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柔柔缓缓坐起身,四周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芒,寂寥萧条,能发光的似乎只有他本人的身体。
一条路在他脚下蔓延,这是他在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东西。往前看,数十米外皆被黑暗掩盖,不知此路指向何处。
涂山柔柔皱了皱眉,想试着想起一些事,但却相反的,许多记忆都在极速的消失,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一愣神,大脑便彻底变得一片空白。
他呢喃着,面色呆滞,“笑面狐……是谁?我……是谁?”
叮铃铃
黑暗中传来摇铃声,靡音幽幽,不绝于耳,这铃音及其诡异,闻之魂光不稳,陷入浑噩,仿佛是在招魂般,引人去向往生路。
涂山柔柔抬起头,目光空洞无神,他像是受到了招引,机械般向着银铃声处走去,顺着脚下的路步入黑暗。
黑暗空旷无际,唯有脚下的路在涂山柔柔身体光辉的照耀下得以能见到,余外,是一片让人透不过气的无尽黑暗。
涂山柔柔就这样盲目地向前走着,每走一步身上就会散落一丝光辉,身体变得暗淡一分。
一时,一年,十年……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不知道他在这条路上到底走了多久,只是他身上的光辉近乎熄灭,身体呈透明状,在黑暗中宛如一只孤魂野鬼。
脚下的石板路终于抵达尽头。前面,是一座石桥,石桥上迷雾蒸腾,就如同脚下的这条路般,辨不清周围及桥下的景物。
“自古痴情人多难,半生缘来半生怨。
只恨情缘错相逢,君恋卿时卿不知。
轮回路,绝情路,
三生石上尽悲诉!
奈何桥,断情处,
忘川河上身难渡。
望君暂且留一步,
此情未了卿来渡。
……
就在涂山柔柔即将迈入石桥上时,一声空荡的诗歌波动了下他的魂光,他那空洞的瞳孔渐渐出现神光。顺着声音寻去,他在桥边一处看到一位着装朴素的女子。
涂山柔柔来到女子跟前,面色呆滞的问道,好似是遗失了所有的情绪,“你——是在叫我吗?”
女子点头,同时袖口一挥,面前多了两个桌椅,她示意涂山柔柔坐下。玉指轻敲桌面,桌子上出现了一壶热茶,热茶芬芳,香气扑鼻,沁人心脾,她为涂山柔柔倒上一杯茶水,问道:“你要上哪去?”
“不知道,只是感觉到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让我快些过去。”
涂山柔柔摇头解释。他接过女子递来的香茶,被这种奇妙的香气所吸引,微微饮了一口,顿时满脸陶醉之意。
“真好喝,我能在喝一杯吗?”不知不觉,一杯香茶滋润着味蕾全部下肚,舌尖还弥漫着那种奇妙的芳香。
“当然,你还能在喝四杯。但是,这茶需要慢煮才能好喝,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稍等一会儿吧。”
一杯香茶下肚,涂山柔柔的身体光辉渐渐明亮起来,同时,那所缺失的情绪也在逐渐恢复,现在,得知这么美味的茶水还能在饮四杯,涂山柔柔很是惊喜。
女子见状,笑容欣慰,“那我就给你讲一个一位姐姐和她弟弟相恋的故事吧。”
女子捋了捋云鬓,接着道:“从前,有一个女孩叫容容,她是一个妖怪,每天都因为种族的事情忙碌不止。
有一天,在她外出回来时,意外发现一个被遗弃在雪天里的人类婴儿。她将这个婴儿带回了家里,并为这个孩子取名为——柔柔。
因为,她希望这个孩子以后长大能够温柔对待他人,不分种族与贵贱。
自此,她有了属于自己的专属时间,每天即便在忙碌也会抽些时间赶回家里照看那个人类婴儿,看着他咿呀学语的样子,她感到很满足,心中有着小小的幸福感。‘人类婴儿还真是有趣’,少女这样想。”
“噢?茶烧好了,给。”少女起身又为涂山柔柔倒上一杯茶,很明显的看到她的精神似乎虚弱了一些。
“噢,谢谢。”
涂山柔柔接过茶水,饮下一口,周身光辉又盛烈一分,情绪越发饱满,现在,他知道了向人道谢。双手捧着茶杯,惬意地品味着这美妙的香茶。
女子注视着涂山柔柔,满目柔情,她接着道:“渐渐的这孩子长大了,他很依偎少女。被欺负了,找着少女哭诉;零食被抢了,找少女哭诉,呵呵,就是夜里做噩梦了也要扑到少女怀里哭上一通。
再后来,他长大了,很俊的一个小伙子,因为身体的异常,我们封印了他的力量,导致他受了不少苦头。
按理说,少女将她养育成人,其身份如父如母,但她却只许他称呼自己为姐姐。或许,是因为人类寿命短暂,不想在他生命中承担这么重要的角色;亦或许,她自己藏有私心,一个她自己也不清楚的内心。
但她想错了,少年的年龄永远的驻留在20岁,就像他们妖怪一样,似乎年龄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岁月再也无法在他身体上留下痕迹。
22岁那年,七月初七夜,他向着少女表白了。少女看着面前这个被她养育大的孩子,一时难以接受,然而,更多的是一种族群责任的大山压在她的心头,淡漠了她对他的感情。
呵呵呵,可是,少年并未因为受到打击而气馁,就如他自己所言那般,他近乎纠缠般的向着少女表白了一千次。”
女子说到这里的,瞳光晶莹的看着涂山柔柔,可以感觉到她的情绪很激动,她起身又为涂山柔柔斟满一杯茶水。
接过茶杯,涂山柔柔情绪更加充实,随着这杯香茶的饮下,脑海中也突然的浮现出一些画面来。
“一千次?这少年可真够痴情的。咦……容容?感觉好……熟悉。”涂山柔柔皱着眉,若有所想道。
女子闻言,笑着摇摇头,“不,少年表白了一千零一次,但就是这最后一次,差点让他丢掉了性命。
那段时间,少女的族群发生了很大的事情,支撑她们的保护伞陨落了,面对外袭,她的姐姐中了奸人圈套被擒了起来。
她乱了分寸,冒险去营救,但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套中套,她自己中了埋伏,虽勉强逃回,但却中了奸人邪术,内心的邪恶被无限放大!
那奸人通过少女了解到少年,对于少年奇特的体质起了贪心,臆想少年灵心的妙处。
于是,又一个七月七日夜,她如往常一样等待着少年来表白,就如同等待猎物一般。
在这第一千零一次的表白上,她残忍血腥地掏出少年的灵心,面对他的临终疑惑,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令她余生都无法在原谅自己。
‘这灵心换回雅雅姐,应该够了。’”
女子笑问着涂山柔柔,“你说,这女子是不是很恶毒?”
涂山柔柔摇摇头,然后又点头道:“可能,在她心里更在乎的是她姐姐吧,这事对于这少年来说确实残忍,但若站在少女姐姐的视角来看,她的妹妹很善良。
但是,若是我是那个男子的话,即便轮回百世,我也绝不会原谅那个女子,那句话不管是有心无心,都比她的作为更加恶毒,若是可以,我会杀了她!”
涂山柔柔的一席话听得女子一阵恍惚,她起身再次为涂山柔柔斟满茶水,提着茶壶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是啊,确实不能被原谅,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会这样想吧。”
这是第四杯茶水,女子的面容愈发憔悴,她仿佛很累,说话都在微微喘气。
“你……怎么了?”涂山柔柔见状,问道。
“我……呼……我没事,让我们继续接着故事吧。”女子呼吸有些重,她稳了稳气息接着道:“就在少年即将殒命时,一道金光出现在他们头顶,有位非常强大的人出现了,他救活了少年,并驱散了少女身上的邪术,连同她的姐姐也一并给带了回来。
少女彻底清醒了,看着少年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他那紧盯少女怨恨眼神,凄凉离去的背影,虽没说一句话,但少女知道,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会缠着她,向她不厌其烦的表白了。
那一刻,她的心崩塌了一大部分,往后的日子,时常会独自发呆,甚至会习惯性的喊出他的名字。
她很疑惑,明明平日里渴望的清静,现在没有他的厌烦为什却再也平静不下心,时常感到莫名的空虚。
直至后来她才发现,原来,少年在不知不觉中早就俘获了自己的内心,她早已经喜欢上了少年,只不过她隐藏的很深不愿承认,直至少年远去时,她才无力的揭开面具,显露真心。
往后,少女像是赎罪般开始向着少年靠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整整五百多年,就如少年当初向她表白那般。她亦不厌其烦的接近着少年,祈求他的原谅,即便是被挖苦的体无完肤,她也不会停止心中的渴望。
然而,突然的一件事情出现了转机。少女中毒垂危了,命不久矣,庆幸的是他来了,并且带来了将他们情缘绑定的红线天书,或许是在少女的花言巧语下,他松懈了内心,同意原谅她最后一次,陪着她跨越时空找寻中毒的解药。”
女子好像很累,停下来缓了好一劲气儿。看着涂山柔柔面前空空的杯子,她再次为少年注满最后一杯茶水。
涂山柔柔嘴角提了提,“所以……他们又和好了?哼,那男的真没骨气。”
现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众多莫名的画面,杂乱不堪,但是,涂山柔柔大致能感觉到,自己与女子所讲的故事中那个少年很像。
“怎么?不喝了吗?茶凉了就不好喝了,这是最后一杯了,快喝吧。”女子看着涂山柔柔神色很是低落,她强撑起笑容问道。
“你接着说。”
唇边微微抿了一点茶水,涂山柔柔现在的身体光辉熠熠,更加凝实,相比先前如烛火般虚散暗淡的身体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女子点点头,又接着故事道:“那段时间虽然不长,但却让少女很是高兴,少年无时无刻不陪在她身旁,为了寻药,保护她,背着她,甚至在怀里揣着她,她多想能够永远留在这一刻。ωωω.χΙυΜЬ.Cǒm
奈何,情意弄人,药以寻到,他却在自己的家门外,被自家人拒于门外,无法进去。少女病毒将发,为救少女他冒然越入守卫军戒备范围,证明身份,最终少女成功获救,他被万箭射杀在家门之外。”
“哼,是吗?后面的情结应该就是俗套的‘兔死狐悲’吧?为了救少年,她又怎么怎么滴。”涂山柔柔一把将杯中的茶水泼在女子脸上。
“假惺惺的好玩吗?以为喂我魂光我就会感激你吗?”
茶水泼在女子脸上,相反的她非但没有受到烫伤,反而身体状态更好一些。
这每一杯茶水竟然都是纯粹的灵魂力。
女子模样变化,青丝披肩,折耳狐妖,她竟是涂山容容。
“不要离开姐姐好吗?小柔柔。”
周围瞬间被光芒淹没,涂山柔柔奋力地睁开眼,骄阳妩媚,苦情树下,涂山容容悬浮在半空,两条锁链分别连接自己与她身后的狐妖真型上,而她的六尾狐妖真型现在只剩下两条尾巴。
她很虚弱,仿佛连肢体动作都无法驱使,声音沙哑,仍记忆性地打颤,脸上泪痕,汗水,唾液,都流到了衣服上,谁敢相信面前的这位宛如疯子般的女孩居然是那个仪态端庄,举止优雅的涂山容容,无法想象她到底承受了怎样的痛苦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来到涂山容容面前,涂山柔柔古井无波地问道:“有意思吗?你为什么总是缠着我,就连死也不放过我?我欠你的恩,也该还完了吧?”
涂山容容说着同时,身体也在发生一些变化,“能还清的是恩,还不清的是情,你把姐姐拖入情海,却又不管不顾了吗?”
“那你想要怎……你!你怎么!”涂山柔柔嘴角嗤笑,正想出声挖苦时,瞳孔猛地收缩。涂山容容她……全身都长出了毛发,身体在收缩变形,她在向着兽体发生变化。
“笑面狐……你怎么了?喂!她怎么了!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说话啊!说啊!”慌了,涂山柔柔将涂山容容抱在怀里,看着她不断收缩的身体,他惊慌失措地询问着这个时空的涂山姐妹。
“小柔柔,你……慌张了呢……哼哼哼哼哼,口是心非……姐姐好开心,同时……也很难过,让你看到我这么难看的样子。
小柔柔,能吻姐姐一次吗?我想记住你的味道。”涂山容容虚弱地说道,纤细的手掌都变成了毛茸茸的兽爪,她看着涂山柔柔,温情脉脉。
唇边浮现温感,涂山柔柔贴着涂山容容的唇吻了上去,这五百年来的心结在这一刻终于解开了。
“不要嫌弃姐姐好吗?等我……恢复……婚……嫁……你……”涂山容容话依旧回荡在耳边,涂山柔柔怀中出现了一只小巧可爱的折耳狐。
“呵……还真是会麻烦人呢,可别让我等太久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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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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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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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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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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