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后果,齐王妃脚步越发急切。
师心鸾和贤王妃跟在后头,前者面有忧色,后者眉心微蹙。
秦王妃把自己这个孩子看得相当重要,断然做不出用府中孩子来陷害齐王妃的事儿。况且身边还有个师心怡,秦王妃不至于拉师心怡垫背。如若是意外,那么孩子没事还好,一旦有个三长两短,齐王和秦王这个仇就结定了。
一行人匆匆来到后院的客房,丫鬟们行色匆匆,端着的盆子里尽是血水,帕子也是红的,看得人触目惊心。
齐王妃见到这个场景,脸色就变了。
里面传来秦王妃痛苦的嘶喊。
“我的肚子好痛…孩子,我的孩子…”
齐王妃脸色越来越白,她和秦王妃关系不好是一回事,但秦王妃的孩子不能在这齐王府流掉。
她低声道:“请了大夫没有?”
丫鬟颤声道:“已经请了。”
但看如今这情况,怕是大夫来也回天乏术了。
这句话她没敢说出来,但齐王妃已从她的神情看出了端倪,脸色更沉。
心中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像乱麻一样交织在一起,理不出个头绪来。
贤王妃走上来,轻声道:“四嫂,这事儿瞒不住的,还是得派人去告知四皇兄一声。”
齐王妃绷着脸,手指微微弯曲,似在沉思斟酌。
之前是师心怡跟着秦王妃的,如今秦王妃出了事儿,师心怡也别想洗干净。
她站在内室门口,秦王妃躺在床上,帘帐放了下来,依旧能隐约看见秦王妃痛得近乎扭曲的脸,以及那一声声凄厉的嘶喊。
师心怡站在一旁,仿佛受了惊吓,脸色煞白。
“请三姑娘出来,我有话要问她。”
放了珠帘,她转身向外走,屋外阶梯下跪满了人,全是方才跟随秦王妃伺候的下人。
师心怡恍恍惚惚的走出来,眼神还有些涣散,以及未退却的恍然惊惧。
“三姑娘。”
齐王妃坐在主位上,盯着她的眼睛,不怒自威道:“方才是你跟着秦王妃的,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秦王妃会摔倒?”
师心怡受惊一般,脸色白了白。
“我…我不知道…”她神色仓皇,“我真的不知道…”
齐王妃眸色一冷。
“你一直跟在她身边,如何会不知道?”
她这一怒,师心怡可吓得不轻。
“我…我…”
这时候,忽然一个丫鬟从内室里走出来,指着师心怡,怒声道:“是她,是她把王妃推倒在地的!”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师心鸾惊疑不定的看着师心怡,这是得有多蠢,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害人?
师心怡脸色惨白,立即否认道:“不,你胡说,我没做过,不是我!”
还是一贯的死不承认。
齐王妃认出那丫头是秦王妃的贴身侍女,当即问:“说清楚!”
那侍女满面愤怒,咬着牙道:“三姑娘一直与我们王妃关系甚好,时常入王府相聚。方才在花园,一直都是她扶着王妃,奴婢们都在三尺以外跟着。两人原本相谈甚欢,后不知为何似乎起了冲突,然后三姑娘就突然推了王妃一把。王妃当时就见红了…”
她红着眼睛,厉声道:“我们王妃素日待你不薄,你竟恩将仇报害她至此,奴婢定然如实禀报王爷,必不容你逍遥法外。”
“不,我没有,我没有…”
师心怡完全乱了章法,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否认。
齐王妃心中有了点谱,又招来随侍的其他人,一一盘问,得出的结果都差不多。
王府里的丫鬟,在客人面前顶多是引路或者准备点心什么的。随身伺候的,都有自己的贴身侍女。这些人都只能远远守着,发生这等状况,也只能大概看清师心怡和秦王妃起了争执,然后师心怡的确是推了秦王妃一把。
当然这种话她们原本不敢乱说,毕竟师心怡和秦王妃是表姐妹,一个不慎扣她们一个攀诬的罪名,谁也担当不起。但秦王妃的贴身丫鬟都主动出来作证了,她们再交代实情,只会有功而无过。
师心鸾在旁边看着都觉得无语。
多日不见,师心怡这智商怎么越来越低?这得是受什么刺激才能干这么蠢的事?
师心怡的确受刺激了。
之前在花厅,她看着师心鸾在几位王妃面前谈笑自若不卑不亢,那样的气度宛然,没有半分的自卑和拘谨,全然融入其中。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显得她越发小家子气。
心中嫉妒又愤恨,在去花园的路上,她就忍不住对表姐抱怨。
“表姐,你瞧我那个姐姐,架子端得可真大。从前在侯府就总是高高在上的模样,如今做了世子妃,越发目无尊卑,你何须给她脸面?”
表姐拍着她的手,嘴角挽一抹笑。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心中不平。不过你那个姐姐倒的确不简单,方才我那般试探她,她言行举止大方得体,滴水不漏。就这份气度,你也得向她好好学一学。”
她听得心堵,“她那时装的。表姐,你都不知道她多有心机。当着我的面就敢明目张胆的构陷我的丫鬟,连我哥都不是她的对手,你可别被她的表面温和给迷惑了。这个女人,心狠手辣,表里不一,还一脸的狐媚。从前勾引太子,嫁了人还不安分,寡妇之躯,又勾引楚世子,真是…”
“好了。”
表姐打断她,“说了这么多,无非还是为着一个楚央罢了。”
她被戳破心事,面色微红,抿唇道:“我说的是事实,她配不上楚世子。”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的。”
表姐神色淡淡,“表妹,你向来是不笨的,却还是不够聪明。”
她听得不太高兴。
“表姐…”
“听我说完。”表姐淡笑着截断她的话,道:“相信姑姑和表弟都与你说过个中利害。你却不听。无非就是还有一丝念想罢了。我也是女人,也有过怀春年华,所以我理解你的心思。但理解,不代表赞同。”
她不解。
“表姐,你这话,是何意?”
表姐站在一株海棠前,嘴角抿一抹笑,眼神潋滟盖过了海棠的风华。伸手取下头上一支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
“你看这只步摇,是用上好的羊脂玉做的,上面的红宝石,乃是宫里最精巧的匠人打磨雕刻而成。但这一支步摇,就够普通人间三年衣食无忧。这样的富贵,皆因皇家所赐。”
她盯着那步摇,抿唇不语。
“楚央身份贵重,又风姿无双,你迷恋他也无可厚非。但是表妹,你要记住。你虽姓师,但你母亲姓杨。杨家既联姻皇族,前程便已既定。而楚央,是太子党。你,可明白?”
她浑身一震,目光慢慢睁大。
“表…表姐…”
表姐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眼神微深。
“从前没与你说这些,是我知晓你的性子,但凡还有丝毫的希望,你都会飞蛾扑火般扑上去。如今楚央既已娶了师心鸾,你的痴心,也该断了。你养在深闺对楚央的了解仅限于一张皮囊和出身,却不知他这个人看起来玩世不恭,实际心思百变。而且他阅人无数,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你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已带着一帮公子哥出入青楼勾栏之地。你固然有美貌有才学,然这京城贵女数不胜数,美貌双全的不在少数,还有一个云乐公主在那压着,她都没希望,你凭什么觉得他会看上你?”
她面色发白,神情不甘。
“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话。”表姐将那只步摇插回发髻,慢条斯理道:“表妹,其实你本出身大家,既有才有有貌,京城多少贵女都难以望其项背。只可惜,你便是太过心高气傲,以至于目下无尘,才会执念至此。”
她红着眼,死死咬唇。
“我只是想要追求自己想要的,错了么?”
“追求自己想要的?”
表姐笑得滑稽又讽刺,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幼稚的小丑。
“咱们女人的命运分为三个阶段,出身,嫁人,儿子!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别看如今几位皇子相处融洽,其实不过貌合神离罢了。皇位之争,迟早得爆发。杨家已经选了秦王,宗室里其他女子,断不可能与其他党派联姻。他日太子若败,楚央作为他的党羽,必没有好下场。”
不——
她瞳孔睁大,踉跄的退后两步。
“不,不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的。”
表姐温和的眉眼刹那变得凌厉,“自古成王败寇,输的人,就只能任人宰割!”
“不,你们不能这样做,不能…”
一直坚持的执念被打碎,她捂着头,连连后退。
表姐一步步靠近,美丽的容颜越发冷漠。
“你在为你的情郎难过伤心不平的时候,他却抱着别的女人温存缠绵,翻云覆雨。他所有的温柔和深情,都给了你那个美貌无双的长姐。你不甘,你怨恨,但你无可奈何。你比不上师心鸾的美貌才情,你没有她的聪慧,你也不够她的城府。最重要的是,她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北靖王世子妃,而且还是皇上钦定,任何人都无法动摇她的地位。你呢?你只是个局外人,没有人会在意你的伤心你的难过你的心痛你的撕心裂肺…他们只会嘲笑你的卑微和不自量力。”
一字一句,如重锤般击碎她所剩不多的坚持。
“不,你骗我,你骗我…”
表姐忽然抓住她的手,紧紧的,仿佛要将她的手捏碎。
“师心怡,你给我听清楚,这辈子,那个男人都不可能属于你。他迟早都会会这皇图霸业,葬送性命。他的风姿翘楚,他的尊贵无暇,全都会化成白骨。而你大好年华,当真要枉送在这样一个男人手上?表妹,我一直觉得,咱们俩有共同点,那就是,有野心。”
她猛然顿住,怔怔的看着表姐近在眼前的脸。
表姐对着她微笑,眼神却是冷的。
“你不甘心被师心鸾踩在脚下,所以你想要取而代之。你喜欢楚央,除了他这个人,你更爱的是他能给你带来的地位和荣耀。在爱情和权利之间,你想要的,从来都是后者。你一直的执迷不悟,只是因为,你不甘心输给师心鸾。”
表姐轻描淡写又一针见血的戳穿她的心结。
她白着脸,整个人好似被人从头到尾剥干净,赤裸裸的袒露人前。羞愧之后,反倒是松了口气。
“爱情已无望,何不干脆点,选择后者?”
表姐的瞳孔,倒映着她渐渐退却迷茫的脸。
“咱们杨家也是氏族,又有太后撑腰。你哥哥,和你的未婚夫,都是胸有乾坤之人。而太子不得圣宠,萧家又遭皇上忌惮,东宫迟早易主。秦王的机会,是最大的。到那个时候,杨家满门都是从龙重臣。而你,也会敕封诰命,做这京城贵妇之首。楚央和师心鸾,也任踩在脚底,肆意践踏。”
她语气轻柔,似有魔力一般,引人沉沦。
贵妇之首,践踏师心鸾…www.xiumb.com
这几个字眼儿一直在师心怡脑海里回荡,以及那个浅笑回眸,风姿无双的男子,一刹那都在脑海里定格。
她看着眼前微笑自若的表姐,脑子里忽然浮现一个大胆的念头。
贵妇之首,也不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他日若秦王登基,表姐就是皇后,她仍旧要低人一头。
若没有表姐,那么她…
如同入魔一般,她忽然就伸出了手,轻轻一推。如同十二年前在皇宫太液池,意图推师心鸾下河一般…
“啊—”
惨叫声震破耳膜,她猛然惊醒,看见表姐捂着肚子躺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无数丫鬟围过来,带走了表姐。
她站在原地,盯着地上那一滩血,忽然浑身发冷。
……
“你还有什么话说?”
齐王妃的冷冽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师心怡白着脸,想喊冤,嘴已经张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外面响起脚步声。
大夫来了,没多久,大夫又出来了。
“启禀王妃…”
齐王妃直接问:“孩子如何?”
大夫摇摇头,“太迟了,保不住了…”
师心怡瘫软在了地上。
方才指证她的那个侍女忽然扑过去掐着她的脖子,“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我要杀了你为王妃和世子报仇…”
师心鸾历喝一声。
“住手。”
乐槐立即上前,一脚将她踢开。
师心鸾冷着脸,“王妃跟前,岂由你猖獗?她纵有罪,也论不到你来施行。”
她起身,对着齐王妃微微敛衽。
“三妹虽一家被逐,但也是我师家的女儿,无论她做了什么事,也由不得一个丫鬟轻辱。而且当时她们都离得远,事实真相究竟是什么也未可知,总得等秦王妃醒过来再说。而且事关重大,还是要通报秦王,再做定断。”
贤王妃点头认可。
“四嫂,世子妃说得有理,这事儿无论如何都得告诉秦王一声,宫里也得派人通报。”
齐王妃抿着唇,看似在衡量,实则她是惊异于师心鸾一瞬间的决断和凌厉。与方才那个一直温柔浅笑优雅端庄的师心鸾,完全判若两人。
想到方才自己千方百计的向她套话,她看似入瓮,却没有透露丁点消息。若之前她还有半分怀疑这个女人只是看着聪明实则花瓶一个的话,那现在她百分百肯定,师心鸾,绝非善茬。
深深看了师心鸾一眼,她道:“来人…”
话音未落,门外陡然响起唱喏声。
“王爷回府—”
------题外话------
白天再更一章,今天应该能恢复万更了,呼呼,凌晨两点半,洗漱睡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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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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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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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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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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