会逊色于萧家?太子殿下今日所作所为,便是告诉娘娘,过犹不及,当适可而止。否则,殿下若铁了心不出广陵宫,难道您还要让萧家,取宫氏皇族而代之么?”
皇后浑身一震!
**
日落西斜,天色渐沉,楚央才回来。
师心鸾驱散了丫鬟,呆在暖阁里,躺在榻上,一直等着。任是外面闹得如何的惊天动地,她都不关心,她关心的只有一个人,楚央。
听到脚步声传来,她眼睫终于颤了颤。
他的脚步比之平时多了几分沉重,一步一步,像是佛寺里的暮鼓钟声。
她坐起来,下了床,一抬头便看见他已走进屋子。
四目相对,她微微一笑。
“回来了?”
没有多余的询问,只是三个字,却让楚央凉了半日的心,终于有了温度。
他亦对她露出一个浅笑,边朝她走过去边说:“吃饭了么?”
师心鸾摇头,“在等你。”
楚央便传了膳,搂着她坐下。
“以后我若回来晚了,你便一个人先吃,不用等我。”
师心鸾看他脸色,便知他没有和宫墨起多大的争执。
笑了笑,她嗯了声。
楚央低眸看着她温柔的眉眼,她眼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除此以外,在无其他。
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冲动。
他握着她的手,道:“对不起,今日让你担心了。”
师心鸾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才道:“我一直很奇怪,你知道宫越不想做太子,也知道就算日后萧家倒了,以他的仁心,必也不会容你对萧家斩尽杀绝。那么,你扶持他登基,岂非与自己的目标背道而驰?直到今日,他自请搬去了广陵宫,我才似乎有些明白了你的用心。”
楚央目光微动,没说话。
师心鸾默了默,然后握着他的手,轻轻道:“你从来便是恣意洒脱之人,既如此,便跟着自己的心走吧。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
楚央目光一震。
他从她明亮的眸子里看到了睿智和了悟的包容。
她看懂了他,并…支持包容他的一切。
心头蓦然一热。
他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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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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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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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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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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