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个时辰不到,原本预想中激烈的战斗就已经结束了,甘泉县城下的刘应遇所部全灭,接着就轮到了麻子街村附近埋伏的官军,只不过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杨泽明所率的步军也同时发起了攻击,因为路途通信不易,杨泽明进攻的目的是在这个约定好的时间缠住这股官军,减少官军回援的可能性。
从天亮开始,步卒们相互接触后,官军就主动放弃了另一侧的山林,他们的探哨远远发现民众军的大队,所以战斗发起得并不意外,使得民众军的偷袭并未起到效果。
“杀呀杀呀!”展开阵型的民众军与官军在两山之间相互对射,并未有士卒通过中间短短的两百米空地,依靠着树林,官军的小炮发挥了极大的优势。
区区两千官军竟有各类小炮两百余门,着实让进攻的杨泽明意外,他并不知道这里汇聚着官军从各处搜集而来的大量一米长度左右,重量一百斤上下的各类小炮,射程短则一百步,多则三五百步,比如有炮名为大连珠,每次发射用快药一两七钱,放铅子三个,每个亦重一两七钱,装置在地昂头髙一寸许,铅子第一个可及三百步,第二个可二百步,第三个可一百步。
又有手把铳毎出用快药八钱,安铅子二个,毎个重一两三钱,脚立在地打放铅子第一个可及二百步,第二个可一百步。
最为多的是佛朗机炮和灭虏炮,其中灭虏炮全长二尺三寸(73cm)左右,内口径7.5cm,炮口至火门长度55cm,炮口处有铅制的准星,有的配有双轮炮车,有的只用个木匣子放置,只不过因为炮子都太小,只能用于对阵杀敌,而不能用于攻城,所以才大多调到这里用于野战。
优点也很明显,只需要熟铁一百斤左右,一匹马就能驮动,通常马匹一面驮着炮,另一边驮着炮弹,极为灵活,即使是一个士卒也能搬运,在地上堆土用来抵住,就可以开火,极是便捷。
除此以外,更有铁九龙铳、铜佛郎机、铁铜鸟嘴、喷筒、铁喷筒、铜连珠炮、铜碗口炮、铜锄头铳,各种火器以作补充,所以两军在两侧对射,官军出乎意料的占据上风,打的民众军死伤甚多,这也使得杨泽明更加谨慎,不敢命令冲锋近战。
因为杨泽明这三千多人中真正能打的也就是那两百多人的步枪兵而已,其他民兵红毛蛮多是只能赚吆喝而已。
“杨营长,这么打下去可不行,官军火力凶猛,咱们就两百多支枪,完全压不住。”张老大躲在树后蹭到杨泽明身边,虽说杨泽明仍是营长的职位,可他资历深,现在民兵中众多的连长、营长都是他管辖,所以地位较高。
眼看着官军一侧硝烟火光不断,发出的炮子石子如同天女散花般打得林中树木折断,动不动就有士兵被打死打伤,哀嚎声遍地,若是没有树木抵挡,这波民兵早就崩溃了,杨泽明也摇着头无奈道:“这有啥法子,今日就是约定进攻的日子,咱们必须缠住这群官军一天才可,若实在打不过,天黑就撤。”
“咱们的炮兵排还没把炮拉上来?”杨泽明眼睛看向后方问道。
“来了,来了。”有人指着后面。
因为几日的大雪,致使这两门宝贝疙瘩转运不易,加派了一个民兵连充作民夫,连夜赶路才赶上,炮兵排长沈世新吆喝着:“弟兄们哎,加把劲哎,打官军哎,去报仇哎。”
很快这些火炮就就位,选择的炮位是距离官军五百米开外的地方,远远在官军小炮的射程之外,随着一阵忙碌,这仅有的两门火炮终于发威了,炮口发出的火焰硝烟中射出两个黑点,以肉眼微不可见的速度飞入官军所在的林中。
这种砰炸引信的炮弹威力比之实心弹强得多,炮弹在树干的空中轰然炸响,四射的预设破片雨点般向周围激射,附近的官军士卒们尽皆惨叫连连,死伤一片。
“轰轰轰”,又连续几发炮弹,这些引信十发中倒是能正常引爆八发,引得对面官军一阵喧哗。
“王大人,如此可不中,那贼寇炮虽只有两门,威力却着实厉害。”
王卫回头见识杨左牵着马过来,他一直在远处高坡隐蔽之处观察着战场格局,而林中则由着张之诚千总指挥调度着。
“你待如何?”王卫挑眉问道,虽然他是千总,可这些日子的相处倒也与把总杨左熟悉许多,日常也以平等待之,最主要的他知道杨左是刘应遇的亲信,得罪不得。琇書蛧
这里的一条大路从甘泉县通过这里到富县,在官军这面有个早已荒废的小村子,路两边的山林坡上都是官军,另一侧民众军也是同样,只不过高度更低些,虽然不是关隘险阻,可也是地形狭窄的交汇之所,中间一条小路通往东西两面山谷,皆是险要之所。
如果在这里修建一座棱堡,即使小些,只能装百余人,也能抵挡住千军万马的进攻,足可见官军选择的这处伏击点位置之好。
“我观对面贼寇不但少炮,火器也是不多,最多不过两百,其余土贼持械不值一提,不如咱们弃山林而冲,敌火铳在山中未能结阵,必可重创之,届时贺大人那在贼寇后方绞杀,必能大胜。”杨左侃侃而谈,指点着民众军两侧山林中稀疏的枪火硝烟和那两门火炮周围两百左右手持的长枪、锄头等杂兵道。
唯一有威胁的就是那炸子,虽说官军也有原始的开花弹,可远比不上民众军,此时王卫也深表赞同,“杨兄弟,还烦劳你走一趟,问张千总意思如何?”
“咱来时问过了,张千总也有此意,我军全线进攻必能取胜,林中贼寇火铳威力骤减,不足为惧。”杨左喜笑颜开地说道,仿佛胜利已在眼前似的。
“那好,来人,击鼓,全线出击。”王卫对身后亲兵说道,这些日子的复盘,他们三人作为官军主帅多认同所谓贼寇只靠少数枪炮犀利,其贼兵训练有限,不足为虑的判断。
张狗儿双手颤抖着侧着身子举起步枪瞄准远处的林子,看不清真正官军的身影,只能对着对面火光和硝烟冒起的地方开了一枪,然后又缩回树干后面,猫着身子继续装填弹药。
装填的时候,脑子放空,并未想着具体步骤,而是全凭潜意识的肌肉记忆操作,他这是第一次和官军在林中对射,与之前的空地完全不一样,最主要的是官军的火力极猛,粗略数数都能察觉到官军火炮都比自己的步枪数量多。
树枝上的积雪突然“嗤嗤”一声掉到了张狗儿的身上,张狗儿用手把大块的雪拂掉,再稍微动动身子抖了抖,身上才爽利了些,他抬头往天空望去,太阳光正发出刺眼的光芒,七彩的光晕晃得张狗儿睁不开眼,有那么一瞬间,张狗儿觉得自己或许是在做梦。
黑白的色块将梦境逐渐填满,蓬松得像棉花一样的雪正在向无边的梦境蔓延。
旁边一人突然“啊”的一声惨叫,抱着断腿哀嚎着,又一个倒霉鬼被炮子打到了,地上的雪都被炸得溅起来了,和着鲜血一起,像粉色的烟花一样砰地一下在林间绽放,有一种瑰丽的美感。
这是身边死伤的第七个人了,张狗儿晃了晃脑袋,掰着手指头数着,余光中看见淡蓝色的天空中一群黑褐色的鸟儿正叽叽喳喳地狂飞,它们也是被这炮扰了清净,或许还炸坏了脑子,就像张狗儿一样。
他们这个走在最前面的班初始时候并未在意官军,离开了树林的掩护,直接被官军集火,死伤惨重。
这也是张狗儿记忆中死伤最多的一次。
官军的火炮火铳突然停止了发射,这种突变将张狗儿拉回现实,那种黑的白的色块又变成了眼前实实在在的雪和树干,还有不远处的断腿和殷红的血迹。
又一阵号角声和鼓声响起,振奋人心,只不过是对面官军的,民众军军中只有唢呐和哨子,没有像官军那么丰富。
“班长,官军出来了。”身旁的士兵颤着嗓子说道,顺手将手中步枪的子弹射出,对面成团的官军立马就倒下了一位。
“全速开火,全速开火。”张狗儿瞳孔放大,怒吼一声。
从林中奔出的官军排成一个个十来人的小阵,前排举着长牌、圆盾,后排有鸟铳和长枪三眼铳等,在弹雨中依然保持着阵型,也因为两侧山林中间空地地势平整的缘故,速度还极快。
与之相反的民众军,虽然人数更多,可丝毫没有冲出去在平地决战的动作,依然是依靠着树林向外面射击,可那稀薄的火力完全阻挡不了全军出击的官军,这些官军甚至放弃了全部小炮。
“杀呀!杀贼寇!”
官军的各个小阵接近民众军之时,纷纷发出喊杀声,并有小斧、标枪从小阵中投出,又有鸟铳和三眼铳的火光硝烟冒起,然后纷纷直入民众军所在的林中。
而民众军这面的民兵也纷纷喊起杀官军的呐喊声,可气势明显小了很多。
“为啥不冲过去?”杨泽明皱着眉头怒道,“咱们的人多。”
张老大叹了口气,眼睛瞥向别处,一反常态地回怼道:“冲什么冲?冲出去就能打赢了?咱们的民兵啥德行你不知道?”
作为老边军,他明显知道自己的队伍和这些官军的差距。
“在林子里才有一线生机,冲出去打结阵的官军这不是找死吗?”张老大说完也不等回音,就举起拳头对周围的士兵喊道:“官军已入林,是时候了,弟兄们跟我冲,跟官军拼了。”
此时围在他身边的只有一个班步枪兵和几百民兵,此时被激起了杀气,纷纷挥舞着刀枪,这些士兵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那稚嫩的脸庞上满是风霜之色,充满了亢奋激动的神情,他们是被官军屠村的受害者们,本来再过段时间他们应该是第一批换装步枪入选正规军的,可因为步枪产量不足,现在只能让他们持冷兵器为自己复仇了。
“杀呀,杀官军!”
如同一群野猪跟着张老大在林子中奔跑,向着败退民兵的反方向前进,出乎杨泽明和张老大意料之外的是,官军入林后,大部分民兵都是一触即溃,被杀了几个领头冲锋的,一个百人连队都散了,跑的慢的又被杀了几个,那这个连的民兵就彻底丧失了战斗的勇气,只能疯狂逃跑。
唯一能死战到底的也只有红毛蛮和步枪兵们,这仅有的百人红毛蛮丝毫不惧怕官兵军阵,就这么直愣愣地冲上去,怒吼着半生不熟的汉语:“杀呀,杀呀。”
一名红毛蛮举着长枪戳中长牌,长牌猛然格挡,后面隐藏的腰刀自上而下劈砍,那红毛蛮的头盖骨就断作两半,随之后面又几名红毛蛮顺势也持枪冲了过来,而官军长牌手后面的鸟铳手和三眼铳纷纷开火,硝烟中那几名红毛蛮皆仰面倒在雪地之中,鲜血立马流淌染红了白色的雪地,甚是刺眼。
再后面的红毛蛮依然不惧生死的往前冲,这次终于近到官军身前,四米的长枪即将戳中官军士卒的同时,还未露出得手的喜色,后面官军的长枪兵就猛抖了个枪花隔开枪尖,猛地突刺,有一个红毛蛮顺势倒下,那胸口的冒血窟窿怎么也堵不上,他们都只有棉衣而没有甲胄,远远不是官军的对手。
耗费了近十条人命,才冲开这小撮官军的阵型,然后这群官军死伤两人,也崩溃了,往后逃跑的途中被这些红毛蛮纷纷杀死,而对面又来了两团官军,那是击溃普通民兵们后,侧击而来的,仅剩九十来人的红毛蛮连队这下彻底被前后左右的官军围住了,红毛蛮人数虽说还是有近一倍的优势,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迅速被击杀殆尽,如同那些怒吼着喊着报仇的年轻民兵们一样,更如同汉末黄巾军决死冲锋甲胄阵型齐全的官军一样,屠之如猪狗,易如反掌尔。
唯一的不同是民众军还有步枪兵和炮兵,那仅有的两门炮瞄准猬集在一起的官军,两股白烟猛然炸起,两枚开花弹划过短短几百米的距离猛地栽到官军人丛之中,轰然炸响的开花弹弹片杀伤力比在树林中更强,每次爆炸都能消灭十来个官兵,给正面冲击炮兵的几百官军以极大压力。
仅仅轰了两轮,这几百官军就彻底溃散,甚至围绕着火炮的那十几个步枪手都未能发威,此时战场总体呈现一种奇特的场景,民众军和官军都在溃散,只不过民众军溃散的更多,能抵抗的最多只有不足五百人,而官军则稍微好些。
还好在此时从甘泉县赶来的骑兵已经到了,随着官军后方枪声大作,正在追击的官军先是茫然往不知所措,往后望,只看到后方留守的少量官军开始四散奔逃,还在纳闷之时,猛然看到大批骑兵沿着甘泉县的官道而来时候,所有人都崩溃了。
当然老规矩,最先逃跑的永远是官军将领,本来就骑着马的杨左头也不回的率着他那仅剩的几十个探哨,夺路狂逃,紧随其后的是两位千总大人张之诚和王卫,此役仅逃掉这不足百人的官军骑兵,剩余没骑马的只能单靠双腿四处逃窜,抵抗者寥寥,等到溃散的民兵们被组织起来搜山之时,这群官军大部被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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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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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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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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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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