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那大官刘应遇?”一个声音呼喊着,马蹄声中仍然听得清楚的很,朝阳的金色洒在这些骑兵身上,如同披上了金盔金甲一般。
刘应遇点点头,还未能说话,啪啪啪一片枪声骤然响起。
刘应遇从床上猛然坐起,满脸的汗水,四周黑洞洞的,定了定神,他才明白刚刚仅仅只是在做梦,又回到了那个被民众军骑兵突袭的清晨了。
这段时间的安逸生活机都快让他忘记了战俘的身份,在最初被俘的时候,他无数次想到反抗,想到以死报国,想到自杀,因为多次交战,无论是伏击民众军还是屠杀百姓的罪行都让他成为了最大的战犯。
他回想起与乔老二、郑承东等乡绅地主的谈话,最后的总结就是:“如果不打败民众军,那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将军百战死,即使未能在战场上马革裹尸,也绝不能身陷囹圄为他人欺辱,想到这,当时在俘虏队伍中的刘应遇立刻就想求死,可作为最高官员,他被五花大绑由十来个士兵押送着,又一时做不到。
当时就想着到时候见了匪首刘泽,再去故意激怒他求死,想到这,刘应遇眼神逐渐暗淡了下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即使过了这么久都记忆犹新,他突然有想到之前落在他手中的民众军士兵,被殴打折磨,至死都未求饶,满口污言秽语只求速死血污满身的情景。
在去往洛川县的路途中,开始时候刘应遇满心只想着一件事就是死,直到俘虏的队伍到达甘泉县南的一个小村寨落脚休息,这个村子小到只有十几户人家。
两个老头早已准备了清水在村口等候,他们打着草鞋,满是补丁的衣服遮挡不住全身,裸露的地方长满了冻疮,即使是深深的皱纹褶子都盖不住,见着前面的民众军士兵殷勤的很,倒是看着后面俘虏的官军却凶得很,刚开始是污言秽语的谩骂、吐口水,累了后就扔石头土块,那种恨不能食其肉的凶狠眼神让这群最为精锐的亲兵俘虏都哆嗦个不停。
这种情况连一心求死的刘应遇也心生恐惧,还好有押送的民众军士兵阻拦着,只不过没有什么惩罚,刘应遇清楚的记得满脸泪水的老头在那哭诉着:
“俺全家都死绝了,女人们被官军乡兵奸淫掳掠走了,说是从贼拉去发卖。”
“男人们反抗的都被杀了,剩下的也都被拉了夫,给官军运送粮草财物,再也没回来,俺们躲起来才幸免遇难。”
“行行好吧,让俺们报仇吧。”
幸好刘应遇未着官服,穿的也朴素的很,才没被纠缠太久,这时候他才知道害怕,只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不害怕贼寇的刀枪,而只是害怕两个老态龙钟走路都不稳当的老头。
等到了饭食的时候,那满身破旧的老头竟然又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两只公鸡,弄了一坛子土酒,送给了民众军士兵们,走路颤颤巍巍的还帮着烧水做饭,与刚刚凶恶的样子完全不同,刘应遇这才明白自己是沾了贼寇的光。
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眼中的贼寇们吃鸡喝酒还给钱,不单如此还帮着打扫院子,还给老头挑了几缸水,给房顶加了茅草。
这种种事情别说看过,多年官场风云中,连听过都未曾有。
刘应遇只听过那些逃离了民众军范围的乡绅们所说的,民众军胡乱杀人,四处煽动百姓造反杀官,整片的村寨都被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百不存一,他想着上报皇恩下保黎民,派出去的亲信也叙述了众多村镇被废弃空无一人的惨状,当时想着若是不能围剿刘泽,那必将生灵涂炭,想到了家中父母亲友,就更是痛恨。
而随着越来越接近洛川县,人口突然密集起来,他知道这是刘泽集中人口到洛川大营的原因,刘应遇这才反应过来之前他亲自来洛川大营的情况,他一直都以为乡绅们的说法仅仅有夸张的成分,却不曾想夸张到这种程度,完全是正话翻着讲。
想着之前情报所说民众军有兵五千,等看到了到处都是老百姓给民众军运送伤员粮草修桥补路的场景,青壮连绵不绝,这哪里是仅有五千兵,分明所有百姓都成了他们的帮手了。
后来在洛川县的日子,更是颠覆了刘应遇的想象,这个山中小县,他也曾多次路过,上次来探查仅仅是从一边路过未能深入,而这次他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看到如此多的乡民商贩,县城内各处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连城外的草市各处也都是人,虽然没有延安府的雄伟壮丽,却有着朴素实用,山货土特产在这里慢慢当当的,被民众军的雪花盐、玻璃制品吸引而来的私贩除了带来了各种粮食物资,卖了之后也不能空车回去,顺手采买的山货又更是刺激了这种畸形商贸的繁荣。
这种不知所谓的思绪冲击这刘应遇,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烦躁,他又一次想到了自杀,以致后来士兵们不得不将其绑起来堵住嘴巴才作罢。
再后来,刘应遇转念一想,朝廷富有四海,剿灭贼寇,也不是难事,小小的洛川县,在这天下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他刘应遇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兵备道,在朝堂之上有无数名臣大将比他厉害。再说了,胜负本就是兵家常事,何必一心求生,况且在这偏僻之地,他死了也就像是死了只蚂蚁,如何能解朝廷的心腹大患呢?
再后来,刘应遇也就淡然了,直到民众军打下西安穿越而去。
“或许,这刘泽真能夺取天下?”刘应遇坐在床上,重新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
这时候睡在他对面的黄千总呼吸突然重了两分,等到天明起床哨声响起,趁着自由活动的时候,黄千总三转两转就晃到了教化所的所长办公室。
将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一交代清楚,特别是着重描述了刘应遇的各种反应和夜间的自言自语,黄千总面带讨好之色说道:“所长大人,就是这样。”
在办公桌后面的所谓所长,也仅仅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胡子都是软的,只有些短短的软毛,黄千总却对此恭敬的很,所长说道:“你的汇报很重要,谢谢你的合作,伱回去吧。”
“唉,应该做的,应该做的,咱也是爱民众的,咱也是要进步的,不打扰您工作了,告辞告辞。”看着所长请回的手势,黄千总点头哈腰的边说着边往后退,到了门口才掀开布帘退了出去,最终也没敢直接转屁股对着所长。
综合了这段时间的感触,这个叫李云的所长在笔记本上写到:经过穿越的刺激,对比之前和这段时间的教育,所内的朝廷官员都有较大转变。
时光如流水。
几日后,在腊八节这天,刘泽和陆婉儿正式举行了婚礼,两个人都是无父无母无亲戚的独自一人,这场婚礼虽然想弄的简单些,可众位下属坚决不同意,最后也只能妥协的举办了个聚餐会,特别邀请了之前相亲会上的诸位男女,剩下的都是一路走来的战友们。
这里结婚的新房还是在作为司令部的棱堡内,这里既是仓库又是军营,充分满足了刘泽的安全感,只不过有些严肃,没有那种生活的温馨感,仅在新房内外贴了些喜字,这里布置的军官们既是刘泽的下属也是他的学生,不知从哪里摘了许多冬日里也开的小花摆满了屋子,红色的蓝色的增添这喜气。
身为婚礼主角的刘泽和陆婉儿按照流程先拜天地,再拜父母,最后夫妻对拜,可他们都没有长辈,在这里也没哪个人有被他们拜的资格,也就简化成拜天地,拜民众会纲领,再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的陆婉儿也未多等,刘泽简单的在外面共同敬几杯酒后,就甩开众人迫不及待的也进了来。
与外面的吵闹相比,陆婉儿反而更喜欢屋内的安静,偷偷掀起盖头,看着周围简朴的陈设,没有任何奇珍异宝,仅仅是普通的木制桌椅板凳和书架,特别是那书架,整整一面墙满满当当的,这些家具仅上着清漆,保持着原本的木色,她突然也喜欢起来这种环境,简简单单的。
吱的一声,木门开启,陆婉儿连忙正襟危坐,想起之前的牵手,那种温润,她的脸猛地红了起来,在屋内的红蜡烛的灯火下,脚步声逐渐靠近,她突然感觉一阵恍惚,如同做梦一般,自己要嫁给这个男人了。
刘泽将秤杆儿拿起,慢慢的挑起盖头,露出了其下睁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陆婉儿红润的脸庞,刘泽端起一旁的酒水递给陆婉儿道:“婉儿,真实委屈你了,现在百废待兴,咱们这里确实简陋了些,对不起。”
“我刘泽从未想到我会能娶到你这样的老婆,真是福气,我这辈子知足了。”
陆婉儿接过酒杯,眼中满是爱情的憧憬,配合着刘泽的动作一起饮下交杯酒,“官人,无论在哪里,只要有你,妾就知足了。”
“别再说妾妾的,就说我,咱们以后要做的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你我夫妻同体,不分彼此。”刘泽抓住陆婉儿那双藏在宽大袖子下的双手,满脸真诚的说道。
“还有,我准备以后推行一夫一妻制度。”刘泽道。
“啊?”陆婉儿满脸不解,“咱们不都是一直是一夫一妻吗?”
“不,现在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度,我不想要这样,我要的是一夫一妻无妾制度,从我做起,改变这个世界。”
“那,你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了?”陆婉儿下意识道,在她心中,刘泽以后必然要做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即使现在不做皇帝,以后也可能会改变,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官人,休要哄骗于我。”
刘泽连忙摇头:“我怎么会骗你呢?也别叫我官人了,叫我刘泽或者老公都行,我叫你老婆可好?”
陆婉儿顺从的点点头,她虽然平日里颇有主见,现在对刘泽却很是温顺,特别是听到刘泽所说的一夫一妻无妾制度,心道,即使你是今日哄我开心,我也认了。wWW.ΧìǔΜЬ.CǒΜ
刘泽站起身来,在书桌旁展开一张宣纸,提笔龙飞凤舞书写到: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
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婉儿,这首词我送给你。”
“哇,这是,这是《我侬词》。”陆婉儿惊喜道,她当然也知道这首元曲,知道故事中的管道昇与丈夫的深情。
陆婉儿接过笔在这首元曲一片空白处提笔写到: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往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刘泽见陆婉儿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哈哈一乐,“娘子,你的字比为夫的好多了,以后可得跟你多学习学习。”
“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不如,咱们安歇了如何?”
听到刘泽的调笑,陆婉儿满脸红霞,她只是轻轻放下笔,走到床前将被褥重新铺好,脸转到一边,弱弱的说道:“请夫君怜惜。。。”
刘泽听言,立马以最快的速度除去衣衫,将陆婉儿拉入被子中。
“灯。”陆婉儿轻呼。
“别管它。”
“我有些怕,轻些好吗?”
刘泽用力点点头,这时候他仿佛回到了最初进攻李家坳的第一次战斗,他指挥着属下那群初上战场的农夫们排着整齐的队形向着寨门口杀去,飘石在墙头飞扑而来,爆发出一片嗖嗖声,猛然他用炸药包还以颜色,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火光砰然炸响寨门,寨墙内的壮丁疯狂的挡在寨门口抵抗着,刘泽率领的队伍也如潮水般涌了上去,短兵相接的嘶吼着,尸体交织在一起,血流满地。
进攻,进攻,冲进去,刘泽喊道。
陆婉儿仿佛回到了童年看星星的时光,在一片黑暗中,那陡然出现的流星带着各种光彩闯入到世界中,或是直直坠落,或是横扫远去,有的在天空中爆裂闪烁开来,直到最后整个天空的银河都迷乱的旋转起来,最后的一颗流星拉出的尾光最是巨大,一闪而过,好像把天空都照亮了,不知多久之后,那颗流星只留下乳白色的光晕,四散而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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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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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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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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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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