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也在打量张茉,小女孩很好看,一双漆黑的瞳孔此刻清澈含笑的看着他。
这就是当日跟使君去牢里的那个童子?原来是个小娘子!
看着张茉,管亥不禁想起几日前之事。
那是行刑前一个晚上,和所有即将赴死的死刑犯一样,狱卒给他端来了丰盛的晚饭:一碗黄橙橙的栗米饭,一荤一素两个菜和一壶酒。
他小时候饿怕了,不想做个饿死鬼投胎,把所有东西一扫而空后,开始犯困,片刻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干净的榻上,身上伤口都包上了白布,还微微泛疼。
他望向窗外,几缕阳光从西边透过窗棂,斜斜照进屋子,想来早已过了午时,他现在应该已经被车裂了。
他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行刑的画面,难道人死后会忘记自己怎么死的?且依然会感觉到疼痛?他正想爬起来,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中年男子推门而入。
男子手上端着碗,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
“您是?我这是在何处?”他这时才惊觉,自己好像还未死。
男子道:“我乃王府管家。”
“王府?王使君?”他瞪大双眼,“我、我不是应该……”
“应该车裂?”王管家说着把药搁案上,笑道:“使君以死囚相替,救你一命,死不了了。”
“为何?”他大为诧异,自己率众负隅顽抗,杀了不少官兵,王使君为何要冒险相救?
王管家道:“这个问题我亦问过,实乃我家小娘子敬佩阁下,百般为你求情,使君亦不忍如此好男儿枉死,故而放你一马。”
这中间怎又牵连王家小娘子?管亥一头雾水,又想起自己那些弟兄,忙问道:“那我弟兄,可也免了刑法?”
“放心,使君既放过你,自然也不会多为难他等,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三年流放之刑免不了的。”
想到这儿,管亥扔下手上的树枝,拱手,“在下管亥,有些话想问问小娘子,可否行个方便?”
张茉从学武的YY中回过神,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管亥?你没死?”
管亥疑惑,“不是小娘子为我求情,使君方饶我一命么?”
“我是为你求情了,可那时义父并未答应。”
张茉突然明白过来,前几日管亥明明被处死了,现在却活生生站在这儿,显然是义父用了偷天换日之法救下他。
原来义父并非她想象那般冷酷无情。
“你捡回一条命不赶紧溜,还敢闯刺史府,你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嫌我们命太长?”
张茉反应过来,吓得差点蹦跶起来,这要是被人认出来,义父必然要被冠上私通贼寇罪名。
管亥:……
“在下未嫌任何人命长……”
张茉一脸生无可恋,“大哥,你是黄巾渠帅……”
她咬着牙道:“渠帅!不是小喽啰。”
“在下并非渠帅。”他看了看许褚手上大刀,“阁下兵刃可否借来一用?”
“干什么?”许褚下意识抱紧刀柄,这家伙武艺不俗,若有兵刃在手,自己可能会敌不过。
“使君和小娘子是在下救命恩人,你放心,我便是伤自己亦不会伤她。”
“给他!”张茉道。这人自愿五马分尸来换部下性命,人品还是值得相信的。
管亥接过大刀,抬手便往自己脸上划拉两下,在张茉的惊呼声中,他将大刀递还,顶着一张鲜血横流的脸,淡定道:“如此再无人能认出在下,娘子放心。”
“大哥,我滴亲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张茉简直要哭了,急忙忙上去要给他捂伤口,但个子太矮,够不着,只能仰头干着急。
管亥低头,看着她焦急的神色,抿唇淡笑,“在下身无长物,唯一身武艺勉强可用,愿留下护卫使君娘子,以报救命之恩。”
“你就算要留下,也没必要这样自残……赶紧捂住,这得流多少血……”
接过帕子,一股淡淡花香拂过鼻尖,丝质帕子洗得洁白干净,管亥不忍弄脏,又把它递还回去,见廊下有个炉子正烧着茶水,他几步走过去,拿起火钳从里面夹出一块红碳。
“你住手——”
反应过来他想干嘛,张茉急抢过去,试图制止他,却还是晚了一步,只听几声滋滋响后,空气中飘出一股混着血腥的烤肉味。
“你、你、你……”她已经惊得说不出话了,许褚等人亦看怪物一样看着管亥。
管亥却像没事人一样,“这样止血效果最好!”
半响,张茉才找回神智,“你……绝对有自虐倾向。”
痛感神经还发育不良……
“娘子同意我留下了?”
“我……”
张茉犹豫,“此事我不敢擅自做主,还需问过义父,你先去把伤口包扎一下。”www.xiumb.com
这人宁愿毁容,也要留下报恩,古人的想法,真不是她一个现代人能理解的。
管亥道:“不必,先随你去见过使君。”
此人脾气好倔的,张茉无奈叹了口气,带他去见王允。
对于管亥的出现,王允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若非因为此人重情义,他也不会手下留情饶他一命,这样的人有能力且忠心,留在王府做个家将最好不过。
又见管亥面容已尽毁,王允越加满意,真正的管亥已被五马分尸,现在这个只是王府一员家将。
得王允同意,张茉暗自高兴,她的习武梦想终于可以实现了。
身在乱世,没三两招武艺傍身,总觉得生命安全没保障,她也不求能学得有多厉害,至少面对一二个地痞要有点反抗能力,而不是人家让她打,她都打得毫无力气。
回内院的路上,想到管亥如今是个已死之人,得换个名字,便取了孔子《论语》‘仁者安仁,智者利仁’,中的“安仁”二字为他的表字。
…………
汝南太守府,赵谦面色沉沉,焦急在堂上走来走去,“消息属实?王允果真欲回京?”
“然,今刚接到旨意。他本为平黄巾贼寇而来,今汝南已太平,该回京复命了。”幕僚道。
“这可如何是好?吾此前剿贼不利、御下不严,汝南多地官员弃城遁逃,他若将此事上报朝廷,吾一个失职之罪是逃不了的,王使君对吾一直颇有成见,如若在陛下面前夸大吾罪责,吾这太守之位只怕不保!”
赵谦脸色灰败,似乎已经看到他官职被撸的场景。
幕僚拱手道:“府君莫慌,在下有个主意,可让他自顾不暇,没空再揪您错处。”
赵谦双眼一亮,“快,快说。”
幕僚眯着双眼,阴笑道:“之前那狱卒言,管亥交了几封张让通贼寇信件,吾若猜得不错,王允回京后第一件事便是揭发张让。”
“据在下所知,张让深得陛下宠信,如果府君将这消息提前告知,想必王允仅凭书信,是扳不倒他的。咱们卖张让一个人情,有他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还有何可怕?而且,张让睚眦必报,此后定是不会让王允好过,届时他自顾不暇,哪还会有心思告您的状。”
赵谦有些迟疑,“如、如此能行吗?是否太不仁道?”
“如何不行?即使府君不给张让送消息,等他回京告发时,还是把张让得罪了。能将其扳倒还好说,若扳不倒,张让会放过他?”
幕僚停顿一下又道:“而且,依在下之见,王允此番定是讨不到好,张让等十常侍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扎根已深,岂是几封书信能扳倒的?”
赵谦纠结片刻后,终是下定决心,“吾这就手书一封,汝派人快马加鞭,务必赶在王允进京前送到张让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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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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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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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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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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