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首将至,土楼外,吕乾拉住准备登车的母亲,委屈巴巴地恳求。
张茉转身,依依不舍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满脸都是无奈,“娘亲也想陪你们过年,可是那边的事不能拖,再有三四个月春耕就要开始了,如果不能在这之前把一应事情规划好,明年少耕一亩地便要多饿死一个人。”
“不能让别人去办吗?”吕乾看了眼骑马等候在前头的许攸、法正、许定,“让他们去不行吗?”
吕乾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张茉心里不由一颤,喉头突然梗住,她抬头眨了眨眼,缓了片刻,拉着儿子走到一旁石街坐下,问道,“可还记得娘亲跟你说过大禹治水的故事?”
吕乾点了点头,“他为了治理洪水,三过家门而不入。”
“那你可知黄河下游为何会屡屡泛滥?”wWW.ΧìǔΜЬ.CǒΜ
吕乾想了一下说道,“因为下大雨,河水冲垮堤坝。”
“那该如何治理?”
“将堤坝加固不就可以了?”
“那是治标不治本。”
张茉用脚将前面的雪地摸平,手指在上面画出黄河,解释道,“黄河之所以叫黄河,是因为它含沙量非常之大,沙土被水流带到下游平原沉积下来,致使河床高于地面,形成了地上河,人们只能通过不断加高堤坝来防止河水漫出,可等到堤坝越来越高,黄河水位也越来越高的时候,灾难往往会比之前来得更加凶猛,一旦有哪一段堤坝决口,下游的河南、兖州东郡、青州平原郡很多地方将被大水淹没,后果可想而知。”
吕乾一脸茫然,“这跟你去南匈奴有什么关系?”
张茉指着黄河几字行的右半段,“因为它携带的泥沙几乎都是从这里来的,治水患的根本在于治沙、治水土流失,而农耕最不利于水土保持,但是人们为了用水方便,耕作区几乎都在靠近河流的地方,所以娘亲要去这一带看看实地情况,划出农耕区、畜牧区、林区,只有上游泥沙防治好了,才能减少下游水患危害,而且匈奴的各级官吏也要尽快任免下去,有人办事才能让那边尽快恢复正常秩序。”
吕乾点了点头,又疑惑道,“那下游都是别人的地盘,娘亲何以操心起他们了?若是让兖州被大水淹了,那曹孟德不就完蛋了吗?”
张茉道,“治沙是造福千秋万代之大事,岂能拘于眼前的敌我之分?而且,兖州早晚也是咱家的,兖州百姓早晚也是咱唐国的百姓,我儿眼光要放长远。”
“既是为我唐国江山和百姓,那儿子陪你一起去吧,儿子要跟娘亲学习。”吕乾抬头,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北地苦寒,你现在还太小了,万一生病如何是好?”
张茉拉着他站起来,慈爱地摸了摸他小脸,“等你再大一点,娘亲自是要带你走遍我唐国每一寸土地,了解各地民生民情,现在回去帮娘亲照顾好弟弟妹妹,好好学习。”
正说着,闻讯而来的吕震、吕璇一前一后从土楼里冲出,又一左一右抱住她大腿,吕璇直接哇哇大哭起来,”娘亲不要走,璇儿最喜欢娘亲,最爱娘亲,不要走……不要走……”
张茉原本已经收拾好的心情被小女儿一哭又难过起来,她蹲下抱起她亲了又亲,却说不出一个字,她怕自己一开口会控制不住跟着一起哭。
上一次离开的时候震儿、璇儿都还小,什么都不懂,她除了不舍并没有强烈的愧疚感,而这一次却似在她心口扎了把刀一样,满心都是痛。
看着母亲难过的样子,吕乾这会儿反而懂事了,他走过来一只手抱走妹妹,另一只手拉走弟弟,对张茉道,“娘亲放心去,我会照顾弟弟妹妹。”
“放开……璇儿要跟娘亲一起坐车车……璇儿也要去……”
“娘亲,震儿也要去,不要丢下震儿……”
吕璇在吕乾怀里挣扎着大哭,吕震也使劲挣着要跟去,徐大娘从后面走过来,抱起吕震跟着抹眼泪,她满眼慈爱和心疼地看着阿茉,“照顾好自己,孩子有我呢,不必担心他们,大娘会给你照看得好好的。”
张茉躬身对徐大娘拜了一拜,转身快步登上马车,马车旁的菊香已经泪流满面,许褚感觉眼睛里进沙子了,用手背使劲揉了揉,随即挥手示意车队起行。
车轮转动的咕噜声中伴随着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声,张茉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如洪水决堤,她却只能咬唇忍着不哭出声音。
孩子的童年时光只有这几年,而她却没办法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在这个交通落后的古代,出一次门近则两三个月,远则一年半载,这是时代的无奈,更是她的无奈。
这一行除了张茉、许攸、法正、许定,还有一众准备去陕州赴任的其他官员和他们的家属,车队从土楼外一直排到荷花池塘外的桑树林旁官道上。
车马辚辚,队伍出了晋阳地界一分为二,其中多数赴任官员往北边走,从雁门郡定襄郡而过,直接去云中郡云中县,这里是选定的匈奴新王庭位置,而张茉等人则西过吕梁山,去往西河郡,然后从澜县沿着黄河河谷北上。
走出吕梁山,沿途看到的风景基本都差不多,张茉每走一段便要停下登高而望,一路过来,目之所及几乎都是沟壑纵横的黄土塬,这个情况在她来之前便心中有数了,前世她虽然没有亲自来过这里,然而不管是从地图上还是电视上,看到的黄土高原便是这一番面貌。
只不过,一千多年前的黄土高原和现代还是有区别的,现代看到的多是黄褐色的黄土地,几乎没有成片成片的绿色山林,而古代由于人口稀少,开发程度很低,对大自然的破坏也少,站在高山往下而望,寒冬时节的高原一片萧瑟,眼前所见是无数重叠连绵的山岭,岭间黑白相间,白色的是霜雪,黑色的是冬日枯萎的树林和干草。
“还好,还好,若是已经破坏完,依现在人力物力,根本没办法治理。”
张茉感叹了一句,而后对陕州下了第一道令,“黄河沿岸二十里范围内,以及流经陕州、河东郡的所有支流沿岸设为森林保护区,各处林区立牌子警示,严禁滥砍滥伐、破坏草地行为,如有发现百姓在保护区砍树,砍一棵罚种十棵;将以上各处保护区范围记录存档,日后若发现哪片林子消失或变小,当地官员革职查办。此律令但凡我唐国在一天,历代官吏皆要严格执行,任何人不可废除。”
她转头看向许定,“伯安且记下,来日建国,这一条必须写入唐律。”
许定连忙取出笔记本,以炭笔记录下,等他写完,张茉又道,“河流沿岸不再开垦荒地,一些已经耕种的农人,日后也要一点点迁走,各郡县多造水车、修沟渠,临近河水岸边尽量不设农耕区,多植树种草,这是个长久的过程,暂定十年内完成。”
“王妃为何要下这样的命令?”许攸不解,“修沟渠、多造水车耗力耗钱,却是为何?”
张茉把之前对吕乾说的那番话解释给众人听,“开始虽然艰难点,费用也高,然而此植树工程完成之后,造福的是千秋万代的中原百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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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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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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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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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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