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十六的生日虽然已过,但这几天凡尔赛宫广场仍处在临时取消衣着要求的状态,故而还是有很多巴黎市民来到这里唱跳玩乐,或是观看免费戏剧。
小商贩们也云集于此,都盼着能抓住最后的机会多卖几个子儿。
人们聊着这几天的见闻,热闹的欢声笑语令庆典的余温不减。
各国的王室、政要们则是从之前繁琐的礼仪活动中解脱出来,终于有了能在巴黎好好游玩一番的空闲。伊甸园游乐场等地再次迎来了游客高峰。
晚上8点40分,加兰夫人带着满脸轻松喜悦的神色来到了自己的音乐厅,准备开始今天的音乐沙龙。
利用此次国王生日带来的影响力,她已成为了凡尔赛宫里炙手可热的音乐大师。她的沙龙更是贵族名流们争相追捧的音乐“圣地”,没点儿实力根本进不了这间音乐室的门。
戈多伊虽然身份低微,但好在他参加这个沙龙比较早,本身也有扎实的音乐功底,加上路易莎拿出数百里弗帮他打点,他这才在沙龙里留有了一席之地。
几名负责摆放乐器的下人见到西班牙王储妃带着她的侍卫进了大厅,隐蔽地相视点头,又回身确认了阳台的位置,将吉他手的半高椅微微调整了一下。
戈多伊跟在路易莎身后向加兰夫人恭敬行礼,并说了些恭维的话,便在一名男仆的带领下朝自己的座位走去,那是演奏者的位置。而路易莎则被带到了对面高处的贵宾席上。
由于来参加音乐沙龙的贵族太多,加兰夫人常会从别处借些下人来帮忙,故而对那几个陌生的面孔并未怎么在意。
路易莎小心地凑到近前,这下看得更清楚了,戈多伊的脸上有两道伤口,应该是被碎玻璃划的,其中一条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翻出了白色的脂肪,看着极为骇人。
随即,又有几名凡尔赛宫的音乐大师讲了些乐理方面的东西,便进入了例行的演奏环节。
舒缓的音乐声响起,是弗朗索瓦·库普兰的《飘动的发带》,不过经过了加兰夫人的重新编曲,整体风格显得更加轻快。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都呆在了当场,直到路易莎发出一声尖叫:“戈多伊——”
待路易莎疯了似的跑到楼下,借着下人手里的火把,就看到戈多伊倒在地上,身边有很多玻璃碎片,像是被砸碎的高脚杯。
他们见戈多伊显然是晕死过去,其中一人抬头看了眼二楼阳台上的人,昏暗的夜色下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他立刻翻手取出一柄小刀,在戈多伊的脸上快速划过。
而戈多伊恰好就位于那提琴琴头的正下方。
加兰夫人作为女主人,却有违常规地在致辞欢迎来宾之后,进行了一大段的乐理心得的演讲,赢得众人的阵阵赞叹。
演奏者们将自己融化在了乐器中,听众们如痴如醉地闭起了眼睛享受着。
楼下随即隐约传来“哗啦”的声响。
就在此时,两名恰好从楼下路过的宫廷侍卫见有人坠楼,忙来到戈多伊身旁蹲下,焦急地呼唤着:“先生!先生,您怎样了?”
就在乐声逐渐进入高潮之际,一架放在椅子上没人用的低音大提琴像是重心不稳,突然向侧面倒去。
低音大提琴可是乐器中的巨无霸,足有一人多高,近180磅重。戈多伊被吓了一跳,慌忙向后躲避以免被砸到,谁知他的椅子脚像是垫到了什么东西,并未向后挪动,而是在他的推力之下出现了翻倾。
9点整,沙龙正式开始。
戈多伊当即朝后仰倒。
两名侍卫正满脸焦急地试图唤醒他,另有一個下人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路易莎也匆匆来到阳台,发现看不清下面的情况,忙又脸色煞白地在侍女搀扶下转身朝楼下跑去。参加沙龙的贵族们也立刻跟着下楼查看情况。
而另一人恰好看到戈多伊佩戴的金色十字架吊坠,将它整个拽了出来,随便蹭了点血,端正地摆在了他的胸口。Χiυmъ.cοΜ
距离最近的几名乐师忙站起身来,小心地从断掉的阳台栅栏处探出头去,只在夜色中模糊看到那吉他手摔在地上一动不动,旁边有一名男仆吓得连连后退。
西班牙王储妃正一脸迷醉地看着自己的情夫帅气地演奏,便惊见大提琴倒下,而后戈多伊便撞断了阳台栏杆摔下楼去。
他的位置本就在阳台边缘,此时身体重重地撞在阳台栏杆上,却听到“咔嚓”一声,那比成年人手臂还粗的木制栅栏竟如纸糊的一般被他撞得碎成了几块。
而他的十字架吊坠躺在他胸口上,在衬衣白色的映衬下,能清晰看到吊坠上的耶稣浑身浸满了鲜血,如同在预示着什么。
旁边有从沙龙赶来的贵族见状,一边画着十字一边喃喃:
“天主保佑!天主保佑!”
那声音传入路易莎耳中,却令她如遭雷击,一个念头猛地从她心中冒出:这是惩罚,是天主对我不忠的惩罚!
她也慌忙画了个十字,颤声道:
“主,请您原谅我的罪过,我错了,原谅我……”
“他还活着!”一名贵族上前试了戈多伊的颈动脉,回头高声道。
十多分钟后,宫廷医生赶来,招呼下人将戈多伊小心抬上了担架,搬回屋里抢救。
时近凌晨,凡尔赛宫内廷总管来到了西班牙王储的住处,敲门入内,却见王储并不在这儿,便只好向路易莎行礼道:
“殿下,医生说,您的侍卫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但他摔断了右手,另外就是还有些划伤。”
路易莎却根本没看他,只是神色紧张地低声自语着什么。
内廷总管继续道:
“很遗憾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我已经派人详细调查过了,那音乐厅的阳台栅栏被白蚁蛀空了。由于蛀孔位置很隐蔽,这才没有发现……您知道,凡尔赛宫建成很久了,那些小虫子总是到处破坏木头。
“戈多伊先生撞在了被白蚁蛀掉的木栅上,不幸摔了下去。而当时楼下正好有一名男仆要将葡萄酒送去喷泉那边,戈多伊先生砸到了他的托盘,所以……
“那个,您要去看看他吗?”
他见路易莎没什么反应,只好叹了口气,躬身退出了屋外:“还请您不要太过担心,殿下。”
……
西班牙王储因为头天晚上喝了太多的酒,故而直到次日清晨才得知了戈多伊坠楼的事儿。
原本还倒在沙发里双目失神的他在听那宫廷官员说完最后一个字,突然便像是找回了灵魂,猛地弹了起来,抓住来人的肩膀激动道:
“您说的是王储妃的侍卫戈多伊?他摔断了胳膊?脸被划花了?!”
“是,是的,殿下,请您不要太过伤心。”
“伤心?”安东尼奥只觉得宿醉的难受感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轻快地像是能飞起来,“感谢您的提醒,我一定不伤心!哈哈!”
那宫廷官员担忧地看着他,正犹豫要不要去叫医生时,约瑟夫适时地出现了,示意让他先退出去。
安东尼奥上前一把将他拉住,开心得像个一百五十磅的孩子:
“亲爱的堂弟,您知道吗,凡尔赛宫一定是个受过天主祝福的地方!我的许愿真的变成了现实!
“我太爱这里了,我太爱法兰西了!”
约瑟夫配合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天主保佑您,我的堂兄。”
安东尼奥抓起旁边的半杯酒倒进嘴里,拉起约瑟夫就朝门外走:
“我们去看看那个该死的混蛋!哦,对了,他现在在哪儿?”
约瑟夫转头对埃芒道:“麻烦您带王储殿下去戈多伊先生那儿。”
“是,殿下。”
走廊上,安东尼奥忘我地不停喊着:
“我爱凡尔赛宫!我爱这儿!我要在这儿长住一阵了!”
约瑟夫待他稍平静了些,这才凑过去低声道:
“亲爱的堂兄,您眼下应该尽快返回马德里。”
“啊?为什么?”安东尼奥咧着嘴道。
“趁戈多伊的伤没好,您立刻启程,将他留在法国。”约瑟夫道,“回到马德里之后,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禀报国王陛下。”
约瑟夫知道,自己虽然帮西班牙扳掉“祸国二人组”之一,但另一个路易莎仅凭安东尼奥是很难镇得住的。
眼下,只能靠卡洛斯三世还在,让他设法压制路易莎。相信这位西班牙近百年来最有能力的国王,是有办法对付这女人的。
安东尼奥此时心情大好,头脑也变得敏锐起来,闻言立刻点头:
“您说得很对,我这就回去!”
他去看了眼躺在床上不住呻吟的戈多伊,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路易莎在昨晚见到戈多伊脸上那吓人的伤口之后,已不愿再多看他一眼。她之后又亲自确认过,整件事情的确是意外——断掉的木栅,以及戈多伊掉下去的那里周围栅栏都已被白蚁蛀空,轻轻一碰就会断。而他昨晚掉下去之前,周围绝对没人碰到他。
她现在就只想尽快离开凡尔赛宫这个鬼地方,所以在安东尼奥提出要回国之后,她想都没想便同意了。
当天中午,西班牙王储的马车便已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临行前,安东尼奥紧抱着约瑟夫,真诚道:
“真想跟您在皇家工坊里继续聊机械,约瑟夫,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兄弟!”
是的,在他心目中,如果不是自己这位堂弟,自己恐怕还没发现妻子的放荡与龌龊。他此时对约瑟夫充满了感激。
“是的,我们是最好的兄弟!”约瑟夫点头,用力拍了拍他。
安东尼奥又在他耳边低声道:
“亲爱的堂弟,我留了个人在巴黎。麻烦您在方便的时候将戈多伊那家伙送去巴黎。”
他虽然怕老婆,虽然沉迷于机械,但他仍是手握大权的一国储君。等他冷静下来之后,又岂会放过已经失宠的“小三”?
约瑟夫装作有些震惊道:“您是要……这恐怕……”
“请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约瑟夫这才勉为其难道:“那,那好吧,我尽量……”
西班牙王储离去,约瑟夫则立刻给卡洛斯三世写了封信,痛陈堂兄在自己的卧室被当面戴原谅色之事,又保证自己一定会保密。
他将信交给信使,吩咐他等安东尼奥抵达马德里一天之后再交给西班牙国王。
这样一来家丑变成了国丑,不信卡洛斯三世不火冒三丈。
……
路易十六的生日庆典直到接近9月份,热度才彻底消失。
约瑟夫则是一身崭新的白色定制军装,乘马车来到了巴黎警校,参加警校二期生的入学仪式。
今天除了二期生入学,同时也是一期生的离校实习仪式。
是的,虽然警校一期生入学时间总共也就十个月,但约瑟夫根据他们的训练情况决定,让他们参加北非的军事行动。
这批学员训练非常刻苦,军事素质不弱,将他们掺在贝尔蒂埃的王太子近卫军中,应该足以和北非的军队过过招了。
只有经过战场的硝烟与血的浸染,才能成为真正的强军!
按照约瑟夫的计划,警校一期生正规军1000人,加上“作战警察”400人,和贝尔蒂埃的两个团3000人混编,一共是接近三个团4400人的规模,由法国海军运送至北非参战。
这支队伍是绝对听命于他的,调动起来更是没有任何障碍。
如果北非的战况比较激烈,到时候再考虑调动维拉尔公爵的穆兰兵团,也就是安德烈负责训练的那支军队,一共也有三个团。
这支军队的战斗力虽然比不过由法兰西卫队整编而来的王太子近卫军,但忠诚度方面还是有保证的,调动起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如果穆兰兵团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能够令人满意,约瑟夫也会考虑给他们换装更好的武器装备,甚至发展成自己的嫡系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说近9000人的规模的部队配合约瑟夫的战略部署,仍拿不下北非的可能性应该是非常小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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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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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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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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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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