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褚偏就不信邪,队伍又走了几日,当太阳出来时,发现再次走错方向,也不知到底偏到哪里去了,有意志不坚者当即嚎啕大哭起来。
“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鲜卑为奴……”一个面容清秀的妇人蹲在地上,捂着脸痛哭流涕。
因长得好看,男主人对她还不错,晚上可以睡在毡帐里,而不用像其他奴隶一样睡羊圈,等给他生个儿子,说不定还能吃上粟米饭和肉食,可现在却要冻死在这草原上。
“俺不想死,俺想回大汉,俺还有个闺女在她外祖家,俺做梦都想见她……”另一妇人怀里抱着个包袱,双眼无神看着前方,喃喃道。
“俺也不想死……”
“不想死……”
更多的人跟着嘤嘤哭泣起来,受此气氛感染,众多金鹰卫士兵眼中也流露出绝望。
许褚被吵得烦躁,怒喝,“都给老子闭嘴!我们一定能走出去,回到大汉!”
嘴上这样说,他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纵有无敌之勇,但在大自然面前,个人勇武没有任何作用。
他瞪着虎目,“谁再哭一声乱我军心,别怪老子心狠手辣!”
哭哭啼啼的众人立即禁声。
这时,站在马背上眺望的杜飞突然指着远处叫道,“阿褚,那边好像有人。”
许褚跟着跳上一匹马,远远看去,白色的天尽头,一个黑点正往这边移动,随着距离的靠近,黑点越来越大,模糊能看出是一群人。
“可能是去我大汉掳掠归来的胡人。”杜飞猜测道。
“这鬼地方鬼天气,除了胡人,还会有谁过来?”
许褚握紧手上大刀,哼道,“老子火气正无处发,这群胡人自己撞上来,杀了他们,抢来的东西还可再多维持数日。”
“嗯!”杜飞道:“待会儿留几个,或许他们有办法出去。”
许褚点了点头,命长弓手在前待命,其余人各自上马,分作左右两队,方便包抄和护卫长弓手。
远处的队伍在徐徐靠近,许褚眯眼,紧盯着前方,正欲命人放箭,却见对方在两百步外停了下来。
天气阴沉,看不清样貌,但观衣着,似乎不是胡人。
对方停了一会儿,有人举着旗帜不断向这边挥,接着便听见呼呼寒风中,传来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许褚……杜飞……”对面数百人齐齐大喊。
许褚大喜,连忙叫道:“别放箭,是自己人……”
他驱马上前,视线在人群中搜索,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入眼中,他高喝一声,策马狂奔,边跑边喊:“阿茉……阿茉……”
这支队伍,正是前来寻找许褚的张茉等人,见他们安然无恙,张茉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脸上出现了久违了笑容,只是一瞬,她又沉下脸。
许褚奔至跟前,不待马停稳,已从马背跃下,三两步跑到跟前,一把将张茉抱下马,在她的惊呼声中,给她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你干什么?”
一股汗臭夹带着嗖味儿和牛羊身上的臊臭窜入鼻孔,不是一般的酸爽。
“放开放开!”她没好气推了推。
许褚放开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见到你实在太高兴了,一时失态,一时失态。”
看他憨里憨气的模样,张茉绷着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对了,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惊喜过后,许褚反应过来,难以相信地看着她和后面的队伍。
“我若不来,你回程是不是还要再去匈奴走一趟?嗯?”
她最后一个音托得有点长,许褚听出她是生气了,却厚脸皮道:“哪能?这不是准备回去了,只是迷路了而已……”
说着,认真打量起张茉,她穿着一身灰褐色厚夹袄,半张脸用围兜圈着,露在外面的肌肤被风吹得皲裂发红,眼底青黑,眼眶微微红肿,眉毛上还挂有白霜。
许褚不由一阵心疼,正想说些煽情的话,杜飞等人也赶上来了,皆惊喜看着张茉,在茫茫雪原流浪数日,一次次走错方向,在绝望中见到自己人,激动之情难以言表,一个个围着她,七嘴八舌问起来。
“阿茉,你是如何找到我等的?”
“老大,你一定会辨方向,终于可以回家了!”一个金鹰卫哈哈大笑起来。
“有老大在,什么事不能解决?麹义那么牛的人物都在老大手下吃过亏。”一个跟着她打退麹义的金鹰卫与有荣焉说道。
虽然她年龄小,虽然她是女人,但这个带领他们致富、以弱胜强守住寨子、凭借区区二百人便敢出城救人的小女子,已在潜移默化中,成了大家心中最坚实的依靠。
张茉简单道:“我们从太行西侧过来,路上遇到阿飞派回去求援之人,知道你们的大致方位,这才找过来。”Χiυmъ.cοΜ
一个金鹰卫士兵高兴道:“那真是我等命不该绝,这么大的草原都能遇上,运气也太好了。”
张风撇嘴,“什么运气?若非老大聪明,事先想到以纸鸢设路标,茫茫草原,就是走到明年也遇不上。”
“纸鸢?”
张风道:“在来之前,老大就命人做了百余面大纸鸢,我们每到一个地点,除留守中心一百人,其余人分五个队伍,带着纸鸢,分别往东、东北、北、西北、西五个方向找。每十里,便要有二人停下放纸鸢做路引,其他人再往前找,一站站延伸开去,非但防止迷路,亦可探查敌情,路上我等遇上过两股胡人,因提前知晓,都安然避开了。”
“这种方法都能想到,阿茉你简直太聪明了!”
杜飞目光炯炯看着她,如此铺网状搜寻,难怪能找到他们。
其他人也一脸崇拜和佩服,就说嘛,天下就没有他们老大解决不了的问题。
张风继续道,“若非如此,人找不着,派出去的探骑也可能回不来。我等刚入秋就进入草原,为了找你们,有时候在一个固定地点一呆就是几天,眼看风雪天越来越多,我们都劝老大回,可她总说再等等再找找,一等一找又是许多日数百里。”
“害怕你们没柴火,带了那么多焦炭都不怎么舍得用,晚上冷得睡不着,只每日做饭时窝在炭火旁小睡一会儿,我们这些男子可挤一起互相取暖,她一个人……”
这个壮实的汉子说着说着,语气中已带上哽咽。
吵吵嚷嚷的众人皆沉默了,乱世中,人命贱如狗,更多时候甚至还不如一条狗,可这个女孩儿为了找他们,无惧严寒,亲身犯险,他们何德何能,能得她如此相待!
“老大,我姜怀的命今后就是你的,上刀山下火海,但有吩咐,无往不从。”
“还有我!”
“还有我!”
“我!”“我!”“我!”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队伍中响起,这一刻,他们真心臣服于她,不为利益、不为寨规,只为这个把他们的命看得比她自己的命还重要的女子。
许褚拉着张茉一角衣袖,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低声道:“阿茉,我错了,不该一时冲动,带他们入鲜卑,更不该杀得高兴,迟迟不肯回去,此番你若出什么意外,我……我……”
张茉打断他,“废话少说,快点启程,其他事回去再说。”
真TM冷啊!她记得前世深冬时的北方都没这么冷,难怪胡人会屡屡南下。
正要爬上马背,张茉忽又想到什么,让张风去后面运物资的马匹上取来两个大包裹,对杜飞道,“这是薄黑布,让大家蒙上眼睛行路,勉强能看见人影就行,否则再过两日,眼睛要睁不开的。”
杜飞惊奇道:“你怎知他们眼睛不舒服?蒙黑布便能治愈?”
“不能治愈,但只要不再时时看白雪,过几日自然会好。”
两支队伍合并一处,启程南下,路上张茉教众人如何在没有阳光的时候辨别南北。
“若碰到有树,可观察枝叶,繁茂一侧为南,若树叶掉光了,还可砍下观察树桩,年轮相距较宽的,便是南边。”
“何为年轮?”杜飞问道。
“便是树桩中一圈一圈的圆圈,南边向阳,树木长得快,故年轮距较宽。”
“若是无树,可堆一堆雪,融化较快一侧为南。”
“阿茉,你如何懂这么多的?”许褚满脸都是崇拜。
“多读书自然就懂得多了!”
不再走错方向,队伍很快离开鲜卑,进入大汉国土,又行了几日,到达雁门郡平城附近,垫后的探骑快马来报,后方五十里许外出现鲜卑骑兵,人数有三千左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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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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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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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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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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