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谁,都能一眼看到这间灯火通明的剧院。
剧院外是晚间剧目的海报,皇后乐团的狂热粉丝送来了如山的玫瑰花篮,门厅上方挂着一盏巨大的巴洛克吊灯,纯净燃料昼夜不熄地燃烧着,璀璨火光有如融化的黄金。
魏翕从人群中路过。今日是狂欢节的开幕,镇上每条街道眼都被花缭乱的游.行花车填满。
戴着华丽夸张面具的男男女女穿梭在伦底姆的大街小巷里,各大广场上满是杂技演员和围观者组成的人潮。
天气其实并不怎么好。
小镇沉浸在氤氲如雾的朦胧细雨里,欢腾的气浪冲开雨雾,所有人的身影都被拉长模糊,像是一段流动的光。
点燃的烟花在尖啸中蹿上天空,爆发出金属的炫光,宛如繁花在雨中盛放。
凶杀案没有影响这座城镇的热情活力,它仍然如帕拉伊巴碧玺一样熠熠生辉。
蒸汽轿车内,魏翕撑着下巴,目光流连在花车洒下的玻璃纸糖果上,及至来到蔷薇剧院附近,她才收回目光,恢复一个女伯爵的端庄姿态。
阿伦弗斯顿帮她打开车门。
裹在丝绒绿长裙中的女孩裙摆微动,黑发在风中招摇,如夜雾一般弥漫纠缠,又被鬓角的宝石蝴蝶压住,不至于掩住那张皎白的脸。
――再没有哪个黑发女孩儿能像她这样美丽,是那种潮湿着的美丽。
蔷薇剧院的大门并未上锁,有侍从从里面打开门,空荡的挑高天顶下,漫长的台阶盘旋上升。
贝蒂夫人就站在那盏巴洛克风格的吊灯下,她穿白色塔夫绸裙,布料裹至手腕,腰间镶嵌暗金色纹路,光下亮如满城的碎钻,很衬她亚麻金的发色,她倚在一丛红色玫瑰旁,笑起来时妩媚又不失刚强。
这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人。
“日安,阿比盖尔小姐。”
“日安,贝蒂夫人。”
“希望你喜欢我们的剧院,阿比盖尔。”贝蒂把他们引到会客室里,端上红茶,非常亲昵地坐到魏翕身边,见她的鬓角有一丝乱发,忍不住抬手为她抿到耳后。
女人的手指凉得像冰。
阿伦弗斯顿环视过周围,不知得出怎样的结论。
魏翕抿了口热气腾腾的茶水,目光在四周逡巡,渐渐眼中浮现出赞叹,“这里很漂亮,贝蒂。”
深红软包和墨绿座椅,墙壁上涂着金粉的漆,精美雕花和层叠花蔓,地毯上绣着银色的月,比起外头漆黑的蒸汽钢铁世界,剧院里美的像一篇童话故事。
“皇后乐团准备的怎么样了。”魏翕放下茶杯,“我很期待今晚的演出,《波西米亚人》是一部很出色的歌剧。”
完全的陈述句。毫不考虑案件的影响。她根本没意识到在别人听来她的语调是多么的――傲慢。
然而不幸的是,在场的人不是她的管家护卫就是她的合作方,于是所有人都对这点傲慢视若无睹。
“想去看看他们的排练现场吗,阿比盖尔?”
“不,我想跟你说会儿话,贝蒂,惊喜还是留到晚上揭开比较好。”
魏翕轻轻抬腕,扶住贝蒂在自己鬓边的那只手,缓缓牵到身前,就这样握着,起身。白裙女人睫毛微颤,顺从地微笑。另一个黑衣护卫从门外进来,微不可查冲魏翕点点头。
这是探查后没有危险的意思。
女伯爵带着她的密友从楼梯上蹁跹而过,来到挂着“蒙蒂”名牌的包厢前。
推门进去,樱桃木的沙发簇拥在石榴花和山茶之间,头顶装饰有如天堂之火,仿佛有人将颜料泼上半空,到处都是绚烂的蝴蝶。
贝蒂想起第一次见到阿比盖尔的时候,是在帝都皇家剧院里。
她作为当时最红的交际花,陪在某个男爵身边,那位男爵的脸她已经记不清了,却仍然记得红裙少女站在晦暗炎夏午后的房间正中,黑色长发衬着线条秀凛的侧脸,一双黑眼睛那样陌生地望过来,不熟悉的脸容,微微收敛的站姿,光线落在她眼睛里的样子。
男人扯开贝蒂挽着他的手,很恭敬地弯腰行礼。
但那位少女并没有在意行礼的男人,她只是点点头,目光在贝蒂身上一扫而过,优雅又矜贵。
在阿比盖尔看向她时,贝蒂的心里涌起汩汩又荒谬、又羞耻、又愤懑的情绪。
思绪来回翻涌,却又从这一团浆糊里翻找出一丝不受她控制的欣喜,堪称十分折磨。
但现在她能握着阿比盖尔的手,而不用担心再被甩开。
她还在奢望什么呢?
“在雅莱的日子实在是太累,时间总是被无聊的应酬挤占,我都记不得多久没有听完一场完整的歌剧了。”贝蒂前两天刚带着皇后乐团从雅莱回伦底姆,她坐在沙发的一角,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
魏翕让身后黄铜蒸汽小人放下搬运的盒子,偏头定定凝视她一眼。
女伯爵的眼睛黑得过分,眼尾上挑,脸容有一半在光里,仿佛白纸镀金的蝴蝶,“刚到伦底姆的时候你还向我抱怨说没事情做,时时刻刻想跑到特罗西晒太阳浴。”
贝蒂笑起来,“请原谅我,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总是如此。”
“不,特罗西确实是个好地方,那儿的海港听说很美。贝蒂,过段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你觉得呢?”
与彼时在会客室的时刻做比,这一刻魏翕的表情要生动得多。
贝蒂看着她,陡然间,第一次,生出某些话当讲便讲,不然便未尝来得及的错觉。
贝蒂不知该怎么面对阿比盖亚,这种时候总会心绪紊乱。她待她有真心,于是这真心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得转移话题说:“盒子里是什么?”
伦底姆离帝都雅莱太远,蔷薇剧院又建的太高,风里嗅不到丝毫伯爵满身昔年里寂寂下去的旧血,魏翕轻巧地在满地盒子里穿行,走到贝蒂身边坐下,“是新到的珠宝,你可以挑一挑喜欢的。”
“如果我全都喜欢呢?”
“那全都送给你。”
贝蒂那头美丽的亚麻金长发就这样在魏翕手中流淌开来。她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白皙的脖颈线条极美。
魏翕漫不经心地在满地首饰盒里随意挑了一只打开,木匣里面铺着深紫色的天鹅绒,红宝石主调的整套珠宝被衬托的流光溢彩。
她们开始没有目的地说话。贝蒂在帝都的人脉很广,同为交际花的女孩和许多贵族夫人她都有来往,几场沙龙办一办,帝都发生的大事和一些鸡毛蒜皮的绯闻就都知道了。
贝蒂只负责把见闻说一遍,信息提取是魏翕的事情。蒙蒂家族确实还有别的渠道探知情报,但那些棋子打听的都是重要的隐秘之事,比如“圣女选拔”,其余大流信息更新就是贝蒂的功劳了,托她的福,即便蒙蒂家族成员不能自由回到帝都,魏翕对雅莱还是毫不陌生。ωωω.χΙυΜЬ.Cǒm
是的,蒙蒂家族成员除了刚刚接下“伯爵”这一称号的当年允许入宫觐见皇帝陛下,其余时候不被允许进入帝都。这相当于流放的惩罚来源于上一任蒙蒂伯爵与教皇冕下的不对付,皇帝陛下不愿意为了一个伯爵拂教皇的面子。
而作为补偿,伯爵领地的一切田地矿产蒙蒂家族都有自由处置的权力。
魏翕如此富有,是用被踢出权利中心换来的。
“你看看,这套怎么样?”魏翕四处看了看,包厢里家具都是齐备的,有带蛋型镜子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有蛋型手镜和镶嵌珍珠宝石的黑色木梳。她把手镜拿过来,让贝蒂自己欣赏。
祖母绿宝石明亮式切割做主石,黄金底框,周边镶嵌碎钻彩宝,整体呈雪花状,华贵典雅。贝蒂很喜欢,她把盒子里配套的耳环戒指臂釧手链什么的拿出来试戴,说:“上一任圣女好像很喜欢祖母绿做的首饰。阿比,你知道吗,雅莱的夫人们说圣女并不是巴波利翁伯爵的亲生女儿,只是个养女,许多人都猜测她是不是很教皇冕下有关。”
“嗯,她是教皇的私生女。”魏翕摆弄着一只洛奇亚风格的黄金手镯,轻描淡写地吐出教廷的秘密。
贝蒂愣了一下,“怪不得。这位已逝圣女现在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魏翕把手镯丢开,示意她说下去。
“其实以前就有不好的传闻,但教皇冕下与皇帝陛下不允许大肆讨论,现在圣女有了很不光彩的死法,皇帝陛下看起来要对这件事不管不顾了。”
“他当然会不管不顾。年轻人往往最令人头疼,像婴儿一样闹腾,又比婴儿更容易脱离掌控,更何况是一个没有接受过足够政治教育又骤然登临高位的少女。”
贝蒂沉默不语,她也曾远远见过圣女游行,那名浅金头发的女孩儿在发表过某些“特殊”言论之后不被允许在公开场合说话,身后的随行人员简直像看守犯人一样看守她,所以尽管圣女脸上的笑容仍然灿烂,善于察言观色的贝蒂还是能看出她心情郁郁。
魏翕比她知道的更多。比如圣女跟科尔巴联邦某个英俊的使者有了关系,比如圣女那有史以来跟塔拉克米拉瓦神灵遗物的最低契合度,再比如圣女那超乎寻常的脑回路……
无论圣女不是跟科尔巴联邦使者萌生了感情,大战在即的皇帝陛下也不会再让教皇的私生女在圣女的位子上坐下去,现在又不是旧世纪神权高于一切的时候,不能带来实际利益,连教皇也要从位置上滚蛋。
卡法帝国和科尔巴联邦教会与圣子圣女存在的唯二用处,是灵能洗礼灵能矩阵,以及神灵遗物对蒸汽单兵机械核心的力量增幅。
“愿圣女下一世自由喜乐。”亚麻金发色的女人靠在魏翕的膝上,使她忍不住抬起手来抚摸她的脸,指尖手掌触到白皙紧致的皮肤,再伸手摸下去,是脆弱的咽喉。
贝蒂仰着头任她触摸,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姿态。
她们已有月余不曾这样安静地说两句话。此刻仰头望着黑发女孩儿,鬓角的蝴蝶翅膀便在她颊边轻轻摇动,投了一抹阴影。
贝蒂心下一动,不知为何觉得无论卡法帝国如何变化,阿比盖尔都是伦底姆最奇异美丽的一抹风景。
再没其他男女能比得上她。
……
剧院三楼有一个独立的小餐厅。
魏翕独自坐在靠窗的餐桌前,饮一杯餐前酒。贝蒂刚刚在包厢里睡着,她在外奔波日久,眼下有一点青黑,嘴唇有一些苍白,看样子能睡个一天一夜。魏翕没打扰她,把所有匣子锁进一只珠宝盒里,钥匙放在睡着女人的手心。
仆人在外头守着防止人打扰。
魏翕安静地切割着餐盘里的食物,每项礼仪都完成得寸步不差,仿佛她身后站着最严格的家庭教师,用尺子比着她的姿势,才教出这样完美的仪态。
因为发现了某些事,她的心情不是很好。
看不出多少食欲的目光在空气中徘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会,她开口:“阿伦……”
她话音未落,眼神忽然起了波动,微微抬起睫毛,若有所思地看着某个方向。
阿伦弗斯顿挡住了一个陌生人。
是个漂亮优雅的年轻男人,面颊瘦削,鼻梁高挺,半长的金色卷发垂在脸侧,剔透的银灰色眼睛,毛呢外套上每颗纯银纽扣都浮雕精美。
魏翕觉得他很眼熟,想了几秒才想起来这张脸,最近看到是在剧院门口的画报上――皇后乐团的台柱子,男主角。
“让他过来。”魏翕放下刀叉,虽说原定见面时间是今天晚上,但毕竟是邀请的客人,遇到了也不能当没看见。
“日安,小姐,真没想到我今天才遇到您这样的美人。”
男人熟练的行了吻手礼,感叹道:“您的美丽能让神灵都动心,即便是歌剧,画像,一切能体现美的东西都不能重现您的风姿。”
他的音色华丽的像在吟唱一曲叹咏调。
“哦,真是谢谢你的赞美。”魏翕看着他,“不过在谈话开始之前,我需要知道你的名字,先生。”
男人在魏翕对面坐下,说:“卓斯·霍尔曼。”他举起酒杯来向魏翕装模作样的敬一敬,刚才那一点微妙而进退不得的表情就消失不见。
餐具被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点心和美酒。
“欢迎来到伦底姆,霍尔曼先生。”魏翕示意女仆给她倒了一杯酒,又给霍尔曼倒了一杯,隔着胡桃木色的桌面推到他面前,听到玻璃在木头上摩擦出光滑而坚硬的声响。
白葡萄酒酒浆在暗色灯光里宛如眼波那样澄而冽,魏翕举杯,顿了顿,突然叹了,嘴上说:“这句话或许你已经听烦了,但我还是要说,希望你喜欢伦底姆。”
“我挺喜欢的,这里很美,氛围轻松。”霍尔曼瞥了一眼窗外,狂欢节的游行队伍仍在行进,队伍中央两个青年人大笑着抱作一团,两人都脸上布满了鲜艳的印渍。四周充斥着亮片和金粉,香槟在半空炸开。
“可惜最近发生了些不好的事。”霍尔曼饮了口酒,注意着这座小城市实际统治者的反应,“您应该也知道最近的传言,那个mrsblack杀手,而您又是这样一个黑发的美人……”
魏翕看了他一眼。
“你是在说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应该频频出入社交场,将自己暴露在被众多陌生人环绕的环境下,对不对?”
魏翕嘴角堪堪提起,窗外有一缕远光拖进了室内,在她的颊边照上一道昏黄的光痕,使她看起来如一尊丝丝缕缕的暗银雕像。
虽然说着这种话,可魏翕的语气听不出多少担忧,她对逼近的危险无动于衷,仿佛那只是吹口气就能吹走的小麻烦。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呢?只是一个或者几个灵能者……上一个mrsblack杀手不正是我的父亲送他去往生的吗?”
魏翕平静地看着威尔曼,说出的话却藏着几分铮然的傲慢。
“蒙蒂家族能把它送下去一次就能送下去第二次,不管它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没人会喜欢在自己的家里看到臭虫,这是我的城市,我不会让任何人染指。”
一片寂静的沉默后,威尔曼抬起头,他的眼睛像星辰一样,虹膜也被灯光照成威士忌那种透彻浓郁的色泽,“您真是比我预想的还要迷人……”
他压低声音,那被粉丝们痴迷的华丽声音越发暧昧,这是一个诱惑行为,他们都知道:“请问我有没有这个幸运与您共度一晚,如果可以哪怕立刻回归塔拉克米拉瓦神灵的怀抱我都心满意足。”
无形的场笼罩着这餐厅的一角,魏翕不否认威尔曼长得好,但某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心跳加快,脸颊发热。
除了这些正常的生理反应之外,有一秒魏翕觉得他异常迷人,远超出那种在冷静的时候能够欣赏的迷人。
可也只有一秒而已。
阿伦弗斯顿悄无声息地向这里靠近。
魏翕制止了管家的动作,她没有说话,只是沉沉地盯着威尔曼半晌,像是打量一个新奇的事物,又像是估计另外一些东西。
然后她慢慢地,无声地笑了起来。
在那一瞬间,她的美就如同冰做的匕首,苍苍然的华丽,能够直接劈开所有人的心脏。
即使是万花丛中过的威尔曼,也在那一刻短暂地屏住了呼吸。
“我想我们的小聚到这里就要结束了,威尔曼先生。接下来我还有行程安排。”
魏翕嘴角含着笑,那双幽深的眼睛像是在看他,又像穿过了他,在看着他背后的什么人。
“期待您晚上的演出。”年轻的女伯爵从威尔曼旁边经过,水一样的绿丝绒裙摆轻轻扫过他的脚背,脚步很轻,跺在松木地板上,好像一只猫一样没有声音。
她最后的声音很轻快:“伦底姆的夜色比白天更美,或许您可以去道森街道看看,那里的黑森林酒吧很好,一整条街都弥漫着啤酒和柑橘香料的味道,经久不散。”
威尔曼冲她摆摆手,“谢谢您的推荐,有时间我会去看看的。”
雨下的更大,天空昏暗,餐厅外的小灯亮了。光线从窗外照射在胡桃木的桌面上,尘埃在光柱中漫漫飞舞。
特殊的柑橘香料味儿残留在卓斯·霍尔曼发间,这玩意儿留香持久,算是伦底姆另一样特产。
威尔曼一定去过道森街道,而且回来后精心洗漱过,想清除味道,可他表现的仿佛从未去过。
那点柑橘香已经微不可闻了。
魏翕走到台阶旁,披上管家递过来的斗篷,漫不经心地想,很好,他为什么要说谎,还是说,不得不说谎。
蒸汽轿车缓缓启动,汇入人流,不管威尔曼为什么说谎,从一开始,魏翕放任他靠近的目的就是不单纯的。
那张脸,那双特别的眼睛,一切的一切都令魏翕熟悉到有些作呕――教皇托德罗德·萨洛希尔就有那样一双银灰的眼睛。
而卓斯·威尔曼是个假名,他真正的名字应该是菲利普·萨洛希尔,教皇的私生子。
他的妹妹,就是已逝的圣女罗莎琳娜·巴波利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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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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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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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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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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