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调一支兵马出来,依然以黑山军的名义相助河内。”
说到黑山军,张茉心里就来气,“这张燕也太不讲义气了,上回袁绍许诺百万粮草请咱们一起剿他,我并州都没答应,这一次并州有难,请他出兵相助,他竟然拒绝了,我真是看错他了。”
山贼就是山贼,果然不是个讲义气的!
听张茉抱怨张燕不出兵相助,贾诩微微诧异,此事岂能怪张燕不义?
上一次并州虽没答应袁绍,然而主公非但向张燕要回太原、雁门五县的所有权,还索要了一县两制的调兵权,完全就是趁火打劫的行为,自家是没答应,却是以利益相要挟来维持和张燕的盟约,此次张燕不肯出兵相助,真不能怪人家不讲义气。
他一直以为此事是经阿茉同意的,然而今日听她这样说,才知她根本不知道。
那时他就纳闷,以他对阿茉的了解,她不会是个眼皮子如此浅之人,一县两制的军民早晚都是并州的,何必急着要来?还是在张燕受难的当口,这不是存心让人家心里不舒服么?
贾诩看向吕布,却见一直沉默的吕布欲言又止,一脸做错事却不敢承认的模样,贾诩便明白了,这事不但是主公自作主张,事后还瞒着阿茉。
“此、此事怪不得张燕,是我的错……”吕布放在几案下的手指勾住阿茉的一只手,支支吾吾说道。
张茉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吕布豁出去了,把那事一五一十告诉她,最后道,“我那日刚送走张燕使者便后悔了,你那时怀着小饺子,怕你生气动了胎气,又觉得那时那使者也没多少为难,便没把这事告诉你,过后我也忘了。”
他说着赶紧握住她,“肚子里有小汤圆呢,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吕布承认,自己那一次眼皮子又浅了,爱趁火打劫的毛病他一直在努力改,然而只要看到有机会,他还是会忍不住伸出手,却没从长远上考虑过后果。
张燕是讲义气,却也是有脾气的,归还五县是他自愿的,吕布如果收了这个便罢手,张燕依然会为并州两叻插刀,可吕布又打着不背盟约的幌子索要其他好处,虽然张燕早意识到一县两制的那些兵马早晚会是吕布的,也想主动给他以巩固双方联盟,但给的时间不对,张燕心里肯定是不爽的。
这一次风水轮流转,换袁曹打并州,张燕幸灾乐祸旁观的同时也在等着吕布去求他,然后他也索要点好处,好让吕布尝一尝他那时的心情。
至于并州会不会被袁曹全面攻下从而危及黑山,这一点张燕一点也不担心,吕布和他夫人虽然无耻,但打仗确实在行,最不济也能守住太原郡和雁门郡,他到时候趁双方打得疲乏时,出兵去南边帮手下小弟夺回滏口陉和白陉,重振他黑山雄风。
看着吕布一脸紧张生怕她生气的样子,张茉心头一软。
眼前这人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代吕布,就算看过他自己在历史上的结局,就算他的人生轨迹从二十岁那年就改变了,然而二十年养成的性格,哪是一朝一夕能改得了的?爱贪便宜,眼皮子浅的毛病时不时就会犯。
但是她也知道,他一直在努力改,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合格的主君,他已经学会礼贤下士,不摆主公臭架子,不会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待臣下和子民,会放下身段去乡里间和百姓闲话家常、了解民生;他也能做到赏罚分明,不以自己喜好来封赏臣下;还有,他不下流不好色,能毫不犹豫地拒绝别人送来联姻的女人。
这些品德都是历史上那个吕布所没有的。
总体说来,他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能苛求太多。
“我没生气,没关系的,没有张燕我们还可以去联合袁术。”她稍稍压低声音,带着两分俏皮道,“让袁术去做历史上你做的那事。”
吕布明白,媳妇儿是要拾掇袁术去袭击曹操老巢,不过现在的条件跟历史上不一样了,曹操没有屠城,也没有杀名士,陈宫和张邈等人也就不会背叛他,虽然曹操主力出征了,但袁术要打下兖州还是不会太容易。
听张茉提起袁术,贾诩捻须笑道,“阿茉同我想到一处了,非但袁术,还可以联合陶谦,虽然是只垂垂老矣的羔羊,可这羔羊手边还有带着獠牙的豺狼。”
“文和先生说的是泰山臧霸?”吕布问道。
梦中自己跟臧霸有过许多交集,对方虽没有正式认自己为主,然而在建安三年曹操讨伐自己时,臧霸曾带兵相助过自己。
据梦中一次臧霸和自己聊天时所说,臧霸少年时劫狱救父,斩杀太守,后沦为逃犯四处流浪,也是因为救父一事,他孝顺勇武的名声传遍乡野。
黄巾贼乱时,他投靠陶谦做了骑都,后又联合孙观、吴敦等泰山贼众屯兵徐州琅琊国开阳县,逐渐成一方霸主。
现在臧霸其实已经脱离陶谦了,不算他的手下,不过如果陶谦相邀他一起出兵兖州,再有利益相诱,这家伙想必也是坐不住的。
“就怕陶谦不敢去捋曹操胡须啊!”吕布说道。
贾诩笑道,“这一次袁曹以如此蹩脚理由出兵并州,看似占了道义,却也是在告诉天下人,日后他们想打谁,皆可以此为借口,此二人联合起来除了咱并州能抵挡一二,天下还有哪路诸侯能挡?便是袁术那厮,只怕也挨不住这两人混合双打。”
贾诩在不知不觉中也学会了张茉的一些口头用语,却听他总结道,“故而,不想成为第二个并州,那些人自会跟咱团结起来,且又不是让他们去正面和袁绍、曹操刚,只是派兵扰一扰曹操后方,陶谦还是敢的。”
“再者,他此时不出手,等袁曹灭了吕,下一个就是收拾幽州和徐州了,公孙瓒那厮傻,不肯跟我并州联盟,陶谦却不傻,还有袁术,只要能给袁绍和曹操添堵,他必然第一个跳出来,主公放心就是,这事能成。”
贾诩的扩张战略和张茉一样,也是先消灭袁曹这两方大势力,如果能消灭曹操,他觉得就是把南方暂时都给袁术也可以,相比较来说,袁术这家伙比袁绍和曹操好对付多了。
听完贾诩一番分析,吕布道,“我这便派人出使徐州和豫州!”
贾诩点了点头,又道,“主公这两日还是快点启程去上党吧,有您压着我放心点,太原有阿茉留守便可以了。”
吕布犹豫着道,“太史子义领兵去河内,井陉道上只剩一道门坎,阿茉如今又怀有身孕,我不太放心太原,不若文和先生去上党指挥战局吧?”
贾诩道,“于夫罗那厮就是个墙头草,他若见袁曹势大,未必不会再次倒戈,我去镇不住他,主公若实在不放心,我留在太原相助夫人,保管不会出半点差错。”
张茉却道,“不必,我又不上战场杀敌,每日无非是看看情报,能费什么心力?再说了,太原有公明、阿褚,还有卢先生,没事的!先生还是跟奉先去上党,把士元和仲达也带去历练历练,孝直和孔明便先留在晋阳帮我整理分析情报。”www.xiumb.com
“好!”贾诩点头应下。
阿茉这样说是不太放心主公,袁绍身边有田丰、沮授,自家主公若无谋士跟着,被人家玩脱也不是没可能。
说实话,相比较来说,他对阿茉更放心一些,她虽然不能上战场杀敌,但她擅长统筹指挥,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想在她面前搞阴谋诡计很难。
而主公虽英勇无敌,但擅长的只是战术和战局的指挥,对全局的统筹安排远不如阿茉,脑筋也比较直,不跟着他确实不放心。
吕布也知道阿茉是怕自己中了别人圈套,如果真留文和在晋阳,她会更不放心。
诸事议罢,贾诩拱手告退,走到门口时他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阿茉,你两年前掳来的那些人呢?打算怎么用?”
“哪些人?”
张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袁尚等人。
“说实话,我当初相救田丰等人家眷只是想和他们结个善缘,想着日后等袁绍死了,好招降这些人,至于袁尚,就是觉得袁绍最疼爱他,便给掳来了。”
“那现在呢?”贾诩又折回来,重新在座位上坐下。
“现在……”
押人质上阵前?
张茉犹豫了,像田丰这样的刚烈之士,他就是亲手斩杀妻儿也绝不可能在阵前受要挟,沮授、颜良同样也不会因此背叛袁绍,这样做只会激起冀州文臣武将对并州的仇恨心里,让他们更加同仇敌忾。
至于袁尚,袁绍这两年厉兵秣马,这一次联合曹操把战局开得如此大,会因为一个孩子退兵吗?
打仗不是儿戏,数万士兵加后勤,耗费十几万人力加巨额物力,不能你这主公说不打就不打了。
站在袁绍的角度,他如果为了一个孺子退兵,不但和曹操的盟友关系可能破裂,冀州上下也会对他失望透顶,他的霸途基本就止步于此了,袁绍就是再心疼儿子也没法接受要挟退兵。
而对张茉来说,她可以用一场粪水泼张燕数万卒兵,却做不到把一群妇孺押上前线,对方如果不受要挟,她难道真杀一群女人孩子来祭旗?
“现在还是那样,打仗是男人间的事,为难一群女人孩子做什么?”吕布握紧阿茉的手,替她回答道。
如果换做自己是袁本初,看到儿子被押上城头,肯定会妥协,在他心里,什么宏图霸业都不如老婆孩子重要。
但吕布不想用自己的选择来考验袁绍的选择,万一袁绍选择继续进兵,那只能杀了袁尚来祭旗,杀一个孩子对战局不会有任何影响,但阿茉心里会很难受。
贾诩道,“主公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知阿茉做不出这样的事,之所以如此问,并非要以袁尚来威胁袁本初,而是威胁曹孟德。”
吕布:???
张茉:。。。。。。
贾诩泛着皱纹的狐狸眼露出一丝阴谋的笑,“袁本初此人英明起来很英明,然而糊涂起来你就是以整条河水来泼也泼不清醒他,除了这一点,他这人还有个很特别的毛病,那就是自己犯的错永远都怪别人,别人的错也怪别人。”
“主公若以袁尚威胁他,不管他是继续进兵还是退兵,最后都会把错全归到主公身上,从而彻底将我并州视为死仇,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而以袁尚来威胁曹孟德呢?主公觉得,曹孟德会不会因为一个孺子退兵?”
“肯定不会。”吕布毫不犹豫回答道。
曹操那家伙什么德性吕布再清楚不过了,别说别人的儿子,只要对他霸业有助,你就是用他全家人性命威胁,他都不会妥协,曹孟德这一点和高祖皇帝简直一模一样。
贾诩笑道,“所以啊,袁本初自己可以不顾及儿子的性命,但若曹孟德不顾及他儿子的性命,你觉得,袁本初心里还会毫无芥蒂地和他哥两好么?”
“毒!”
吕布明白过来,看着贾诩哈哈大笑道,“阿茉说你是毒士,这评价果然贴切,这一招挑拨离间用得实在是毒啊!”
毒士?贾诩眉毛一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张茉,张茉眼角随之一抽,没好气瞪了眼吕布,这家伙一得意就口没遮拦。
吕布意识到自己嘴快了,干巴巴笑着解释,“阿茉这样评价你没有恶意,就是觉得你很厉害,所使计策毒辣,仅此而以,没其他意思。”
贾诩却爽声笑了起来,拱手道,“夫人乃是属下的伯乐,此评价极妙!”
张茉讪讪笑了笑,“伯乐不敢当,先生不生气就好。”
贾诩道,“有何可生气?若论毒,夫人与在下半斤八两,我二人可称大小二毒士。”
引贼屠河内,粪泼张飞燕,诱黑山攻邺城,俘虏冀州文武家眷,他还听说,袁绍谋士许攸被她安排在寨子里耕地,跟这丫头干的这些事比,自己好像不算毒吧?
“那曹孟德不接受威胁,我们是不是要杀了袁尚?”吕布问道。
贾诩摇头,“杀不杀其实不是最重要的,只要让袁本初知道,曹孟德不管他儿子死活即可,过后主公可这样跟袁本初说,此番你二人无故兴兵伐我并州,是为不仁不义,我以孺子为质实在是逼不得已,不料曹孟德竟如此无情无义,完全不管令公子死活,然我并州却无法真的做出杀孺子之事,这便将公子归还,本初公若依然要行不义之事,我并州只能奉陪到底。”
听罢贾诩这一番话,张茉忍不住再次感叹,果然毒啊!
吕布以一个孺子赚足了宽厚仁义的名声,而不仁不义的帽子能扣得袁曹抬不起头,再于阵前把袁尚归还,袁绍真的是进退维谷。
进,则坐实了他不义的名声;退,则这一场战白忙活了,怎么做都是错啊!
而假设曹操识破贾诩计策,没有不管袁尚死活,那河内那边的战局便是稳住了,此计一出,怎么说并州都是稳赚不赔的。
而且,对于曹操最终的决定,其实还有可以操作的空间!
跟阴谋比,玩阳谋才能配得起一个顶级谋士的智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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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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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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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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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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