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橙理直气壮:“不是快要秋闱了,三年一度的乡试与会试从来都是人人关心的大事。孙女听说等杏榜张贴的时候,还有榜下捉婿的事情发生呢。”
“榜下捉婿?”冯尚书自觉抓住了重点,震惊望着如花似玉的孙女,“咱们家大可不必……”
谁知道捉来的是个什么样的啊,万一家中有糟糠妻,岂不成了笑话。
“那祖父说说科举会不会有人舞弊吧,孙女担心这样的人多了,会影响大哥他们。”
冯尚书笑了:“你这小丫头整日想些什么,哪有那么多舞弊的。”
少女眸子微微睁大:“都如此自觉吗?”
“倒也不是。”冯尚书正了脸色,“只是十分困难,一旦被发现后果又严重,起歪心思的轻易不敢尝试而已。”
见孙女很有求知欲,有了酒意的老尚书还是说起来:“科举舞弊一般有三种常见手段,一是夹带,如今乡试搜检非常严厉,凡是考生进入贡院,要从头发丝检查到脚底,所以夹带是最冒险、鄙陋的手段。”
冯橙认真听着,微微点头。
“再有就是替考,这种多发生在家资丰厚的考生身上。比如一名家中富裕的考生对乡试没有把握,又一心想中举,就可能会走寻人替他答卷这条歪路。”
“祖父,我听说考生进考场前都要经过点名识认,那如何替考?”
“这个替考并不是找人冒充他去考试,而是二人都下场考试,通过提前打通关系使二人分到相邻号房,这样替考者就能替他答卷了。不过这种情况并不常见,一是打通关系分到相邻号房不容易,二是替考者既然有中举的本事,又何必冒这么大风险替他人考试。这种替考者,要么是急需大笔钱财,要么是有无法推却的人情。替考者难寻,所以这种手段不多见。”
“那第三种呢?”冯橙听得入神。
这些天她也悄悄翻过一些书,却不如从祖父这里听得详细。
半醉的冯尚书也来了谈兴:“第三种就比较高明了,便是与阅卷的同考官约定好某些记号,方便同考官选中他的试卷呈给主考官,这是风险最小的办法,关键在打通关节买通同考官这里……”
冯橙听着,心头一动。
戚姓学士许诺表哥中举,用的定是这个法子!
那欧阳磊呢?
会不会是舅舅把约定的记号透露给了欧阳庆,所以欧阳磊也在这次秋闱中举,等到来年因为已经有了戚姓学士这条路子,又如法炮制通过了会试?
退一步说,就算欧阳磊没有舞弊,但他父亲早年杀人的事是存在的,只要把他父亲杀人的事提前揭露,而不是等到乡试落幕的两年后,就能把表哥舞弊的事顺水推舟揭发出来。xǐυmь.℃òm
冯橙越想,心情越激荡。
“橙儿,想什么呢?”冯尚书讲着讲着,发现孙女不好好听了。
冯橙忙道:“孙女就是震惊科举舞弊竟有这么多手段,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冯尚书笑了:“这种事终究是少数,历年科举也在尽量做到能公平选拔出人才。”
至于绝对的公正,当然是没有的,就没必要对一个小姑娘说了。
接下来冯橙默默听谈兴正浓的祖父讲了揪下成国公胡子的光辉事迹,直到天黑才回了晚秋居。
一路走回来出了一身汗,她干脆不用晚饭,吩咐白露打水沐浴。
整个身子浸在温热水中,冯橙长舒口气,开始琢磨欧阳庆早年杀人之事。
倒要感谢那些爱谈八卦之人,当时她随便一听,就听了个大概。
十年前,欧阳庆还干着屠夫的活计,有一日一对寻亲的主仆找错地方误进了欧阳家,许是财露了白,就被欧阳庆给害了。
欧阳庆吞了外乡人钱财,从此发达起来,唯一的儿子也送去学堂当起读书人。
那对枉死的主仆能沉冤昭雪,是因为欧阳庆的妻子。
欧阳磊鱼跃龙门,年纪轻轻就当了官儿,这当然是光宗耀祖的事。而年轻得意的他在衙门受了委屈,难免抱怨几句出身。
欧阳庆听了,自然要为儿子打算。
出身是改不了了,但可以给儿子寻个好靠山啊。
靠山怎么寻呢?于是把主意打到了唯一适婚的长女头上。
对于杀猪匠出身的欧阳庆来说也不讲究什么嫡庶,反正五个丫头都是要为唯一的宝贝儿子打算的。
那一年欧阳庆的长女刚好十六岁,本来有个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马,可欧阳庆却要把女儿许给一位侍郎当填房。
那位侍郎大人快五十的人了,长女哪里肯依,悄悄与情郎私奔未果,被怒火上头的欧阳庆活活给打死了。
欧阳庆的糟糠妻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早年受穷时忍受男人的拳打脚踢就罢了,后来日子好过了,挨打是少了,小妾却多了,男人流连青楼妓馆更成了家常便饭。
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滋味呢?
无非是为了女儿熬着罢了,熬着女儿嫁了人,不再像她这一生这么没意思。
可她盼到了什么?唯一的女儿要被男人送去给个老头子当填房,因为反抗被活活打死了。
欧阳庆的妻子一怒之下报了官,这才使这桩陈年凶案浮出水面。
“姑娘,水冷了。”见冯橙靠着木桶出神,白露轻声提醒。
浴桶中的少女动了动眼帘,依然没有起来的意思。
她正满心懊恼。
当时因为不怎么感兴趣,随意听了这些就甩着尾巴跑了,没有听到那对枉死的主仆被埋尸何处。
八月乡试,九月张榜。
最好的时机就是在张榜不久就揭发欧阳庆谋财杀人的行径,再借着欧阳磊功名被夺引到彻查科举舞弊上。
也就是说在这两个月内,她要找到那对主仆的埋骨之处。
对提前揭发欧阳庆,冯橙不觉得抱歉。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使凶手早日伏法没什么不好,至少那个无辜的女孩子能活下来。
冯橙掬了一捧水扑到脸上,有了打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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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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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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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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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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