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内跪坐着一名男子,他端起矮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后,看着走廊外的假山与凉亭,叹了一口气。
男子套着简洁的白衣,里面是一件灰色中衣,黑发随意的披垂而下,可令人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他的脸庞。
那张俊秀的脸上,右半边长着块紫红色的狰狞疤痕,犹如爬着一条条蜈蚣在上面爬动。
那被疤痕覆盖右眼,已经化为了灰白色,显然已经失明。
但奇怪的是男子就算这样,也仅仅是让人第一眼会感到些许惊讶罢了,随后身上散发的气质便让人不禁的心情放松。
明明疤痕可怖却能如此,当真是一件怪事。
男子便是如今的产屋敷家主,也是创建鬼杀队之人。
拿出手帕将矮桌和上面的茶具细细擦拭一遍,男人缓缓站起身,感受着日渐虚弱的身体,无奈的笑了笑。
在远处陪着子女们玩耍的白发女子,看到男子站起身来后,便快步来到了他的身边。
“玲心,请人为枫武在墓园建一个衣冠冢吧。”男子脸上带着些许哀伤。
十一年前,产屋敷一族在出现了无惨这样的怪物后,新出生的孩子全都因为身体孱弱而早早夭折,族内都觉得是因为无惨才让他们遭受了诅咒。
族内眼看就要后继无人之时,总算得到了神主的建议,既然同一脉出现了恶鬼,就把心血全部灌注在将其消灭一事上,这样你们一族便不会覆灭。
之后,产屋敷一族便与神职者一族定下了婚约,代代娶神职者一族之女为妻。
终于产屋敷一族新出生的孩子不再夭折,但历代男孩仅能存活一人。女孩也一样,必须在十三岁之前结婚并改随夫姓,否则无论多么小心翼翼,仍旧会死于事故或者疾病。
“莫云大人,这……”那名为玲心的女子,穿着一件淡粉和服,刘海齐眉,两侧耳前的秀发垂至下颌,而后方的则自然坠至腰间。
“我看到了一些片段……他大抵已经被……”产屋敷莫云摇了摇头,神色黯然,“那里很危险……”Χiυmъ.cοΜ
产屋敷一族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正因为如此才能将鬼杀队组建。这项能力在其家主身上更会被放大,拥有着违背常理的直觉。
莫云在一天之前的憩息时,看到了一些零碎的片段,藤原枫武被一名黑衣红瞳的男子抓着脑袋提了起来。
那名黑衣男子给了莫云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就算以前预知未来见到的强大之鬼,都没有这么剧烈。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令身体的每一寸组织都散发着危险信号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死去一样。
莫云心中已经确定了黑衣男子的身份……
鬼舞辻无惨……
鬼的绝对支配者,一切祸端的源头。
那时候的莫云看完了片段回过神来,并没有派出鬼杀队的队员前去营救藤原枫武。
尽管心中悲凉,但他身为鬼杀队的主公不能明知送死,还让其他队员前去营救。如果这些片段能再早一些看到,他就可以派人前去拦住藤原枫武他们,只是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而如今直觉告诉他,藤原枫武已经死了。
莫云心里清楚,如今的鬼杀队不可能正面跟鬼舞辻抗衡。
他们最多能斩杀血鬼术之鬼里的中等实力,还是付出大量伤亡的情况下。
但他相信只要他们坚持下去,将意念的火把一代一代传递,总能汇聚成将鬼舞辻它们燃为灰烬的燎原之火。
玲心俏脸一怔,旋即便释然了,轻轻点了点下颌,转身前去安排了。
在庭院不远处的山谷里坐落着一个墓园,木板组成有些歪斜的栅栏将此地圈了起来,几棵老树盘虬在内,碧绿的树叶替一排排矗立在此的墓碑遮挡着阳光。
大部分的碑前都插着一把日轮刀,有的早已锈迹斑斑,有的依稀可见白亮的锋芒。
产屋敷玲心带着鬼杀队的人来到了此处,他们几人合力搬着一块墓碑,身上带着铁锹。还有一个少年正双手托着一件叠起的衣衫,这正是藤原枫武留下的。
点点泪珠从少年的眼角滑落聚在下颌,最后滴落在了手上托着的衣衫上,留下湿润的泪渍。
“呼…呼……你们来了……”产屋敷莫云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他拿着一把铁锹支撑着自己,身上的白衣已经被沾满了汗水,部分衣料紧贴着他的肌肤,让人可见他那瘦弱的身躯。
“莫云大人!”玲心连忙跑到了莫云身旁搀扶着,余光看到挖了四五寸深的土坑,嗔怪道,“您还是好好休息吧!”
“呼…呼…拜托你们了……”莫云喘着粗气,汗水浸湿了他右边的疤痕,忍着上面传来的一阵阵刺痛,道。
站在莫云身边的几名鬼杀队成员已经放下了墓碑,正一脸关心的看着莫云,听到那令人心中一片舒爽的语音,几人微微鞠躬道:“是。”
莫云不太想让他们对自己行礼,毕竟自己仅仅是一名指挥依仗着别人去灭鬼的废人罢了。
可实在拗不过他们,只好接受了,但还是在受礼时会鞠躬回敬。且规定除非正式场合,否则在面对他时不能行半跪礼。
然后,鬼杀队众人在不是正式场合时,就开始行鞠躬礼了。
莫云动了动身子,发觉现在的身体状况着实无法鞠躬回礼,无奈的笑了笑,对着几人点头颔首。
双手托着衣服的少年,看着那几名同伴拿出铁锹,一铲一铲挖出泥土,将土坑不断扩大。
少年正欲单手脱掉外套,放到地上为藤原枫武的衣裳铺垫时,莫云叫住了他,笑着唤到身边聊起了天。
那仿佛沐浴春风,令人心旷神怡的声音,让少年心中的悲伤没那么明显了。如小溪汨汨流动,滋润着他的心田,点点绿芽破土而出,一股清新的气息迎面而来。
片刻之后,土坑便挖好了,少年把藤原枫武的衣裳放进木盒里,把它置在了墓碑前。
少年强忍着泪水,与鬼杀队的几人一铲一铲将地面重新填平,双眼盯着墓碑怔怔无神。
另外几人也是默默的看着,这种衣冠冢在鬼杀队的墓园并不稀奇。在与鬼的战斗中,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无法使用遗体下葬。
而如果获得了牺牲成员的遗体,如果他有在世的直系亲属,鬼杀队会先想办法取得联系。在征得同意后,遗体火化装入盒中在墓园下葬。
如果无法联系到直系亲属,或者直系亲属已逝,也会一样火化在墓园下葬。
莫言在玲心玉臂的搀扶下,缓缓朝着藤原枫武的墓碑鞠了一躬。
过了半响,少年才回过神来,发现莫云和鬼杀队的几人还在等着他,心中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
哗~
春风微微拂来,老树那摇摆的枝叶间阳光洒下,如一条条金色涤带在墓园中飘荡。
看着眼前的美景,莫言与玲心相视一笑,与鬼杀队的几人缓缓离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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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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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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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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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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