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松看了一眼魏无涯,没有说话。
魏无涯的父亲今年正好八十高龄,如此耄耋整寿,重阳佳节,做儿子的又是家主,自是主持庆贺一番。
魏无涯这才向皇帝请了假,宏泰帝还晋封其父紫光禄大夫、太师,其母(已逝)进号鲁国太夫人,以示荣宠,其实就是好听而已。
这次被萧衍强行拖来,他是有心理预期的,对于皇帝打压门阀世家他自是反对,但他远没有萧家来的激进。
四大家族,楚家与皇帝关系最近,管着钱袋子,萧家可是圣人之后,在反对皇权打压门阀世家上最积极,韩家次之。
他魏家介于两者之间,中庸之道。
最早萧衍向他暗示过,主要是对宏泰帝推动内阁扩充,并开始着手从六部分权,非圣人之道,萧家反对最是激进。
虽然他对宏泰帝的做法也颇有微词,但他,或者说魏家,绝不会与宏泰帝硬刚,这是魏家延续了千余年的家训。
这次刑部本来派了侍郎丁勉前来参加忠顺王的百日祭,其实魏无涯就表示出不想蹚浑水的意思。
因为丁勉是工部尚书韩馥,或者说是韩家的人。
刑部不是魏无涯的地盘儿吗?怎么韩家的人还进来了?
你以为门阀世家是铁板一块吗?你以为宏泰帝脑子进水了吗?
四大家族之间也是龌龊的很,魏无涯最是看不上韩馥,因为韩家是太祖时才起来的新晋家族。
作为老牌世家,自是看不上这些暴发户,尤其韩家的做派,就一个字,捞钱。
宏泰帝不可能让某个门阀世家完全把控六部之一,也正是看到了四大家族之间的不睦,这才经过一番博弈后,变成如今的局面。
其实,这也简单,与异论相搅有异曲同工之妙,帝王术。
但今日大殿里的情形,有些出乎魏无涯的预料,他没想到,萧衍比他想象的要激进的多。
萧衍比他还要大上几岁,也是老牌儿世家,是有些激进,但不至于斯啊。
请禅位书的话都说了出来,虽然不是出自萧衍之口,但魏无涯知道,闻人甲是萧衍的人。
他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可实在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从现场的情形来看,萧衍显然与韩馥沟通过了,谭松也是比较卖力的。
另外还有女儿魏念心,也似乎有些针对林晓。
林晓口中乞巧雅集的事情,魏无涯有所耳闻。
其实在魏无涯这种大佬眼中,乞巧雅集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乐而已。
至于什么前三甲给封号,也就那样,好听而已,没什么实际的东西。
但对于宏泰帝把本来的一甲凤王给了林晓,魏无涯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一个专为女子设立的雅集,怎么会让一个男人拔得头筹。
最后还是把原因归到了宏泰帝脾气古怪,喜怒无常上,
不过宏泰帝还是把念心由翰林院侍读,提拔为翰林院侍讲学士,算是补偿吧。
魏无涯刚想到这里,一道声音想起。
“胡说八道,世子怎么会绑架钱推。”
林晓看去,也是之前不认识的,仔细回想苗天凤当时的介绍,这才想起此人应该是兵部侍郎丁勉。
“这位是?”
林晓明知故问。
“本官兵部侍郎丁勉。”
“哦,我说呢,此话要是别人问,那就是榆木脑袋,没开窍儿,但要是丁侍郎问的,情有可原。”
丁勉总感觉这不是好话儿。
“用兵打仗嘛,当面锣对面鼓,不需要用脑子,就看谁功夫硬,不怕死,谁就胜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力降十会,就是这个意思。”
“你~”
其余官员皆是无语,道理上说得通,但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另外用兵也是讲究一些计谋的。
其实,大殿里的众人对林晓都有些免疫了,哪怕他说出忠顺王是自杀的,估计也不会再有人出言反驳。
一个是林晓总有下文儿等着你,这厮好像是再故意挖坑,让人往里跳。大殿里都是见惯风浪的人,要不然也不能站在这里。
二来,林晓怼人的功力不是一般的强,角度很是刁钻,乍一听蛮有道理,仔细一琢磨拐着弯儿骂人,让人浑身难受。
当然,愣头青还是有那么一两只的,这不丁大力就跳了出来。
“呱~”
殿外的荷花池内传来一声蛙鸣。
已是深秋,估计也叫不了几天了。
“林大人,请继续。”
魏无涯突然张口,语气颇为客气。
众人皆是意外。
感觉魏尚书与之前有些不同。
“好。”
林晓对魏无涯报以微笑,然后又看了一眼同醇。
同醇耷拉着脑袋,仿佛泄了气的皮裘。
“我说同醇是绑架钱推的人,可不是空穴来风,依据有三。”
林晓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案发后,最早进入现场的有七人呢,按照时间先后来说,分别是明月楼花奴神女,王爷的四名护卫,钱推,最后一个就是同醇。”
“四名护卫自戮,自不必再说,花奴神女,钱推失踪当日一早,我和永嘉帝姬就前往了明月楼,明月楼的楼主和一些楼里的姑娘婢女都能证明花奴一直都在明月楼。”
“而且姑娘身体虚弱,还有了身孕,当时还晕倒了,甚至险些性命不保,这些出诊的郎中能够证明。所以花奴姑娘绑架钱推的可能性基本排除。”
“第二,就是同醇在案发后的行为非常可疑。王爷遇害,死状凄惨,做儿子的首先应该想到的是抓住真凶,替父报仇。”
“而我们的世子呢,他是怎么做的?一到现场,进去看了一眼后就立即要求把王爷的尸首带回王府入殓。说什么王爷死在明月楼于名声不利,说什么要入土为安。”
“我就呵呵了,王爷住在明月楼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来的名声不利。凶手都没抓住,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哪来的入土为安?”
“第三,有人会问,如若是世子是因为钱推进了案发现场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才绑架了他,那世子为什么没有对同样进过现场,而且还是第一个进入现场的花奴下手呢?”
“其实刚才我已经点了一下这个问题,钱推是推官,专司刑名,他进入现场自是能全面掌控现场所有疑点,哪怕因为姚知府说应付了事,但专业能力和眼光还是有的。”
“而花奴姑娘呢,一个弱女子,进去看了一眼,王爷脖子几乎被砍断,到处都是血,你说她能看清楚现场?估计只一眼就吓得退了出来。”
“这还得说花奴姑娘胆识不错,估计许多人见了如此血腥的场面,很可能就会直接吓晕过去。还有一点,就是花奴的口供也很简单,附合我刚才所说的情形,看不出什么异常,所以同醇没有动她。”xǐυmь.℃òm
“还有就是,如若同醇也把花奴给绑架了,进入现场的人就只剩同醇一人了,那他的嫌疑就会大增,这样反而容易暴露。”
林晓看到孔庆迈着小步,弓着身子疾步来在苗天凤身前,在帝姬耳边耳语了几句。
接着,苗天凤抬头对着林晓点了点头。
林晓嘴角勾起。
“我现在可以告诉诸位,同醇已经把钱推给弄死了。”
一直没有反应的同醇,抬起头惊恐的看向林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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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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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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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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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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