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他确实从不参与亲自拘魂的业务,如他所说,不小心,也是正常的。
于是,浑浑噩噩的女鬼,在察觉到眼前着散着危险气息的“鬼差”时先是害怕不甘。
在对方轻易解除那钉在她魂魄上的钉子时,下意识就要挣扎逃跑。
她不甘心就这么被带入地府,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力量太弱,根本不可能从眼前的鬼差手里逃……
呃,她逃脱了?
女鬼明显愣了一秒,见对面两人被她逃脱后却没有任何动作,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逃。
易盏见她傻愣在那,无奈,直接开口,
“你含怨而死,我可以给你一个为自己报仇的机会,只有一点,不要沾染杀孽。”
女鬼想说复仇若不杀人哪里算得上复仇,就听他接着道,
“死是最简单的方式,煎熬地活着才最痛苦。”
女鬼闻言,若有所悟,确定眼前两人没有要立刻带走自己的意思,当即一个转身,朝着村子而去。
哪怕死了一年,她依旧记得那扇铁窗。
无数次,她看着铁窗外的天空,想要逃出那里,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如今……她回来了。
*
夜色如墨。
张小钩在易盏和冥鄢离开后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立刻带着妈妈离开那个家。
主要是妈妈伤得太重,只靠两人根本走不了。
他也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骗他的?
他和妈妈,是不是还能有以后?
晕倒的张大年被他用绳子捆住,嘴巴用抹布堵住。
张小钩做这些废了好些功夫,确保对方醒来后没办法再对他和妈妈动手,这才安心地留在屋内。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村东的方向传来一声惨叫。
张小钩和女人吓了一跳,女人先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耳朵,见张小钩被吓到,又分出一只手替他捂住耳朵。
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却用没被捂住的那只耳朵下意识听着村里的动静。
只听又是一声惨叫求饶声传来,张小钩隐隐听出,那是赖六叔的惨叫声。琇書網
赖六叔,就是老师当初被锁的那一家。
好半晌,外面又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张小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走到门口,想听得更真切些。
然而刚到门口,就听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敲门声。
叩,叩,叩。
有些缓慢的敲门声,完全不似村里人敲门的动静。
张小钩隐隐觉得不对,不敢开门,只透过门缝悄悄往外看。
然后,在漆黑的夜色下,他隐隐看到了门口处站着一人。
四目相对的瞬间,张小钩突然惊呼一声,整个人跌坐在地,表情中满是惊恐。
因为他看到了。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他的老师。
他的老师已经死了,那现在站在外面的,又会是什么?
听到他惊呼,门外先是安静一瞬,紧接着,又是缓慢而带着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这一次,却是伴随着门外女人的声音。
叩,叩……
“小钩,开开门。”
那声音森冷带着些蛊惑,张小钩下意识想跑,只是刚一转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视线重新看向门口。
门外的老师还在敲门,她让他开门。
张小钩不知为什么,想到了白天那个男人说的话。
他说,会给他另一个选择。
开门,或者不开。
这也是一个选择。
只是,开门后,会面临什么?
老师,是来报仇的吗?
张小钩直直瞪着眼前的门板,听着外头有节奏的敲门声,再看看屋内已经醒来却在冲着妈妈呜呜叫着一脸凶狠的男人。
有那么一瞬,张小钩放弃了所有顾虑。
少年咬着牙关,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走到门前。
打开门。
夜色中,面色苍白,浑身青紫的老师与他四目相对。
张小钩没见到老师死时的样子,但也猜得到不会好看。
他看着门外的鬼,对上视线的瞬间,他忽然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当初知晓自己是被老师“唆使”,老师被打断双腿,其中一条就是爸爸打断的。
后来,也是爸爸跟赖六喝酒时候,鼓动着他对付老师。
老师的命债里,有爸爸的一件。
没有言语,张小钩默默的,挪动一瘸一拐的步子,侧身让开了门。
女老师就那样,双腿以扭曲的姿势走进了他的家,然后,一步步,朝着屋内被绑住却满脸惊恐的男人走去……
那夜之后,村里没有任何人死亡。
但村子里接近半数的人下肢瘫痪,身上更是长了无数恶疮。
那些人或男或女,都是直接参与过拐卖的人。
村里人都猜到是因为什么,可没有人敢说。
张小钩没有理会村里人的窃窃私语,他用那只莫名其妙又开机了的废弃手机报了警。
警察在联系上被拐人家属后带人进村,本以为会遭受村民的阻拦。
却没想到,村里人看到警察进村,都纷纷闭门不出。
张小钩和妈妈,还有村里被拐的其他人很顺利地被带出了村子。
车子穿过蜿蜒山道,从山里驶向了城镇。
当大山越来越远,城镇的面貌终于近在眼前的时候,张小钩只觉得鼻尖酸涩,扭头时,他看到,他的妈妈哭了。
身体残破,明明年岁不老却已面容苍老女人嚎啕大哭,哭得仿佛一个孩子。
……
易盏和冥鄢站在路口边上,看着车子走远。
两道隐匿了身形的身影,旁若无人地走在车水马龙的路上。
接下来,村子里的被拐妇女会被陆续解放,而那些参与拐卖身染恶疮的人,之后也会受到法律制裁。
忽然,易盏停下脚步,一道灵光自村子的方向朝他飘来,最终落入易盏的掌心被他回收。
那是易盏借给女鬼复仇的力量。
冥鄢看着他,只沉声开口,
“你从前总教我,不要干涉人间之事。”
每个人皆有命数。
哪怕玄师,过度干涉他人因果也会遭到反噬。
更何况是地府。
易盏便看向他,微微挑眉,语气更是理所当然,
“那是你,我说了,我现在也是人间之人。”
人间之人,管人间事,没毛病。
更何况,对方姑且也算是他灵事的客户。
冥鄢听他语气随意自然,只看向他,忽然开口,
“你可以不是人间之人。”
他说,
“儵厄的恶念已经被重新镇压在厄窟,你的罚期也早已结束,只要你想,这个阎王之位,我还给你。”
本就是为他守住的位置,如今物归原主,正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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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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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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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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